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世界,歐洲某古堡。
塞繆爾·愛倫坡走下地堡陰冷的螺旋狀的樓梯。
他已經很久不用塞繆爾·愛倫坡這個名字了,當他成爲了暗夜森林的王——元老史都力之後,他早就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變成衆矢之的,也許會被警察盯上,也許會被人伺機暗殺。
因此,他很早就未雨綢繆給自己改頭換面。現在真正使用塞繆爾·愛倫坡這個名字的人不過是他的替身,他自己則是另一張面孔,另一個名字。
只有在自己內心深處,他時不時纔會唸叨自己以前的名字,如同老朋友一般。
沒有人知道他是元老史都力,除了他的軍師雷哲,但是雷哲並不知道他的真名實姓,無論是以前的,還是現在的。
在暗夜森林Respond的訂單系統中,他第一時間接到了AI的提醒,發現了針對塞繆爾·愛倫坡這個人的獵殺令,他早就預料到這一天總會到來,這一定是裂斧F的又一份大禮。
裂斧F想跟他玩,那他也樂意奉陪,他當然會不遺餘力的保護自己的替身,就好像他是真正的塞繆爾·愛倫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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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幢建築外表看起來是一座古舊的城堡,城堡樓上是五層都是博物館,內部裝潢華美,金碧輝煌,彩色大理石地面的舞廳,陳列的是一些沒落貴族的收藏品,文藝復興時期的畫作、雕塑、古色古香的宮廷傢俱和珠寶首飾。
這裡風景怡人,古堡聳立在三面絕壁的山峰上,下面則是一片廣闊的大湖,古堡四角是圓柱型的尖頂建築,陰森守護古堡的主體部分,古堡在山巒的蒸騰的雲氣中顯得高大而莊嚴,如同籠罩一層神秘面紗。
白天這裡有很多遊客造訪,塞繆爾·愛倫坡喜歡徜徉在這美麗的山水間也不足爲奇。
不過,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古堡的地下其實更深,深不可測。
儘管有高速電梯,塞繆爾·愛倫坡還是喜歡自己親自走下螺旋狀的臺階的感覺。
聽着水滲過石板的臺階發出滴答的聲響,自己彷彿穿越時空,離開喧囂的塵世,走向遙遠的中世紀。
只有走過這些單調的令人眩暈的石板樓梯,他的頭腦纔可以徹底放空,此刻,他不是生物學家、心理學家塞繆爾·愛倫坡,也不是暗夜森林的元老史都力——一個替黑暗世界出謀劃策的腦力工作者,陰謀政治家。
他此刻只是他自己,純粹的自己,沒有負擔,不用去想任何事情,只需要呼吸着潮溼而稀薄的空氣,只需要走下那單調的循環往復的一階一階臺階。
這段時間既短暫又漫長,但是卻能暫時讓他從現實世界和幻影世界的雙層夾縫中逃逸片刻,享受着難得的閒適時光。
但每每走到螺旋狀臺階的盡頭,他就知道,自己這難得的短暫的閒適時光會戛然而止。
他示意身後跟隨他的保鏢站在外面等候,他從保鏢的手裡拿過箱子,裡面是他帶給雷哲的一些補給品,書籍還有醫療工具。
塞繆爾·愛倫坡戴上面具,推開這堪比銀行金庫的大門一般精心構造的沉重鐵門,這樣的鐵門有兩道。兩道門是爲了雙保險。
兩道鐵門中間是一個空倉。
只有他的掌紋、健康狀態下的腦電波特徵值和動態腦神經圖譜加密授權,纔是唯一開啓這座地堡房間大門的鑰匙。
他如果遭遇意外,這兩扇鐵門將永遠無法打開,因此,
他根本不用擔心裡面關着的人會對他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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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堡最深處的這間改造的寬大舒適的房間盡收眼底,整排的書櫃牆一直從地板延伸到天花板,構成一個半圓弧的曲面。
壁爐裡是全息火焰營造出的火光,但卻散發出溫暖的木頭和松節油的清香,飄蕩在房間中。那是液體薰香營造出的氣味。
房間裡顯得乾燥和溫暖,地上鋪得是米色的長羊毛絨的地毯,上面放着柔軟的沙發和白色茶几。
電腦、幻具、辦公桌在房間的另一個半圓弧曲面前方,大廳之外還有幾個小房間,構成了臥室、健身房、浴室、餐廳和廚房。
難以想象,這間舒適和高逼格的房間竟然是中世紀古堡的地牢改造的。
雷哲蜷縮着身體在房間中央的沙發上,他身上披着羊毛絨毯,長期見不到陽光的緣故讓他的皮膚蒼白而脆弱,如同一張薄如蟬翼的紙。
他看着帶着面具的塞繆爾·愛倫坡一步步的走進來,腳步聲中竟然聽得出幾分悲愴和落寞的味道。
雷哲坐起身來,他從未見過如此落寞的元老史都力,他能感覺到他的疲憊。
塞繆爾·愛倫坡把箱子放在地上,他在單人沙發上坐下,一言不發,只是輕嘆了一口氣。
這麼多年,他已經不僅僅把雷哲當做他的軍師,他的參謀,更重要的是他已經把雷哲當成了他傾訴的對象,一個密友,一個比他自己還了解他的怪物。
雷哲是元老史都力靈魂的投射,元老史都力下的每一步棋,他的每一個策略和決策,裡面都有雷哲思維的影子。
雷哲是元老史都力背後的那個神出鬼沒戰無不勝的謀士,而他又何嘗不是雷哲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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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一劑?”雷哲的視線看向元老史都力放在地板上的箱子。只有這種時候,元老史都力纔會親自來找他。
“是的,我需要讓自己振作,精神起來。”元老史都力深吸一口氣,靠在沙發上。
雷哲打開箱子,裡面是直徑1.6毫米的抽血的針頭,輸血管,血袋。對於抽自己的血,他早就輕車熟路了。
元老史都力每幾個星期就要來輸一劑雷哲的血,一開始只是小劑量,每次,後來他越來越不滿足,他渴望雷哲更多的血。
也許是雷哲一直被困在地底下,見不到陽光,他的血的質量在下降、生長因子的濃度在不斷降低。
也許暗夜森林從黑市上搞到的針對AMIX星系奴隸們服用的紫色藥丸營養劑都是僞造品,派不上真正的用場?
