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天，王瑞雪沒有在主動找過房耀陽。這時候沒什麼事比讓他安心考試更重要。
考試那天忽然下起了雨，對考生來講這是好事。不用在悶熱的教室迎戰，還可以讓學子們煩躁的心降降溫。只是沒想到這場雨持續下了很久，有幾天看着似乎要停了，沒想到隔天又變成大雨。
房耀陽考試前後給輝哥大排檔送了三次魚，輝哥還介紹了同一條街上另一家四川老鄉的大排檔給他，雙方口頭約定，三天送一次。擁有了兩個客戶，送貨成本攤低了不少。爲此房耀陽拖了很多關係從供應處借到一輛三輪，那車本來是給各個生產單位送機油用的。他每次用車時都會在三輪車的後鬥裡墊上厚厚的大塑料布，這樣就可以在車上裝水放魚，保證送到大排檔的魚絕對新鮮健康。
好在他每次都是晚上用車，裝魚的地點又在距離廠區和生活區最遠的污水庫，那邊有村道接駁國道上漢中，完全不用經過廠區，足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自從高中考試結束後，王智慧被他父母回了老家，據說他老家有不少好大學，估計他們希望王智慧未來的奮鬥目標是考上老家的大學，然後爭取留在當地。王瑞雪對他父母的想法表示理解，以前小渾渾噩噩的沒留意過，這一年發生了太多的事，原來這麼多人都希望通過各種辦法返回城裡。在她初二時，廠裡北京插隊的知青得到政策允許可以返京，呼啦啦半年不到，廠裡的北京知青幾乎都走光了。
王瑞雪的父母原本也想回去，可是聯繫了那邊的親戚，親戚們的態度並不友善，並且明確告知回去是沒地方住的，那時候她媽媽又剛懷上二胎，北京根本沒單位接收她。所以在沒房住又有可能失去工作的的情況下，他們放棄了回京的打算。但即便如此，日常生活中，他們仍舊心心念唸的想要回去，王瑞雪對北京戶口沒什麼概念，到希望她的父母能想到辦法趕緊回去，這樣她就可以一個人自由自在的留在廠裡工作，然後忘記過去，幸福的生活。
連綿的大雨讓王瑞雪無處可去，她新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弟弟，天天哭鬧個沒完沒了，她的父母早已經將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她弟弟王立春的身上，對王瑞雪只是偶爾給點錢，其他的很少過問。有時候王瑞雪想，估計就算她夜不歸宿，他們也不會在意的。
她又來到房耀陽家，這段時間她幾乎天天出現在這裡。只不過她和房耀陽再也沒試過親密接觸，因爲天天來他家的不止是她，還有魏東明吳建鵬他們，這些人無非是看上他家裡的過度自由，天天聚在這裡抽菸，打麻將。
一個月了，今天雨終於停了，還難得的出了大太陽，房耀陽悄悄給王瑞雪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來到宿舍。
宿舍裡到處都落着一層薄薄的灰。房耀陽拿着個抹布打掃衛生，王瑞雪則將捲起來的鋪蓋卷重新鋪好，兩人一邊幹活一邊聊天。
“等再過幾天，徹底晴了，我再進幾次山，估計開學前就能把錢都還上了。”
“嗯。那等開學之後，你就不再給他們送魚了吧，反正也不用還錢了，估計到時候你時間也不夠用。”
“這活我是肯定不會再接了，他們誰願意幹的，就交給誰吧，畢竟還是能掙點小錢。”
“嗯。”王瑞雪甜甜一笑，她知道房耀陽說的他們指的是他的那幾個兄弟。
