恨天宮正殿前廣場上,秦壽大呼小叫的聲音傳出老遠。
“徒弟,再讓它飛一個!”
“真好玩兒……咳咳,必有蹊蹺吶。來,讓它在天上畫朵花。咦,你這畫的什麼玩意,你家花長得彎彎曲曲的?愛死,什麼叫愛死,道爺根本沒聽過。”
“啊哈,這個爲師認識,倆蛋!”
“臭小子,忽悠道爺呢?分明是倆蛋,你跟我說它是……道祖在上,道爺還要臉,沒你那麼無恥,可不敢說那個字。再說了,你見過還是我見過?它根本不像……”
秦行之一招手,棒槌從空中飛回手裡。
“師父,咱別玩了行嗎?”秦行之苦笑,“SB你不認識,愣跟徒弟說什麼蛋不蛋的,沒得讓有學問的人笑話。而且你看,那些人都拿眼瞪咱們哩。”
周圍的恨天宮弟子心說,老子不光瞪你,還偷偷罵你祖宗十八代了呢。
棒槌成爲恨天宮主人,經過滅絕等人的傳達,所有恨天宮弟子都知道了。其實也不用怎麼宣傳,凡是修煉恨天宮法門的,很容易就能感應到,練成第一層恨天法門後的棒槌,充滿不容冒犯的威嚴。
可就是這不容冒犯的恨天宮主人,居然被倆道士玩了一上午。指揮它老人家在天上飛也還罷了,那個可惡的老道,之前居然敲敲打打了半天,非說要研究研究。
怎麼不去研究你祖宗十八代!
老道不以爲然:“你管他們瞪不瞪眼,還能瞪掉你一塊肉不成?不錯,這是他們的主人,可它也是咱們鴻蒙派的掌門信物。道爺作爲前掌門,研究一下有錯嗎?”
“那您研究出什麼了?”
“呃,暫時還沒有。”秦壽訕笑,隨即一臉不服氣,“話說回來了,這傢伙也是看人下菜碟。當年爲師成天摟着它睡覺,寶貝得不得了,也沒見它聽我指揮。你這小子以前動不動就喊不要它了,它居然……咦,你說這玩意兒不會是母的吧?”
秦行之茫然:“這跟公母有什麼關係?”
秦壽一本正經:“不懂了吧,女人就愛這樣,你越不在乎,她越纏你。”
秦行之鄙夷地看着他:“別鬧了老道,你這輩子連個媳婦都沒混上,就敢腆着臉跟徒弟談女人。再說了,它充其量是件法寶,法寶分什麼公母,照你這麼說,找一公一母兩件法寶,還能給你生小法寶不成?”
“法寶也不能修煉啊。”
“說過了,那是你徒弟幫它。”
“你這小道士還真古怪,自己不能修煉吧,卻能幫棒槌修煉,這都沒法講理了。”
秦行之毫不羞愧,滿臉得意:“自己修煉算什麼本領,是個道士都會。道爺這樣的,那纔是獨一份的真本事。”
秦壽啐了一口:“說你胖你還喘上了。你也不過是瞎貓碰着死耗子罷了,你要真有這本事,怎麼不幫胡一菲修煉?她好歹是活的,比棒槌容易幫。”
彷彿是聽見老道的話一樣,狐狸邁着小碎步跑過來。
秦行之俯身抱起狐狸:“李道長說了,胡一菲正在突破境界,這當然也是我的功勞。”
“但你根本不明白她爲什麼會突破。”
“道爺不需要明白……懂了,老道你這是妒忌了。你這次獨闖契丹,腦子恐怕被嚇出了問題,世上哪有師父妒忌徒弟的?”
“胡說八道,道爺不可能妒忌你。我是覺得,棒槌是祖師爺留下的道門寶貝,莫名其妙修煉成恨天法門,實在有點說不過去。胡一菲也一樣,憑什麼妖丹差點完蛋,還能突破?這些事加在一起,爲師沒法不替你擔憂吶。”
秦行之相信,這纔是老道的心裡話。
“其實我也擔心,不過擔心沒用,何必自尋煩惱。再說了,當初我們窮得當褲子,如今總算混出點名堂,就是再不妥,還能差到哪兒去?大不了和從前一樣。”
秦壽瞪了他一眼:“窮至少還活着,你跑契丹來,可是差點丟了小命!”
“如果保住小命的代價,就是失去一切,老道你的選擇又是什麼?”
秦壽一怔,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話有些強詞奪理,畢竟即使小道士不來契丹,也不可能失去一切。可秦行之被利益誘惑來契丹,也是因爲窮怕了,想再多收點“土特產”,你不能說他就做錯了。
況且誰能想到,契丹之行會如此危險?
兩人大眼瞪小眼。
秦壽一擺手:“兒大不由爺吶,道爺懶得管你,以後愛幹嘛幹嘛。”
說完轉身要走。
秦行之叫住他:“等等。老道,求你一件事。”
老道看向秦行之。
“以後我再出危險,你能不能別二話不說就來找我?難道你還沒看出來嗎,你徒弟洪福齊天,每次都能化險爲夷。你老道可沒這麼好的運氣,萬一翹了辮子,哭都來不及。”
老道怒了:“你的意思是,我心疼徒弟錯了嘍?”
