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

月朗星稀夜,街邊昏黃燈火星星點點。

賀蘭夢與魏婉隱於飛羽樓樓頂之上,看着窗前正背手而立的男子出神。

“他便是你的意中人?”良久,賀蘭夢乏味地開口詢問道。

聞言,魏婉緊接着羞怯地應了聲:“嗯。”

不想,賀蘭夢卻是十分直白地評價說:“長得也不過如此。”

的確,程瑾膚白肉嫩,長相柔弱,尤其是與時刻威嚴凜凜的賀蘭尊相比,算不上什麼俊美男子。

當然,情人眼裡出俊郎,所以,魏婉是愛意滿滿地一邊注視着一邊喃喃自語:“無論他長得如何,他都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那個人。”

“可他也是那個想要你命的人。”賀蘭夢淡漠一語,無情戳破魏婉的幻想。

神色驟然落寞,魏婉緊接着懇求地看向了身旁早已興味索然的女子,“女郎,我想再近點瞧瞧他。”

魏婉不怕死,卻怕再也瞧不見程瑾。所以,竹苑毒蛇的出沒,讓魏婉開始思量起她的身後之事。賀蘭夢獨受賀蘭尊恩寵,必然容易招惹一些人的不快,尤其賀蘭尊還與雲國國王不和,往後形勢會變得如何也還不一定。是以,魏婉想在程瑾離開雲國前再看看他,也好了了她專心成爲賀蘭夢婢女前的最後一樁心願。

“真的想?”賀蘭夢再次確認。

魏婉十分肯定的重重地應了聲:“嗯。”

“走!”只見聲音還未完全落下,賀蘭夢一個起身,便將魏婉迅速帶至了程瑾廂房前。

三五暗衛聞聲出沒,朝着二人利落拔劍,“何人?”

“女郎?!”就在這時,霍成陽也快速地從程瑾屋內小跑了出來,並且不敢相信地瞬間認出了來人。

卻是驟然間,整個飛羽樓的人包括程瑾在內紛紛眩暈倒地。

“這······”魏婉看着忽地倒地不起的護衛,有些不知所措。她只知賀蘭夢輕功了得,確實不知賀蘭夢還有能讓人瞬間昏過去的本事。

翌日,天際線露出了魚肚白,斷月等人才漸漸轉醒,並且對當夜的情況毫無記憶和頭緒。

直至看到了庭院中一如既往的景色,斷月才思索出了驚人結果。

“是幻術!”斷月恍然大悟道。

“幻術?”身後,程瑾對斷月十分肯定的猜想不敢相信。畢竟在他自小的認知裡,幻術只存在於老嫗的口水故事和閒人野士杜撰的話本里。

斷月接着說道:“殿下可還記得斷月與您說過的靈族人?”

“幽州雪婆婆。”

“她是斷月唯一知道的能夠驅使幻術的人。”死亡林抵禦的毒蟲、霧障,死亡谷常年不改的山青水綠,統統是因爲靈族人在施法作祟。

不過,說服自己相信幻術真實存在的程瑾還是十分不解,“可她來此作甚?”

“來這裡的不一定就是雪婆婆。”

“你的意思是?”

“除了雪婆婆,九州很有可能還存在着其他靈族人,而且我們這裡有他需要的東西。”

話及此,斷月對門外的下人緊急命令道:“吩咐下去,查驗各處有沒有少些什麼。”

連同住宿的客人,飛羽樓上百號人同時昏迷,且對昏迷之前的情況全無記憶。事情不可能這麼平白無故地發生。

書房內,得知賀蘭夢趁着夜色外出過的賀蘭尊,一大早便去竹苑,把人騙到了自己身邊。

只是,不知爲何,他又故意把人晾在一側,自己則批閱起了軍中的奏章來。

“賀蘭尊。”賀蘭夢手撐着腮,一邊鼓搗着案几上的文房四寶,一邊百無聊賴地對賀蘭尊輕聲喚道。

賀蘭尊聞聲,神情自若地應了聲:“嗯?”

良久未作答,賀蘭夢重複地再次輕喚出聲:“賀蘭尊。”

“怎麼了?”一直等着賀蘭夢主動交代昨夜之事的賀蘭尊,終於察覺到了賀蘭夢的異樣。

卻見,賀蘭夢目無情緒地向他詢問道:“你爲何要對我這般好?”

