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耀陽的性格王瑞雪也沒底，看到今天王智慧和房耀陽針鋒相對的樣子，她總是有點擔心的。都說房耀陽愛打架，若是因爲自己看的一本書惹出禍端可不好辦。她權衡在三，覺得自己應該主動替王智慧去和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對大家都好。
七點半的晚自習，七點她就來了。站在走廊上看似一副淡然的模樣，劉婷靜卻從她不時向學校門口張望的表情中看出了她的心焦。
終於，房耀陽出現在學校大門口，跟他一起走進學校的，還有二班的學***李淑霞。
“哎，來了來了。”劉婷靜猛晃她的胳膊。
“看到了，哎呀”她打掉劉婷靜的手，又立刻貼上她的身，在她耳邊悄聲說：“別忘了下課後，幫我去叫王智慧一起回家。他要是問起我，你知道怎麼說哦。”她對着劉婷靜眨眨眼。劉婷靜則瞪眼點頭，一副你放心吧的表情。
王瑞雪打算曠課，約房耀陽到山上公園好好談談，那裡安靜，而且綠化的很好，樹木高低錯落，是個談話的好地方。她不敢提前告訴王智慧，如果王智慧知道她爲自己做這些事，肯定說什麼都不會讓她去的。
不過，是她惹出來的事，她不能眼睜睜看着事態擴大，雖然她也不能確定房耀陽會怎麼做，可他的厲害她是知道的。王智慧家裡條件不好，他的志向是考大學，他是一個好學生好孩子，他的人生軌跡中不應該跟房耀陽有任何的交集。
“你還是別去了，明天白天找個時間也行。你一個人晚上去山上公園多危險……要不，還是我陪你去吧。”劉婷靜體貼的勸着王瑞雪。
“不用了，我更不想白天曠課。你還是等下課幫我攔住王智慧吧，別讓他去找我，我跟房耀陽說清楚就去王智慧家找他。”
“也許沒你想的那麼嚴重呢？”
“誰知道呢，說清楚總好過有誤會。我盡力就好，其他的我也管不了。”
她假裝在自己座位上收拾東西，眼睛不停的偷瞄着門口，等房耀陽一走進教室，她立刻擋住他的路：“房耀陽，我們談談。”
房耀陽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哦？你想談什麼？怎麼談？”
王瑞雪靠近他悄聲說“你跟我去一趟山上公園，我有話跟你說。”然後不等他反應，先走出了教室。
房耀陽看了魏東明一眼，魏東明已經坐好，對他打了個去吧的手勢，說：“放心，我幫你請假。”
房耀陽點點頭，離開教室。此時王瑞雪早已走的不見蹤影，房耀陽並不着急，慢悠悠往山上走，在轉彎處看到王瑞雪從圍牆的陰影裡走了出來。
“房耀陽。”她叫了一聲，算是打了招呼，兩人都沒停步，一前一後向山上走去。
“你在這等，如果我不來呢？”
“不知道，總要試試吧。”王瑞雪沉默了片刻，她在考慮要怎麼切入主題，“其實，我是想跟你說聲對不起”。
“嗯？爲什麼要說對不起，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地方。”
“王智慧他。。。”她有點說不下去了。是呀，王智慧他如何呢，他不過是扔了他房耀陽的書，細論起來也算不上什麼大過錯，這樣看來，好像是房耀陽的火撒的有些沒道理了。
房耀陽停下腳步看着她。
“王智慧他今天脾氣不好，說話有點衝，你別忘心裡去。”
“哼，”房耀陽冷哼了一聲“你倒是體貼，那麼你又是以什麼身份來對我道歉的？”
體貼？這詞用的有些曖昧呀。王瑞雪有些窘，她繼續往山上走，避開他的目光“我跟他是從小到大的朋友，對我來說，他比我親哥哥還要親。”
“就只是這樣？”
“嗯。我跟我父母的感情不好，有什麼事我都是跟他和劉婷靜說的。”
