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世故

步子微促,正是風和日麗之時,賀蘭夢領着丫鬟雲翠走進雅苑的臥房,並對正在案几前研讀兵書的賀蘭尊道:“吾想搬到竹苑,與清月和婉兒同住。”

聞言,賀蘭尊緩緩放下書卷,問:“這是爲何?”

“其言,吾不適與汝同住。”

“何人如此多嘴?”

“估計是蘭苑的丫鬟們。”雲翠適時應和。

不想,賀蘭夢卻是直言道:“是汝之妾侍。”

“閒人的話,不聽也罷。”於賀蘭尊而言,不到萬不得已,他自是不願賀蘭夢離開他身邊的。畢竟,他想要的他想知道的,都還朦朦朧朧,難以清晰可見。

就在這時,蘇祁從門外走了進來:“殿下,這是竹苑那位女郎要清月轉交給您的信。”

賀蘭尊接過信,迅速展了開來。

魏婉信中提到:我本南國女兒郎,因阿父與屬意良人設計利用,貴國遇險。幸得女郎與殿下不顧魏婉異國身份,誠心救助。魏婉對此感激不盡!女郎自異域而來,心性如孩,不知何爲人情,不深諳世故,怕是今後難以在九州立足。魏婉自幼熟讀各州禮記,願此生追隨女郎,護衛女郎,誓讓女郎儘快習得九州之禮俗,以免遭受世俗之人欺辱。還請殿下予些時日,讓女郎竹苑入住。

“吾想搬去竹苑,汝之意見到底如何?”

“只要夢兒開心,想去哪住便去哪住”,思忖片刻,賀蘭尊終於轉變心意應承了賀蘭夢,並對一旁的丫鬟和蘇祁囑咐道:“稍後,本王會親自送夢兒過去。雲翠,幫夢兒收拾東西。蘇祁,讓人修整乾淨竹苑院子。”

“是,殿下。”

許是日常訓練有素的緣故,將士和丫鬟們很快將原本冷冷清清的竹苑變得鳥語花香,池水汩汩涌現。

賀蘭尊將人送到竹苑後,便因突如其來的緊急軍務很快就提着步子離開了。

蘇祁緊跟賀蘭尊身後,對賀蘭尊的做法不解地想詢問道:“殿下,女郎她······”

“希望這魏通之女真能助本王一臂之力。”

“殿下的意思是······”

“懂得了七情六慾,人才容易學會掏心。”

在與之同吃同住的這些日子裡,賀蘭尊無時無刻不想攻破賀蘭夢的心理防線,但每每無功而返。

賀蘭夢就像是一個只會以自我爲中心的喜歡無理取鬧的三歲嬰孩。能不能讓她迅速成長,賀蘭尊預感魏婉的出現也許是其中的一個重要契機。

雲國久久沒有消息回去,南國魏相終於覺察出情報網的異樣。

聽完上官宏宇的彙報後,魏通震驚十分,口吻不敢肯定:“什麼?”

“前往忻州城的死士,無一生還。”上官宏宇一開始聽到這一消息時,也和魏通一般,但事實已經明顯擺在眼前,他只好再次沉着音回答道。

“可知是何人所爲?”

“不清楚。”是羽翼漸豐的南國儲君程瑾,還是聞名九州的雲國戰神安平王賀蘭尊?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上官宏宇也不敢妄加揣測。

“讓風清堯立刻來見本相。”

“風將軍,又帶領數十死士前往幽州死亡谷了。”

“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玩意。”

“幽州遲遲秘攻不下,也許真如傳聞,確實玄乎!”話裡有話,上官宏宇明顯質疑風清堯這些年執着於進幽州的目的。

“不會!風清堯這人恃才傲物。也正因如此,他不會屑於通過欺瞞的手段培養自己的勢力。”所以,風清堯當年歸降時說,夢國遺民帶着紅蓮公主退守幽州,魏通便也就信了,並讓南王程秀立即封他爲將,以入幽州清剿夢國遺孤。

說起風清堯,因其治軍有方的才能,魏通暗地裡還是十分欣賞的。只不過,這些年,風清堯幾番攻佔幽州不成,還浪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魏通明面上才漸漸有微詞。

“可是······”

上官宏宇還想着說點什麼,卻被魏通的命令強行終止:“傳書,讓風清堯把幽州之事放一放,即刻前往忻州城。”

“是!”上官宏宇斷然領命。

竹苑庭院內,賀蘭夢與丫鬟雲翠正歡快地踢着用羽毛插在圓形底座上製成的拋足戲具。 賀蘭夢本打算找賀蘭尊一起玩蹴鞠的,不過,此番卻出乎意料地被蘇祁擋在了門外,說是北軍又有再次進犯之勢,他們的殿下正在書房和各將領商討退敵之策。

當然,區區一個蘇祁,就想擋住賀蘭夢絕非易事。所以,關鍵時刻,蘇祁還是拿出了賀蘭尊早已準備好的羽毽子。

“嘻嘻,女郎,這個可比蹴鞠好玩多了。”

“這要怎麼玩?”

“雲翠十分會玩。不如,找雲翠教您?”

於是,成功被拋足戲具吸引的賀蘭夢,最終才肯乖乖離去。

傷還未完全痊癒,再加上月事的原因,魏婉站至一旁觀望賀蘭夢練習不久後,便甚覺疲倦。

“你怎麼了?”也在一旁的清月敏銳地發覺了魏婉的異常。

忍着眩暈心悸,魏婉含笑,輕搖了搖頭道:“不礙事。”

“有一副好身子才能好辦事。別說我沒提醒你,以你現如今這副一推就倒的身子,想要習武,必然要大吃苦。”

也不知聽沒聽進,定了定神後仍沒辦法抵住眩暈的魏婉,虛弱地張口道:“清月,我先回房小躺一會。”

“嗯。”

隨着清月關切的話音落下,魏婉便拖着步子沉重地往臥房走去。

窗前,人影一晃而過。魏婉以爲是搖擺的樹影,也沒在意,直直往牀榻的方向走。

未承想,一條白眉蝮正以犀利的爬行速度在臥房的各個角落裡移動出沒。

嘶嘶~

嘶嘶!

半晌後,牀榻上昏睡的魏婉,迷迷糊糊地還是聽到了室內的怪異聲音。

她隨即轉過身,強撐着微睜的眼看向進門的方向,霎時,“啊”的一聲驚破天地。

瞬息影移,賀蘭夢聞聲,疾如風,破門而入。

白眉蝮見狀,立即停下嗜血的信子,看向擋在跟前的人,隨後,旋即調轉方向,驚恐逃竄。

不過,那細長的身子還是被賀蘭夢玉手一揮,狠狠砸在了門牆上。

“這裡怎麼會有蛇?”清月趕到時,蛇已如爛泥,癱死在地。

門牆上噴撒的新鮮蛇血,則如紅淚緩緩滑落着。

“沒事?”清月越過已淡然如故的賀蘭夢,快步走向被嚇得滿頭大汗的渾身還顫抖着的魏婉。

片時,賀蘭夢走近白眉蝮的屍身,既覺無趣又有些生氣地道:“這種小把戲,還真不討人喜。”

拋足戲具孤單躺在庭院內,偶爾隨風微微擺動。

竹苑外,不知何時出現在此的副將衛嫄,正準備趁着被人發現異常之前,信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