“先來?”雷哲問道,他在胳膊上纏好了橡皮繃帶。
“好。”元老史都力靠在沙發上,語氣慵懶。
1.6毫米的抽血針頭扎入雷哲胳膊上蒼白的皮膚,血汩汩流出,順着針頭、血管流入了血袋中,雷哲感覺到一陣鑽心的痛,頭暈目眩,眼前的世界開始旋轉,如同幻覺。他早已習慣了。
很快,這些溫熱、新鮮的血液就注入到了元老史都力的身體中,元老史都力就好像乾涸的土地遇到了甘霖雨露,他感覺到精神無比振奮,頭腦一片清澈澄明,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
AMIX星系奴隸們的血真是好東西。
不只有雷哲一個星奴給他供血,他還在全世界的各種地堡和地牢裡圈養二十幾個AMIX星系的星奴,不過數量上當然比不過X-CASE基地。
他讓手下特別關注和滿世界尋找這些來自AMIX星系特殊異能人才,通過各種方式的引誘、控制,最終讓他們變成他自己的人。
一方面壓榨他們的頭腦,一方面讓他們用血液供養自己。
如果揭開塞繆爾·愛倫坡的面具,面具下的男人看起來根本不像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不過就是一個三十歲出頭的極具魅力的優雅男人,這就是AMIX星系星奴們血液的功效之一,延緩衰老,讓人充滿活力,永遠年輕。
元老史都力對自己在現實世界的這副皮囊再滿意不過,當然,雖然不如克里斯·瑞恩的皮囊那麼英俊,但也足夠,他需要的更多是震懾、氣勢和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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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CASE基地土崩瓦解了,AMIX星系的星奴們被解救了,那麼元老史都力圈養的這些星奴之後的命運會怎樣呢?會不會有人來救他們呢?
雷哲在恍惚中陷入沉思,他是爲了避免淪爲當小白鼠的命運才委曲求全被元老史都力圈養的,併爲他的暗夜森林出謀劃策,殫精竭慮。
“雷哲,X-CASE基地已經煙消雲散了,我很是痛心。”元老史都力的聲音打斷了雷哲的思緒。
元老史都力也是X-CASE基地也是創始人和投資人之一。
“大人,是元老多米尼克犯了愚蠢的錯誤,又不是您,您根本沒有必要這樣。”雷哲遞給塞繆爾·愛倫坡一瓶啤酒。
“看到X-CASE基地在短短的時間內被攻克,土崩瓦解,我感覺到世事無常,大夢一場。”元老史都力輕嘆道,“我甚至在反思,這一切會不會一開始就錯了?”
“這不應該從一位元老的口中說出。根本沒有什麼世事無常,命運只掌握在自己手中,您必須得有信念,你要相信沒有金錢、權力和聰明的頭腦解決不了的問題。”雷哲眉頭緊鎖,表情堅毅,語氣篤定。
“如果你是元老多米尼克,你的下一步棋會怎麼走?”塞繆爾·愛倫坡雖然帶着面具,但是目光銳利審視着雷哲。
“我永遠不會成爲多米尼克,他低估了星奴們的能力,他對科學技術太狂熱了,這種狂熱矇蔽了他對其他事情的關注度。他對科學研究急功近利,以至於他忽略了人性和人心的力量。他不懂得各取所需纔是長久之道。X-CASE基地的模式已經運行了二十年,天道輪迴。這世界上本就沒有密不透風的牆,現在才曝光出來X-CASE這個醜聞,我甚至覺得他已經賺夠本了。”
塞繆爾·愛倫坡冷笑一聲,聲音沙啞而滄桑,“話說,二十多年,爲什麼AMIX星系毫無動作?他們既不針對地球發起進攻和打擊,也不去拯救那些已淪爲活體實驗者的星奴們,他們還只是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派遣新的奴隸們到地球上?雷哲,你說說看,這究竟是爲什麼?”
“我又怎麼會知道?”雷哲搖搖頭。
“AMIX星系派你們這些星奴到地球上到底有何企圖?別告訴我AMIX星系就只在乎地球上的物種和基因樣本,他們就一點不在乎他們星奴的命運?不在乎AMIX星系的尊嚴被地球人踐踏?或者說,這是一種極端的自大和傲慢?他們根本沒嚴肅認真的把地球人當做自己的對手?”塞繆爾·愛倫坡疑惑的皺了皺眉頭。
雷哲冷峻的說:“故佈疑陣就是AMIX星系比地球更高明的地方。在AMIX星系眼裡,地球是透明的,星奴們混跡在地球人之中,滲透在每一個行業,他們瞭解地球的科技、文明、政治和經濟。
“而在地球人眼中,AMIX星系是未知的,完全被濃霧所遮擋。 AMIX星系等級森嚴,星奴們是絕對不知道AMIX星系當局高層的想法和意圖的,這樣就算地球人撬開星奴們的腦子,地球人也絕對找不到這類信息。”
塞繆爾·愛倫坡說:“他們是在故弄玄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