王瑞雪似乎聽見房耀陽在身後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兩人都沒有說話，靜靜的在山路上走着。
“他。。。是你男朋友嗎？就像劉婷靜和崔凱那樣？”許久之後，他淡淡的問出一句。
王瑞雪卻被他的問題嚇了一跳，“怎麼可能，我們才上初三好吧。”
“那，難道是結拜兄妹？”
“哎！”王瑞雪回頭看着他，又好氣又好笑，待他走近了才說：“你是港臺片看多了吧，人和人交往哪有那麼複雜，大家相處的開心就常常在一起而已。”說到這裡她忽然一閃念想到劉婷靜：“再說，要結拜也應該是跟劉婷靜纔對啊。”
“呵呵，這麼說來，我還挺羨慕他的。”
“你？羨慕他？。。王智慧嗎？羨慕什麼，羨慕他學習好？”
“呵呵。”他淡淡的一笑“所以，你今天要跟我談的就是這個？”
“嗯，是呀。他。。。”王瑞雪神情一斂，不知道要怎麼開口，想了想才說：“他跟我們不一樣，所以我想要個承諾，別傷害他。畢竟不是什麼大事，我代他跟你道歉。”
房耀陽忽然就想試試，想知道如果傷害了王智慧她王瑞雪會怎麼樣，於是隨口問她：“如果我傷害了他呢？你會怎麼樣？”
“我。。。不知道。也許會悉數奉還吧。可我真的不想與你爲敵，我。。。”她瞟了他一眼，嘆了口氣說“我打不過你。”
“哼。”他淡淡的冷笑“我還真想看看你會怎麼悉數奉還。我真挺好奇的。”
王瑞雪知道他是在說笑。既然已經用這種態度與自己閒聊，這事十之八九算是談妥了。於是她半玩笑半認真的說：“其實也沒什麼。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只要捨得出去這條命，就沒什麼不敢的。”她低頭看路，聲音很輕。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尷尬。房耀陽嘆了口氣：“好吧，我答應你，只要他不招惹我，我就不動他。”
“好。”王瑞雪看着他“你說話算話。我相信你的爲人。那。。。咱們下山吧。”
房耀陽擡頭看了看，已經快到山頂的望月亭了。“再往上走走吧，大半節課都過去了，現在回去。。。”
王瑞雪想想也是，晚自習都快過了一半了，這時候跟着房耀陽一起進教室，恐怕比曠課還麻煩。於是隨着房耀陽向山上走。
望月亭下面，有一圈挺寬的路，路邊種了一圈松樹和冬青，穿過這一圈綠化帶，下面是個小坡，綠油油的長滿了小草。山坡對面地勢越來越低，遠處的月亮，月亮下面的田莊，田莊中的學校一覽無餘。這裡是觀賞風景的最佳地點，雖然田莊黑漆漆一片，可象梯田一般的學校，因爲晚自習的燈光被印照的燈火輝煌。
他們兩在這片小山坡上坐了下來。
“我們現在這樣，也算是朋友了吧。”房耀陽盤着腿，輕笑着問她。
王瑞雪曲着雙腿，將下巴放在膝蓋上，“嗯？”她有些懵，大家都是同學，平時相處的也都挺好，這還需要特意拿出來說嗎？
“那算是我申請，你批准了吧。”房耀陽輕笑。
他只有在跟那些男生打鬧的時候纔會哈哈大笑。何曾見過他這樣和顏悅色的跟一個女生說話，這輕笑，讓王瑞雪心上浮起一絲慌亂。她故作無知的大聲說：“開玩笑嗎？以你房耀陽的大駕，誰還敢讓你提申請？”
“呵呵，對你，我總是會緊張。”房耀陽說的含蓄而迂迴。
話說的這麼明顯，即使王瑞雪神經再大條，也知道房耀陽這話是什麼意思了。看了那麼多小說，如果還聽不懂那她就真是一頭豬了。
但這一刻，千頭萬緒涌上心頭，劉婷靜在愛情中的主動所換來的傷心，吳建鵬那英俊帥氣的臉，她忽然對自己很沒信心，何況她並不喜歡房耀陽，於是她打定念頭，裝傻到底：“緊張什麼，我又不會打你。”
房耀陽笑笑，他不知道王瑞雪聽明白了沒有，但這丫頭還小，可不能把她逼的太緊了。於是換了個話題：“我挺好奇的，能問你個問題嗎？”
