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晚會七點半開始。按下午彩排的速度,應該會在十點以前結束。
王瑞雪早早畫好了妝,披着棉衣在休息處一個角落裡筆直的坐着。沒想到工作人員給她找了一條蓬蓬的紗質紅裙子,她揉搓着肚子直嘆氣,早知道還有服裝提供晚上就少吃一點了,現在她一彎腰,後面的拉鍊就有點告急。
幸好她身邊是七八個化妝成葫蘆娃樣子的小孩子,他們正相互嬉鬧個沒完,王瑞雪看着他們心情很歡樂,暫時把緊張的情緒也丟在了腦後。
鄧波找到她的時候,她正把棉褲橫蓋在腿上不停的跺腳。身上有棉衣,可腿上只在裙子裡面穿了一條薄毛褲,棉褲是絕對不能穿在裡面的,別說褲腰提不上來,外面的裙子估計也會撐爆。她只好放棄了,堅持一下吧,美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鄧波跟她聊了一會纔去化妝,他們男生畫起來容易,可以不急不忙的去化妝間排隊。演出已經開始了,王瑞雪聽到主持人的聲音從前臺傳過來,她看着手裡的節目表,估算着自己還要挨多少時間的凍才能穿上心愛的棉衣棉褲。
剛剛表演完兩個節目的時候,王瑞雪聽到後門外一片嘈雜。大門開了條縫,外面掛着厚厚的人造皮革簾子。沒看到人聲音更清晰的傳了進來了:“你別攔着我,咱們還是兄弟,兄弟就別攔着我,讓我進去,她憑什麼這麼......,憑什麼......的兩個人,啊,你走開。”帶着醉意,口齒有些不清,是馮衛東的聲音。
一直以來,王瑞雪都很小心,不讓他有機會跟自己單獨碰面,劉兵被房耀陽抓到學校之前被打的不輕,雖然不知道會不會在馮衛東心裡記上一筆,小心點總是好的。
“你別鬧了。走走走,跟我上前面看節目去。”這個聲音聽着耳熟,不過猛然間想不起來是誰。
王瑞雪猶豫了一下要不要躲開馮衛東,只是一瞬間她就放棄了這個打算。這裡是後臺有這麼多人,何況聽他的口氣,是要找那個傷了他心的人。不知道怎麼,一想到這裡她腦海裡浮現出的竟然是李淑霞的樣子。他不會是要找李淑霞吧?
這年頭一閃而過,馮衛東忽然出現在她面前。臉頰深紅色,眼神飄忽一臉的醉態,滿身酒氣薰的人想躲都躲不開看樣子他喝了不少酒。就在王瑞雪打量他的時候,馮衛東已經伸手向她臉上抓來。
王瑞雪下意識的向後躲去,身後還有一點空間,她繞到凳子後面,儘量保持安全距離。馮衛東一抓落空,身體想要上前一步,奈何腳下卻一個踉蹌,他趕忙調整身體勉強站穩,就這片刻功夫,王瑞雪又橫着躲開兩步,兩人距離更遠了一點。
“你!”馮衛東站在她面前,指着她說。
四周慢慢安靜下來,大家都看着他們。
王瑞雪小心的看着他的手,男生打女生的話,她估計他可能會先給她一記耳光。他到沒急着繼續上來抓她,而是站住緩緩開口:“我忍你很久了……你打我妹,又,,呃,,,又打小霞,呃……”他打着酒嗝,緩了緩繼續說:“還敢找姓房那小子揍劉兵……你……你,”他猛的重衝上來兩步,王瑞雪側身避開,沒想到他根本不是要給她耳光,看來勢竟是打算抓她的頭髮。
還好躲開了,王瑞雪在心中慶幸,頭髮亂了等會還怎麼上臺。想到這裡,連她自己都吃了一驚,這都什麼時候了,她竟然還惦記等會上臺。
