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德之死並沒有將謠言止住,胤禩乃星君下凡,仁孝智勇,將是一帶明君的說法愈演愈烈,甚至宮中各等人都開始通過渠道要去搭上和八貝勒有交情的線,如果拉不上線的就去巴結九阿哥和十阿哥,甚至是他們福晉家的旁支。短短的一個月似乎所有人都覺得下一任的儲君就是胤禩,雖然他被革去了內務府總管之職,雖然康熙帝始終沒有明確的態度,但就是這樣他們還是堅定的這麼認爲。遲鈍些的跟着大流走,聰明些難免在心裡願意促成這樣的結果,無論是誰都不可能像八爺這樣禮賢下士,也不會像他這樣“通融”樂於與人爲善,有這樣的儲君將來的帝王,所有人都會過的安逸許多,從更深的層面看,這樣的局面更像是一場溫和的逼宮,就算你是帝王,能拿民意如何呢?
這些是胤禛看到聽到後的感受,他想皇父大約也有同樣的體會,可從每次上朝時的表現來看,就算是胤禛也看不出他內心的想法,也許是有決定也許還是想再去試探朝臣王公,康熙帝在十一月過了一半的時候,在暢春園開誠佈公的詢問了皇重臣們的意見,“除了大阿哥,請你們寫出太人選吧。衆議誰屬,朕即從之。”
胤禛沒有去注意周圍人的反應,他知道那些眼色那些暗語都在表明了一件事,他只是在紙上寫了兩個字“復立”。這時的康熙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問道:“晉卿,胤礽的病如何,是否有所好轉?”被問到的人是李光地,在這幾個月裡文學閣大學士一直保持緘默,所有人也都默認了他獨善其身的做法,可是,這個特殊時刻,康熙問的這個很有暗示性的問題的對象卻正是他,李光地不假思索正色答道:“徐徐調治,天下之福。”
此話一出。全場靜了下來,唯有西風凌冽。康熙含笑環視衆人,胤禛鬆了口氣,他第一個見所寫字條交了上去,甚至都沒有摺疊,康熙看了一眼。對他道:“很好。你們想好了就進來親自交與朕這裡吧。”說着他就進了屋中。這個活動一直持續到暮色降臨,胤禛在寒風裡靜靜等待着。華燈初上時,最後一個人出來了,那正是被康熙禁止預議的馬齊。他的臉色可是很不好看,也不與期待和詢問的目光對視,少頃。康熙也走了出來,他也是陰沉着臉,看着斂容垂首的衆人,又走到胤禩不遠處站住,被帝王的威壓所迫。在他們附近站着的人都悄悄向旁退去,於是這裡就形成了一片空地,胤禩豈會不知,但是他以爲自己應該堅持住,否則之後無法服衆。他努力讓自己平靜無波,可是鬢角的冷汗已經暴露出他的緊張。康熙看着他,啓口道:“晉卿,朕記得之前與你商量立儲之事時,曾透露過朕的心意,今日你爲何不發一言。”
李光地道:“臣今日無話可說,全憑萬歲爺決斷。”
“知道了。朕也明白這些人想要做什麼,可是,八貝勒胤禩未曾主事過政務,近又罹罪,其母衛氏出身微賤,這樣的人你們爲何會齊齊舉薦他爲太?莫不是私下有了交易,就像凌普那樣?”還未等諸人回過神,帝王轉變了語氣,變的陰狠起來:“胤禩柔奸性成,妄蓄大志,黨羽相結,謀害胤礽。朕早就知曉,今日我就要鎖拿你,交議政處審理!”此言一出胤禩的臉瞬間變得蒼白起來,他怔忪又無辜的看着康熙,顫抖着嘴脣欲言又止,這樣的神情讓康熙帝的腦中閃過一個人的影像,衛林良,在初遇她的時候也是這副樣,楚楚可憐其實暗藏野心!他冷笑了一下向左右道:“你們還不動手?!”這時侍衛們這才上前去捉拿胤禩。
這時就見一人從外面奔入,大喊着:“皇父手下留情!”竟然是生病在家的胤禎,“你來做什麼!”胤禎喘着氣跪下,臉上帶着發燒者纔有的不正常的紅,“八哥沒有做錯事,皇父爲何要如此刁難他!”
“大膽,你說只朕刁難他?刁難一個有心逼宮篡位的人?!”
胤禎急道:“八哥絕無此心,他們都選他是他該得的,沒有什麼逼宮篡位!還請皇父明察,不要聽信小人的讒言!”
胤禟也跪下道:“十四弟說的是,兒臣保舉八哥是因爲他賢德,八哥不知比太好上多少,根本不用他賄賂人收買人心,是我們心甘情願跟隨與他的。【葉*】【*】”
康熙氣的臉色煞白,指着他們喝道:“你們兩個是指望着他做了太,日後登基,封你們兩個做親王嗎,你們的義氣我看就是梁山義氣!”
胤禎又怒又急,他從懷裡拿出一個瓷瓶道:“八哥絕沒有此心,兒臣願意以命擔保,聖上不信我就以死明志。”
康熙帝大怒,罵道:“你想死,很容易,我現在就讓你死!”說着他拔出侍衛的佩刀,一刀就砍向胤禎,離的最近的胤祺撲上前跪抱住康熙,哭着勸道:“聖上息怒!十四弟,你不要再說了!”