“問吧。”大家都是朋友了，有什麼不能問的呢，她自然是知無不言的。
“你晚上都幹什麼？不睡覺嗎？我見你在學校總是睡不醒的樣子。”
“哦，這個。。。”王瑞雪停了一瞬間，臉上閃過一絲彆扭 “從去年開始，我就每晚都失眠，幾乎夜夜瞪着眼睛到天亮。”
“怎麼會這樣？是不是身體不好，有沒有去醫院看？”
“嗯。。。醫生也沒辦法。”她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見她不想多說，他又換了個話題：“聽說你打算考技校？”
“是啊，我想快點獨立。”
“你家又不缺錢。”他輕笑“聽說你跟父母的關係很緊張，所以纔想快點離開家？”
“你怎麼知道？”她又瞪大眼睛。跟父母關係緊張，他說的倒挺委婉，估計是他聽說了她拿着菜刀跟父親打架的事吧，她頓時一窘。
“我聽說你跟你爸打架，你拿着刀喊着要砍死他，也有這事？我不相信啊。”
果然是這樣，看來自己在廠裡的名聲已經徹底毀了，真沒臉見人了。“嗯……”她咬緊嘴脣，小聲說“是真的。”
“真的？爲什麼？”
“爲什麼？”她想了想，故意打岔說：“爲什麼要砍他？因爲我打不過他啊。”
他好奇的是，明明是一家人，有什麼深仇大恨會變成這個樣子，可她明顯不想說。索性將錯就錯吧“看來我以後要小心了，你不是也說過，你打不過我。”
“哦，我跟你的關係不至於糟糕到那個地步吧。”她笑了，“別說我了，說說你吧。”
“我？你想知道什麼？”
背後山上有人走過，腳步聲夾雜着衣服摩擦的窸窸窣窣聲，王瑞雪回頭望去，月光照在松樹上，後面陰影裡似乎有人，又什麼也看不到，她的心就那樣漏跳了一拍，不自覺的往房耀陽身邊挪了挪。
腳步聲走遠了，她纔回過頭。
“你怕什麼？”房耀陽取笑她，剛纔還在談論打架不要命的人，是被腳步聲嚇到了嗎？
“哦，沒什麼……我，我怕，給人看到。”她回答的結結巴巴。
房耀陽無聲的笑了，這小丫頭，嘴還挺硬。“好吧，你不是想知道我的事？”
“嗯，你說吧。”她坐正，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我爸是個偵察兵，他各項技能都很好，在部隊呆了八年。他是想一直留在部隊的，可惜性格太耿直，得罪了領導，沒辦法提幹只好轉業了。我這些身手都是跟他學的。”
“哦，難怪這麼厲害。”
房耀陽笑笑“我小的時候，天天要下地幫我媽幹農活，而且我們農村都是九歲才上學，後來我爸轉業，我轉學來咱們廠子弟學校，本來應該上初一了，學校又要求我重讀五年級。所以我十六歲才上初一。”
王瑞雪笑說：“你這是在給我解釋嗎，因爲我說你是留級包？”
房耀陽有些不好意思，“你不是想知道嗎，看你怎麼想吧。”
“好好好，你繼續。”
“沒了，我講完了。”
“哦。”忽然就沒話可說了，有一絲尷尬，她擡頭看向月亮。
過了一會。
“其實，”房耀陽猶豫着，還是接着說下去“上次的臭蛋事件，我阻止魏東明自首拖累全班同學跑步的事，我一直挺內疚的。”
“沒什麼可內疚的，就像嶽老師說的，大家都有選擇的機會，既然選擇了隱瞞真相，就應該接受懲罰。”
“當時我猶豫了一下，劉劍和東明都是留校查看時期，再被記過可能會拿不到畢業證，那樣的話，當兵也沒指望了……而且必須承認，當時我確實想過或許可以僥倖逃脫責任的。唉！其實這幾天，我一直很自責當時沒攔住他們，讓事情變大。”
“誰不會犯錯呢。事情都過去了，你也就別想那麼多了。就當是吃一塹長一智吧，以後多看着他們點就好了。”
“嗯。”房耀陽長出了一口氣，“不管怎麼樣，跟你說出來之後，我的心裡好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