幸好有人找了保衛處的人過來。今天有演出,保衛處自然安排了不少人值班。兩位保衛處的同事一左一右架住馮衛東勸他,可馮衛東卻是個人來瘋的性子,見有人圍觀有人勸架,更叫囂着:“劉兵,他,,,呃,,我的人,還輪不到你動手。。。”,他上躥下跳,瘋狂的想要掙脫那兩人,片刻後,終於讓他得逞,衝到王瑞雪的面前,果斷揮出一巴掌。
王瑞雪閃避開他撲過來的身體,卻無法躲開他的攻擊,只有擡起胳膊硬生生架住他的手,一巴掌落在她胳膊肘上,他立刻罵罵咧咧的又想抓王瑞雪的頭髮。還好那兩人已經撲上來,拉着他向後脫。
那一掌打的她還真疼。王瑞雪也不免晃了晃。在她以爲自己暫時安全的時候,馮衛東向着她的小腹就踢出一腳。
真是糟糕,她還未站穩,這一腳根本避不開,只能咬咬牙硬接了。王瑞雪自保的念頭電光火石般一閃而過,她下意識的曲起一條腿擋住小腹,緊閉雙眼,用兩支胳膊保護住後腦免受傷害。
忽然一個人影從側面飛撲到自己身上,擋住了馮衛東踢過來的一腳。王瑞雪感覺到一個旋轉,自己就轉到了上面,咔嚓一聲,原本身後的一把椅子,碎了一地。
是房耀陽。王瑞雪睜開眼睛,看着身下這個屢次幫自己,這次更被自己連累到受傷的人,是他擋了馮衛東的一腳,又在倒地的瞬間,轉到下面,砸在椅子上,爲保證她不受傷,替她掃清障礙。
她呆呆的被房耀陽扶起來,感動的看向他。
房耀陽卻沒功夫跟她說話,衝上去對着馮衛東小腹就是兩拳。馮爲東只比房耀陽大一歲,兩人身高、體型相當,再加上馮衛東醉酒,吃了房耀陽一頓拳頭之後,徹底被打懵了。他象散架了一樣滑坐在地上。兩位保衛處的同事見他已無心繼續惹事,一邊喋喋不休的勸他,一邊將他交給跟上來的熊建國,又護送熊建國帶着馮衛東離開俱樂部遠去,纔回到前臺繼續執行值勤任務去了。
觀人羣七嘴八舌的勸着,討論着。聲音不大,但也不小,剛好可以讓在場的人都能聽見。
“有什麼事好好說嘛,怎麼撒起酒瘋來了。”
“就是,元旦節的,怎麼還在這裡打架!”
“前面還有表演呢,什麼地方不好,卻在這裡惹事。”
嗡嗡的聲浪從四周涌起,又逐漸散去。
房耀陽鬆開緊握的拳頭,走到王瑞雪身邊,看着她的腿問:“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裡受傷?”
王瑞雪查看了一番,裙子破了,其他的還好。
“我沒事。”她摸摸耳朵,“倒是你,有沒有受傷啊?”
房耀陽這才揉揉自己的肩膀,神色中似乎有點不妥,但很快就象沒事人一樣笑了:“我沒事,別擔心。”
鄧波神情緊張的快步走來,看看王瑞雪又看看房耀陽“你們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王瑞雪與房耀陽相視一笑。
“還行,都沒什麼事。你們的節目差不多了吧,趕緊去準備準備。”房耀陽代表兩人回答。
“真沒事?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這次鄧波問的是王瑞雪,女孩子遇到這種事,就算不受傷,也肯定是受驚的。
“真的沒事。”王瑞雪抖抖裙子:“就是剛剛摔倒的時候,可能把腰這扯爛了。不知還有幾個節目到我們?”