房耀陽先打掃好衛生，看着王瑞雪終於忙完了，走到她身邊拉着她的手坐在牀沿上。兩人四目相交，王瑞雪看到了他眼中的自己。
“小雪，我有點糾結。”這是他第一次叫她小雪。王瑞雪很清楚他糾結的是什麼，但還是用一雙打眼睛望着他，等他繼續說下去。
他用手撫摸着王瑞雪耳邊的頭髮，慢慢的說：“你這麼好。而且，你還是太小了。”
王瑞雪心中暖洋洋的，她將頭靠在他胸前：“我也知道，可是我想對你好。”
聽到這番話，房耀陽擡起她的下巴，重重的吻了上去，王瑞雪看着他的臉在面前放大，然後閉上了眼睛。
房耀陽笨手笨腳的脫掉王瑞雪的連衣裙，他的手有點哆嗦，拉鍊拉的都不太利索，王瑞雪一直閉着眼睛，像只貓一樣柔弱無骨的靠在房耀陽懷中，默默等待着他的安排。
“老房，老房！”門外傳來魏東明的叫喊聲。
屋內的兩人立刻清醒了，相視一眼，這時候他們應該還在打麻將呀，既然找到這裡，肯定出什麼事了。房耀陽去開了門，將門打開一人寬的一道縫，沒有讓人進屋的意思。外面站了六七個人呢，除了在房耀陽家打麻將的四五個人外，還有兩個三班的男生。
王瑞雪一邊穿連衣裙，一邊聽着他們談話。
“劉劍他爸沒了。現在正把人往太平間送，咱們趕緊過去看看。另外咱們晚上要安排兩班人守夜，雖然他爸單位也會有人，但咱們兄弟也該盡個心。”
“怎麼回事？怎麼說沒就沒了？”房耀陽一邊問，一邊往屋裡看，見王瑞雪收拾整齊了。招收示意王瑞雪跟他們一起過去。
一行人匆忙趕往太平間，路上魏東明還在解釋：“聽說是這段時間雨太大，今天好不容易天晴了，他爸去水庫看魚，哎，結果堤壩的土泡的太軟，他站的又低，結果土鬆了，整個人連帶着好大一片土都滑到水裡，等救上來人已經不行了。”
王瑞雪，想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這話真是一點沒錯呀。
到了太平間，外面已經圍了很多人，他們直接走進殯儀館裡，看到很多他父母的同事在幫忙佈置靈堂，劉劍的媽媽被兩個阿姨扶着坐在一邊的椅子上，猶自哭的撕心裂肺。而劉劍則獨自坐在靠近角落的位置，默默的擦着眼淚。
王瑞雪一行人走到劉劍身邊，吳建鵬拍拍他的肩，劉劍擡起頭，只見他滿臉淚痕，眼睛也有些腫了。
吳建鵬抽出一根菸遞給劉劍，這個平時煙不離口的人今天竟然謝絕了，“我爸不喜歡看到我抽菸。”
大家又是一陣唏噓。只聽劉劍自責道：“都怪我不爭氣，我爸才這麼辛苦，他就是想讓我們以後生活的更好點，如果不承包這個魚塘，就沒這些事了。”
吳建鵬挨着他坐下，“你千萬別自責，走的人走了，活的人還要好好活着，想開點。”
“我今天要是跟他一起去就好了，也許就不會變成這樣。都怪我懶，我當時怎麼就沒陪他一起去呢。”
王瑞雪擔心他一直這樣自責，會爲此背上心理負擔，勸他說：“劉劍，你要是去了，或許滑下去的就是兩個人。你覺得那是你爸願意看到的嗎？現在你是你家的頂樑柱，只有照顧好你媽、你姐，你爸才能走的安心。”
劉劍不在說什麼了，但是顯然他現在的狀態也不太可能去照顧他媽，以前他在家裡都是被保護的最好的那一個，一時半會的，他還轉變不了自己的位置。
大家都默默的陪着，一會兒，劉劍的姐姐劉萍來了，帶着剛扯好的白布分發給她家親屬。劉婷靜也來了，王瑞雪過去跟她交流了一下信息。房耀陽等人則在安排守夜的人手，王瑞雪和劉婷靜打了個招呼就先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