魏婉說,愛一個人就會想百般對他好,哪怕爲此遭受欺凌,甚至付出生命。賀蘭夢思慮了許久也想不通,人怎可能做到這般。於是,她想着問問賀蘭尊。

指腹輕上眉梢,賀蘭尊看着賀蘭夢的眼睛,深情款款地回答:“因爲本王喜歡你,從四年前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了你。”

氣氛曖昧無比。

不得不說,賀蘭尊在調情方面也是個全能的高手。

然而,賀蘭夢畢竟不同於一般的女子。

微微湊近賀蘭尊的面頰,賀蘭夢忽地眼神犀利,直言道:“不對!”

“什麼不對?”

“在你的眼睛裡我看不到我想要的東西。”話落剎那,賀蘭夢利落起身。

“夢兒······”賀蘭尊想着解釋。

賀蘭夢卻是不給他解釋的時間,並對身後側的人無情地道:“其實,你喜不喜歡我,與我也沒有多大關係。”

因爲再怎麼,她也不會喜歡一個貪婪成性的凡夫俗子。

賀蘭夢從雅苑出來後,路上恰巧遇到了賀蘭尊的小妾雲霜。

走了三兩步,身後的人又停了三兩秒。

賀蘭夢迴過頭,看向還在低頭猶豫該不該追上她的女子,詢問道:“你似乎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既已被發現,雲霜終於鼓足勇氣走上前,並向賀蘭夢提出了藏於心底已久的問題。

聽到雲霜這般說,賀蘭夢終於想起了眼前的這個女娃是誰,揚起脣角道:“你又爲何會出現在這裡?寄生的這具軀體還無半點靈力。”

“三百年前,你和白澤明明已經······”

“死了?”

緊接着,賀蘭夢故作嘲諷地繼續說:“你別忘了,我可不是什麼山林裡的小妖獸,哪會那麼輕易就死去。”

“也對,你是上古神獸。身死魂亡不是你的宿命。”

“說起那惱人的傢伙,你怎會捨得離開他,還來到這裡做了人的奴隸?”

“我的內丹三百年前不幸遺失了,除了一縷無處安放的魂魄,我已失去所有靈力。”

“難怪,我差點認不出你來。”

“你還沒告訴我,你爲何會出現在這裡。”

“這個嘛,你覺得呢?”幾近三百年未見,不曾想,再見到只會跟在白澤身邊齜牙咧嘴的小妖獸時,賀蘭夢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逗弄上一番。

然而,雲霜卻是無心思與之戲耍,只想着爲白澤討公道,“當年,若非你闖下大禍,白澤也不會······”

“是人類貪心不足,非要抓我入藥。我只不過給他們施了點小小懲戒。”每每提起當年的事,賀蘭夢就甚覺心煩。無論是白澤,還是當時的生靈,似乎都覺得她罪無可恕。

只見,雲霜繼續追問道:“你可知你的小懲戒讓數以萬計的無辜生靈也一併遭受了牽連?”

“所以,白澤最後不也對我做了懲處。”賀蘭夢承認,讓那天山上的地獄之火翻滾是她的不對。但同時她也不甘心,白澤對她下手太狠。若非白澤,她豈需藉助一個凡胎安神養氣,以致如今還要被束在人類這副脆弱十分的軀體裡。

“懲處?”雲霜想笑,因爲再次見到陵魚之時,她才清楚白澤當時真正的心思。

雲霜緊接着質問:“你可知,白澤這些年都替你遭受了些什麼?”

“他替我?哈哈哈,小寵物,你似乎在說笑。”以白澤的靈力,除了她,九州無靈力可與之勢均力敵,賀蘭夢絕對不會相信她的元神被囚於死亡谷之後,白澤還需要替她承受着些什麼。

“天山上開了一個口,想必你還未見到過?白澤爲了九州生靈,壓制噴涌的地獄之火將近三百年。那火紅的烈焰無時無刻不穿透他的胸膛,烤灼他的元神,以致靈力大幅耗損。而這些,本應該都是由你陵魚來受着的。”

聞言,賀蘭夢譏笑盡斂,對白澤自作主張的做法,生氣地皺起了眉,“愚蠢!”

她怕疼,所以白澤便以懲罰之名奪了她的原身、囚了她的元神,從而代替自己去受過。陵魚從不知道,那個面冷如霜、孤傲非常的白澤,竟然會有如此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