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君婥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伸手摟着寇仲和徐子陵的肩頭,毫不避男女之嫌地把他們擁入懷內,讓他們的頭枕在胸脯上,愛憐地道:“我傅君婥的兩個乖孩子好好聽着,宇文化及己受了重創,必須立即覓地療傷,沒有一年半載,休想復元,所以娘終救了你們!”
寇徐兩人齊叫道:“娘你還不快些療傷!”
傅君婥悽然搖頭道:“娘也恨不得多點時間培育你們成材,看你們娶妻生子,想不到娘一向憎恨漢人,但見到你們時卻完全忘記了國仇家恨,還心甘情願認了你們作孩子。娘剛纔冒死剌了宇文化及一劍,但亦被他全力打了一拳,他的冰玄勁氣確是名不虛傳,而宇文化及更是宇文傷之下家族中最傑出的高手。爲娘生機巳絕,儘管師傅親臨,也救不了我。娘死後,你們可把我安葬於此,娘性喜孤獨,以後你們亦不用來拜祭。”
兩人那忍得住,放聲大哭,死命摟着傅君婥,淚水把她的襟頭全浸溼了。
傅君婥容色平靜,柔聲道:“娘今次由高麗遠道前來,實是不安好心,意圖刺殺楊廣,教他以後都不能對高麗用兵。豈知他宮內高手如雲,故兩次都只能憑仗輕功脫身。於是改爲把從楊公寶庫得來的寶物顯現於江湖,好若得你們漢人自相殘殺,卻碰巧遇上你們。”
兩人此時只關心傅君婥的生死,對什麼楊公寶庫,沒有半分興趣。
傅君婥憐惜地摩挲着他們的頭髮,續道:“我到揚州找石龍,正因由我們布在宇文化及處的眼線知悉楊廣派他來找石龍,所以纔去一探究竟。因而遇上我的兩個乖寶貝。好了,娘撐不下去了,本還有根多話要說,但想起造化弄人。說了也等若沒說。不知人死前是否特別靈通,娘忽然感到我兩個兒子將來均非平凡之輩,你們切匆讓娘失望啊!”
兩人悽然擡頭,悲叫道:“娘啊!你怎能這樣就丟下我們呢?”
傳君婥忽地叫道:“噢,那寶庫就在京都躍馬橋……”
聲音忽斷,傅君婥同時玉隕香消,在青春煥發的時光。目瞑而逝……
纔怪,傅君婥根本還沒有死,她傷得比原劇情輕一點,現在只是閉過了氣進入了假死,只剩下最後一點氣機,隨時就要真的死掉了。
寇徐兩人不知此節。還當傅君婥真的死了,於是抱着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哭得昏了過去。
劉結草爲了達到某個目標,現在尚還不能出手,甚至還不打算現在就恢復寇徐兩人關於自己的相關記憶,否則若那兩人想起自己這個“神仙師傅”,心境變化之下誰知道學《長生訣》時會不會發生意外。
因此。寇徐兩人以傅君婥的遺劍,削樹爲板,造了副簡陋之極的棺木,把傅君婥安葬在谷內一處疏林內,以她的寶劍陪葬。
劉結草只負責使用自己的力量,強行吊住傅君婥最後一口氣,留住最後的一絲重生希望。
寇徐兩人對傅君婥眷戀極深,又知這深仇怎都報不了。傷心欲絕下,大反常態,就在墳旁露天住了下來,對外面的世界,什麼功名利祿,再不感興趣。
連最愛說話的寇仲亦變得沉默寡言,不再說話。製造了原始的弓箭和魚叉,就在河中捕魚或間中打些鳥獸來充飢裡腹,又索性脫下衣服連銀兩藏好,只穿短褲。過着原始茹毛飲血的生活。
劉結草知道,正是這種心態反而才合了《長生訣》的心性要求,若是兩人還是原來的心境,恐怕也難以修成《長生訣》。
幸好那時正是春夏之交,南方天氣炎熱,兩人體質又好,倒沒有風寒侵襲的間題。
夜來他們就在墳旁睡覺,那本《長生訣》就給壓在墳頭的石下,誰都沒有興趣去碰它。
當晚傅君婥傳他們九玄功的心法,尚未說出行功方式時,宇文化及就來了,所以目下他們只懂心法、經穴的位置和打坐的形式,但如何着手練功,卻是一無所知,加上心如死灰,那還有練功的心情,每日就是渾渾噩噩的度過,任得日曬雨淋,似若無知無覺。
與兩人不同,劉結草卻因早複製了傅君婥戰鬥時的氣機,藉此就輕易推演出了《九玄大法》,他雖然也能夠教給寇徐兩人,可還不如讓那兩人藉此不走尋常路,反而以這種根基去領悟《長生訣》,這纔是劉結草希望看到的事情,也是他一直等到現在,也不願意出手的本來目的。
這晚由於下了一場豪雨,分外寒冷,兩人縮作一堆:心中充滿無限淒涼的滋味,想起埋在身旁的傅君婥,暗自垂淚。
到冷得實在太厲害了,寇仲把徐子陵推得坐了起來,牙關打顫道:“這麼下去,我們遲早要生病,怎對得住娘對我們的期望呢!”