接着被嚇到的衆人這才跪的跪勸的勸,胤祿還捂住胤禎的嘴不讓他說話。胤禛上前一把拿下毒藥,兄弟倆的眼神一碰又都閃開了,胤禎繼續保持憤怒狀,胤禛沉默的跪下一副擔憂的樣,混亂中康熙終於扔了刀,他下令杖責胤禎,處罰他的犯上行爲又讓人速速將胤禩帶走,胤禛看着這混亂的一切,在放心之餘又覺得悲哀,偷偷去看立在寒風中的帝王,他搖搖欲墜整個人都依靠在魏珠身上。離去的人都會多看一眼胤禛,他們都有一個想法,爲什麼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改變過,難道是猜到了聖心,胤褆是徹底沒有希望了,胤禩入獄,胤禎被打,太復立就在眼前,當胤礽再次有了權力,這位從喜怒不定到不動聲色心計深沉的貝勒會做出些什麼事呢,不肖說京師會相當的水深火熱。
胤禛忽視着這些人審慎的目光,他只是多看了眼力挺胤禩的佟國維,這個老人也在看他,眼神不善是胤禛意料中的。皇一言不發的離開了暢春園,下來要做的就是等着去見胤礽。再然後就要讓胤祥恢復自由。
從九月廢儲到十一月復立不過三個月,康熙曾痛斥過胤礽如何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甚至連生母的死也成了他的罪過,彷彿那是原罪,可復立的時候這些都不成了罪。康熙在朝堂上這樣說:“朕自認爲一生持正。沒有做過不可質之於天地的事情,絕不會生出不孝不義的兒,胤礽之所以狂悖若非鬼物纏身則別無道理。所屬宮人所居住擷芳殿,其地陰暗不潔。居者輒多病亡。胤礽時往其間,致中邪魅,不自知覺。他行事不端是因爲被厭勝之物亂了心智所致,流連於擷芳殿是被邪魔入侵了身體,而造成這一切的是意欲謀害太的胤褆,還有妄想讓胤禩入主東宮的江湖術士張明德。而在宮外所做的則是受到了索額圖一夥人的蠱惑。”
康熙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期待的。他望着穿着蟒服,洗漱乾淨的胤礽滿眼含笑,又拉着胤礽的手道:“等這些都剷除乾淨,保成,你會做到最好的是嗎?”
胤礽的身顫抖了。他低下頭隱藏起了自己的表情,“是的。皇父。”
胤禛仰望着他的父兄好似回到了太剛任監國時的情形。但他不知道這樣的情況能維持多久,他在退朝後去見重新住入毓慶宮的胤礽時,太正在起草一封名錄,胤禛看到上面的名字後臉色變了。
“二哥,您要做什麼?”
“你說呢?”胤礽吹着這頁寫滿了人名的紙,淬了花汁的胭脂紅的紙散發着花香,龍紋的圖案發着點點金光。
“不能這樣做,報復這麼多人,您是想讓京師變成血海嗎?”
“四弟,你覺得我的太位能保持多久?”
“二哥!”
“都在皇父的一念之下,你以爲他爲何要復立我呢?難道真的是想起了當年舊事,難道真的是捨不得我?”胤礽輕笑道:“其實你已經想到了是不是,也對啊,咱們兄弟之中有誰能比你我更瞭解汗阿瑪?”
“不要說了。汗阿瑪還是很在意你的,這麼多年你做了多少傷了他心的事……”胤禛激動的上前一把拿過那張紙撕毀了它,“二哥您該想的不是這些而是將來如何走好每一步,不要再落人口實。”
胤礽無所謂道:“你太天真了吧,廢我的確是因爲我對不起他,可是復立卻是爲了壓制老八,這就是人所共知的事實!你知道私下聖上是怎麼說我們這位仁慈的賢王的?哈,他真的是又恨又妒,一定是沒想到庶妃的兒竟這麼得人心,比偉大的千古一帝還要得人心。他害怕了,擔憂了,看看都是誰支持老八?馬齊、佟國維、揆敘、王鴻緒,蘇努……不管是爲了什麼目的,他們硬生生把他塑造成了一尊現世佛,放縱下去接着就會被真的逼宮退位。這纔是汗阿瑪要復立我的最真實意圖,用我來阻止老八,在這段時候削除他的勢力。都說帝心難測,其實那是對着不瞭解這些人的人,只要將自己放在他的位置上就能明白,你也該明白的,不要再欺瞞自己。所以在我有權力的時候就要做自己想做的事,等再次被逐出毓慶宮的時候至少能少些侮辱我的人吧。現在你還有什麼想勸的嗎?”見胤禛不作聲,胤礽又道:“你看,連你那個聰明的弟弟也在支持他,至少是現在他也得收起鋒芒,掩藏野心做個跟隨者,但若是胤禩不能翻身,他一定會拉旗自立成黨,加入爭位的行列,不要說你不認爲如此。”
“您把什麼都看的那麼清,爲什麼會走到今天這樣的境地?”
胤礽哈哈一笑道:“你認識我這麼多年,我是怎麼樣的人你還不瞭解?不論對人還是事我都想全部掌控住,當掌握不住的時候,你覺得我會怎麼做?”胤禛怔在當下,過往的事一幕幕出現在腦海裡,胤礽幽幽道:“被壓的久了,監國就名存實亡了,太的名號也令人生厭,我討厭這一切。”
“汗阿瑪是明君,是不可逾越的君王……”胤禛低沉的說道,他憂鬱的看向已經沒了鋒芒的懶散的靠在椅上胤礽,“你本也可以像他那樣的。”
“不,我更覺得舅舅說過的話最對我心,聖上英明,錯在長壽。”(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