“衣服沒事,倒是你,你確定還要唱碼?”鄧波看着她。這傢伙還真有點百折不撓的架勢。
“是啊,”她嚥了一口唾沫,“我嗓子沒問題。”
鄧波環視四周,從地上抓起一張節目表看。房耀陽把掉在地上的棉衣抖乾淨交給王瑞雪。
“你的背,很疼嗎?”她看到房耀陽彎腰的動作不自然,想起剛纔兩人砸在椅子上時他墊在下面……,那麼大的力量,椅子都散了。
“沒事,皮外傷,養幾天就好了。”房耀陽笑着說。
王瑞雪當然不會這麼輕易就相信,但看他的眼睛,那裡的神情明顯就是不想讓她擔心,她喏喏的將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還有兩個節目就到我們了,你去化妝換衣服,我去跟主持人說一下,往後推幾個節目再上。”鄧波交代完匆匆向主持人休息的地方走去,忽然又回頭說“等會化妝你也別急,我會看着辦的。”
王瑞雪調皮的一笑,打了一個OK的手勢。
在鄧波的斡旋下,他們的節目推後了三個位置。王瑞雪有充足的時間換衣服,順便還補了個妝。奇怪的是,這次站在幕布後面,她竟完全沒有了膽怯和慌張,透過幕布看到漆黑的臺下,她的心一片平靜。
表演很成功,至少王瑞雪沒覺得留有遺憾。他們沒等散場就提前離開了。王瑞雪擔心房耀陽的傷,鄧波擔心王瑞雪再次遇到麻煩,執意要陪她一起走,於是兩人來到宿舍想碰碰運氣。
天氣很冷,宿舍外面安靜的出奇,大概單身們也都回家過節去了。王瑞雪正準備開門,就聽到屋子裡傳來魏東明的聲音:“你是真不要命了,要是磕在後腦勺上還能有個好?你不怕變成個癡呆誰都不認識了?擦,想想都後怕。”
“哎,行了。叫你乾點活你哪那麼多廢話,不想動換鵬兒來。”房耀陽的聲音並不清晰,好像是蒙在被子裡一樣,“小二你也別叫了,乖乖過來臥着。”小二大概聞到了王瑞雪的味道,興奮的在屋子裡大叫着,房耀陽卻只想讓它安靜一會。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好不熱鬧。
“你別動!要我說啊,這事應該讓王瑞雪來。嘿嘿,嘿嘿嘿。”魏東明笑的有點猥褻。
“擦,你欠揍吧。魏東明,我發現你最近越來越沒大沒小的了啊。”房耀陽不耐煩的罵了他一句。
“我這可是爲你好,你想想她看到你這傷,還不感動到以身相許。你以爲現在還流行做好事不留名那一套嗎?你那是傻。”魏東明還在爭辯。
王瑞雪趴進門縫正聽的仔細,房耀陽忽然“我擦”叫了一聲,“你輕點,媽的,我現在嚴重懷疑你是在報復我。”
魏東明嘿嘿嘿嘿笑的更得意了。
王瑞雪猶豫着要不要進去,聽他們的對話不知道他們正在裡面幹什麼。鄧波倒是想撮合她們,哪能放過這樣的好機會,他立刻咳嗽了一聲,用力敲響大門。
王瑞雪趕緊將握在手中的鑰匙插進鎖孔。他們走進房間看到房耀陽正趴在牀上,上身只穿了一件打底的套頭長袖衫,衣服完全揭起來堆在脖子位置,裸 露的後背上一條淤痕清晰可見,淤痕的一端有個三角形的傷疤非常明顯,王瑞雪知道那是杵在了凳子角上,要不是穿的衣服厚,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魏東明拿着一瓶跌打油正在給他按摩,吳建鵬,劉劍,張帆幾個圍在周圍或坐或站。大家看到王瑞雪,表情都有點不自然,房耀陽已經坐起身,正將衣服拉下來想要遮住傷痕。
“你怎麼來了,晚會還沒結束吧?”
王瑞雪上臺前房耀陽還在後臺給她打氣。等唱完出來就找不到他了,原來他傷的這麼嚴重,還一直堅持着將她送上舞臺。
想着心又軟了。要是這時候還不知道他的心思,那自己絕對是這個天下最傻的大傻瓜。可是不值得,爲了她,他不值得這麼做。
魏東明將藥油放在書桌上,“要不,你們聊,我們先撤。”他說的很沒底氣,斜眼看房耀陽的表情,見他沒意見,大家默契的走出宿舍。
王瑞雪看到幾個人臉上明顯帶着揶揄她的歡樂表情。算了,看在房耀陽受傷的面子上不同你們計較。笑吧笑吧,有本事你們笑個夠,反正我也少不了二兩肉。
小二快樂的圍着王瑞雪的腳邊轉來轉去,她拿起藥油,坐在剛纔魏東明坐過的地方,“趴下吧,我幫你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