十多天來,他們纔是首次說話。
徐子陵終抵不住寒冷,啞聲問道:“你又有什麼鬼主意?”
寇仲苦笑道,“若沒有把孃的劍埋掉,現在我們至少可蓋搭間樹屋出來。”
徐子陵道,“就算凍死了,也不可干擾孃的安寧。”
寇仲點頭同意道:“當然是這樣,不若我們試試去練娘教的打坐功,高手都應是寒暑不侵的。”
徐子陵頹然道:“怎麼練呢?”
寇仲爲之啞口無言,伸手抱着徐子陵,就那麼苦捱到天明。
到太陽出來時,兩人才回覆生機,豈料禍不單行,溪中較大點的魚兒已給他們捉得一條不剩,鳥獸亦像知道他們是危險人物般不再留在谷內,沒有辦法下,兩人終決定到谷外覓食。
他們帶着弓矢,走出山谷,只見野花叢叢、芳草萋萋,低丘平原,空野寂寂,極目亦不見任何人跡,四處有翠色濃重的羣山環繞,不禁精砷一振,胸中沉重的悲痛,減輕了不少。
兩人沿首山腳搜尋獵物的蹤影,不一會竟幸運地打了一隻野免,歡天喜地回谷去了。
徐子陵因天氣酷熱炎,到溪水浸了一會,返回墓地時,見寇仲竟把壓在石底的《長生訣》取了出來,正埋頭苦讀,不禁對他怒目而視。
說到底,若非這《長生訣》,傅君婥就不用慘死在宇文化及手上。
寇仲伸手招他過去道,“不要惱我,我只是依孃的遺命,好好活下去,這些人像圖形雖不是什麼神功的練法,但起碼是延命的法門。我們雖不僅這些鬼畫狩般的文字,但至少可跟首圖像晝的虛線行氣,再依娘教的心訣和脈穴位置練功,倘能稍有收成,就不用活活凍死了。”
徐子陵正要反對時,寇仲把書毫不尊重的劈面擲來,徐子陵自然一把接着,剛好翻到其中一幅仰臥的人像。
以前看時,由於不知奇經八脈的關係,便像看一些毫無意義的東酉,今次再看,立時明白多了,竟移不開目光,深探被吸引着。
寇仲嚷道:“那第六幅圖最有用,最好不要先看別的。”
徐子陵翻了翻,才知自己看的是最後的一幅,再看第六幅圖,似乎沒有第七幅圖那麼容易上手,便不理寇仲,徑自坐下看那最後一幅的圖像。
劉結草見此,也同時回憶着那七副圖,第六和第七副圖,行氣方向完全相反,正是代表了陰和陽兩屬性,而前五副圖以此類推應該就是五行屬性。
由這天起,兩人除了打獵睡覺外,就各依圖像打坐練功,無憂無慮的生活在大自然裡,徹底過着原始的生活。
心中的傷痛不知是否因有所專注的關係亦日漸消減。
有意無意間,他們終進入了九玄功要求那萬念俱減的至境。
接着的八天,兩人各練各的,有時連打獵都不去了,隨便摘些野果,填飽肚子了事。
寇仲練的是那幅似在走路的圖像,經脈穴位以紅點虛線標示,與徐子陵那幅全無分別,但行氣的方式卻剛好相反。似是起始的粗黑箭咀,對正頭頂天靈穴。至於自此以下的箭咀卻分作紅橙黃綠青藍紫七色,每色箭咀看來都像說出一套完全不同的功法,不但路徑有異,選取的穴脈亦大不相同。其中很多穴脈根本是傅君婥沒有提過的,又或提及時指明與練功無關的。
徐子陵那幅卻是仰臥的人像,粗黑箭咀指的卻是右足涌泉穴,七色箭咀的最後歸結卻是左足涌泉穴,不像寇仲的重歸頭頂天靈穴,複雜處則兩幅圖像都是不相伯仲。
兩人心無所求,橫豎無事可做,依着娘教下的心法,抱中守一,意念自然而然隨早巳記得滾爪爛熟的指示經穴過脈,總在有意無意之閒,深合九玄大法之旨。有時練紅色箭咀,有時練別的顏色,雖似沒有特別的功效,但兩人亦不斤斤理會。
到後來,寇仲突然醒覺般依圖像行走的姿勢閉目在谷內行來走去,而徐子陵則要躺下來才感適意,一動一靜,各異其趣。
到第九天晚上,忽地雷雨交加,兩人那睡得着,被迫起來練功。
寇仲如常漫步谷中,徐子陵則索性浸在溪水裡,只露出臉孔,各自修功練法。
不久,兩人都物我兩忘,進入似睡非睡,將醒未醒的奇異境界。
當劉結草看到兩人終達這個境界時,喜出望外,知道事情要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