“心疼徒弟沒錯,但做個夢就當真的,真沒多少。”
“道爺的夢一向很準!”秦壽臉上露出回憶之色,“就說當年撿到你的前一天晚上,道爺睡在土地廟裡,忽見有個尖嘴猴腮的傢伙進來,我還奇怪呢,這是土地廟呀,雷公跑來幹嘛?”
“這事兒你以前從沒說過……師父,你不會是在現編吧?”
基於對老道品性的瞭解,秦行之有充分理由懷疑。老道跟徒弟從來無話不說,如果真有這事,他可能忍到現在嗎?
老道氣道:“道爺不說,自有我的理由。別打岔,聽我說完。話說當時,道爺見他長得不像人,立刻明白我是在做夢了。那人跟我說,‘秦壽,你一個人孤苦伶仃,可想過找個徒弟?’我回答,‘廢話,做夢都想,沒見你這夢裡出現的傢伙,開口都是問道爺這個?’
他大笑幾聲,朝我一伸手,呼的一聲就把我拉到半空中。這可把我嚇壞了,明明知道這是做夢,可還是不由得害怕萬一掉下來摔死。
他帶着我飛呀飛,來到一條路上,指着路邊一團東西說,‘瞧,那就是你的徒弟。’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個奄奄一息的小孩——沒錯,那就是你!”
“真的假的?”秦行之被震住了。
秦壽繼續道:“爲師當時也沒當回事,醒來後一笑了之。可鬼使神差的,我故意按夢中的路線走,你猜怎麼着,竟然真讓我看見了你!”
“所以你並不是湊巧撿到我?”
“對啊,要不爲師怎麼會認定你有三歲。當時你餓得跟猴兒似的,路都不會走,還經常尿褲子,這像是三歲小孩嗎?當然也是夢中那傢伙告訴我的。”
秦行之訕訕道:“尿褲子的事就別提了。”
“這個夢道爺一直不願提,每次想起撿到你的經過,我總擔心有一天你會離開爲師。很明顯,夢裡那個尖嘴猴腮的傢伙,恐怕不是凡人。”
“所以,你徒弟應該也大有來頭!”秦行之滿臉興奮,“就說我不可能是凡人,果然沒錯,這下科學了。”
“是不是凡人,道爺不清楚,但你的運氣確實不錯,腦子也好使。這纔多久,愣是創下這麼大一份家業。可越是這樣,道爺就越擔心吶……徒弟,你必須給道爺保證,你不會離開爲師!”老道殷切的看着小道士。
秦行之笑了:“您就多餘擔心,我爲什麼要離開你?再說了,就算哪天我真離開了,你有那麼多金銀,怎麼享福不行?”
“徒弟沒了,要金銀有個屁用!”
“好好,別瞪眼,我保證不離開你,行了吧?媽的,這話對美女說沒問題,對你一個老道說,總感覺畫風不對……對了師父,那尖嘴猴腮的雷公,到底長什麼樣兒,你給畫一個看看。”
老道也沒矯情,撿起根樹枝,唰唰唰在地上畫了個人像。秦壽畫技基本沒有,但主要特徵還是能抓住的。
秦行之愣住了:“這哪是雷公?分明就是隻猴子嘛。”
“他個兒比猴子大!”秦壽很不服。
“那就是大個兒的猴子。”
“猴子也沒那麼長的獠牙。”
“好了師父,反正它肯定不是雷公。虧您還是道士,一點都不專業。雷公也是咱道家神仙,你把猴子錯認成他老人家,小心挨劈——別忘了,打雷這事兒歸他管。”
有句話小道士沒說,如果拋開老道畫的那潦草的道袍,換上一身金甲,或者虎皮裙,再戴上個金箍,這分明就是某個石頭裡蹦出來的傢伙。當然,大齊並沒有孫悟空的傳說,唐玄奘取經的故事還沒魔幻化,說了老道也不懂。
說到打雷,懷裡的狐狸哆嗦了一下。
秦行之奇怪的低頭看看:“我嚇唬老道,你怕什麼?”
秦壽怒道:“有你這麼做徒弟的麼,竟然咒爲師遭雷劈?胡一菲怕打雷很正常,據說妖怪都怕。以前爲師和李道長閒聊,他說過,野獸修煉成妖怪,要經歷重重磨難,一不小心就會完蛋。所以,妖怪比人更怕老天。”
秦行之撇嘴:“老道你自己說,身爲鴻蒙派長老,這種事還得聽別人說,不臊得慌?咱鴻蒙派典籍不比華蓋派少,沒事多翻翻……對了,咱那些典籍什麼的,你到底藏哪兒了?”
秦壽轉頭看看恨天宮人,低聲道:“師門重寶,怎能隨便亂說!萬一被人聽去,挖走了怎麼辦?”
秦行之大笑:“挖走……老道你果然變笨了,一開口就漏了餡,肯定是埋在什麼地方,對吧?”
秦壽把嘴一捂,死活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