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棧門口,吳所謂停下腳步。
他發現這客棧有點怪,和別的大門打開迎接客人的客棧不同,這客棧大門緊閉,靜悄悄地,竟然沒有絲毫的聲音。
就連門口懸掛的那面馬燈也很昏暗,細看時,那兩盞紅燈籠已經舊得不像樣子。至於迎風招展的那面半冰凍的旗幟簡直就是一面不折不扣的破旗了——已經被風霜和歲月撕得七零八落,一條一條地破布條,完全是因爲被冰雪凍住纔不至於散架了。
吳所謂又擡頭看了看天空,但見那輪冷冰冰的月亮顯得更圓更大了,不知怎地,他覺得這月亮特別像一隻巨大的眼球,冷冷的,鬼魅的,就這麼一眨不眨地盯着這家客棧。
竟和這破舊的旗幟和泛黃的燈籠相得益彰。
再上前一步,但見緊閉的大門也很有年頭了,木質的大門彷彿已經腐朽,但是,上面沒有落鎖,吳所謂從門縫裡一看,裡面居然隱隱地有燈光。
他稍稍遲疑,還是舉手敲了敲門。
沒有任何迴音。
他不罷休,又繼續敲門,連續敲了七八次,依舊沒有任何迴音。
正當他打算轉身離去時,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個老眼昏花的老頭站在門口,手裡提着一盞小燈,“誰呀?”
聲音也是蒼老而嘶啞的。
吳所謂急忙上前兩步,拱拱手,客客氣氣:“老人家,我在雪地裡迷路了,想來這裡借宿一晚……”
老頭立即搖頭:“不行,我們這裡沒有多餘的房間了,今晚已經滿員了。”
吳所謂聽得這話,更覺奇怪,既然客棧已經滿員了,按理說就該是人聲鼎沸,熙熙攘攘,怎麼着也該喝酒吃肉不絕於耳,可是,他伸着脖子從裡張望了一眼,但覺裡面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沒有,哪來的客滿?
可他還是好聲好氣:“老人家,行個方便吧,我實在是迷路已久,又冷又餓,再不找地方住下,就得被活活凍死了。我就在這裡住一晚,明天一早就走,請行個方便吧……”
老頭遲疑一下,勉強道:“那你就進來吧。不過,今晚只剩下一個偏房小間了,勉強可以棲身。你切記不要發出任何聲音,悄悄進去住一晚就行了……”
吳所謂有點好奇,爲何不能發出任何聲音呢?
但是,他不敢多問,便悄然從門縫裡進去,但見老頭立即就關了門,並上了門閂。
客棧很大,上下兩層,到處都懸掛了燈籠,但是光線依舊很黯,而且這些燈籠也都很古舊,可以看出紅紙都已經泛黃了。
四周依舊靜悄悄地,一點聲音也沒有,和老頭所說的客滿情況迥然不同。
老頭在前面帶路,絲毫也沒給吳所謂提問的機會,急匆匆地就將他帶到了一樓左邊盡頭的一個小房間。
房間很小,沒有牀,只有一堆乾燥的稻草,但看起來還算乾淨。很可能這房間就是一間柴房而已。
老頭低聲道:“你切記不要發出任何聲音,也不要問任何問題,躺下去後就不要起身,明天一早就趕緊離開,切記,切記……”
吳所謂再要問什麼時,老頭已經反手關了門,徑直走了。
吳所謂覺得很是詭異,可是,憑藉直覺,這老頭並無惡意,他也只好就地坐下。
屋子裡很黯,也沒有窗戶,吳所謂也不敢挑剔,倒在稻草堆裡就打算睡覺。
可能是在雪地裡走了太久,他很疲乏,倒下去時頓覺全身鬆弛,但覺這稻草堆也如錦被加身,很快,眼皮便合上了。
但是,不一會兒,他便醒來。
外面,有嘈雜聲傳來。
只聽得觥籌交錯,推杯換盞之聲不絕於耳。
他忽然想起老頭之前說這裡已經客滿,可自己卻一個人影也沒見到,他暗忖,那些客人之前都到哪裡去了?爲何先在才露面?
好奇之下,便悄然站起來,藉着門縫想要看看究竟。
客棧大廳,燈火輝煌。
只見十幾張大方桌上全部坐滿了客人,桌上擺着豐盛的菜餚,有大壇大壇的美酒,客人們推杯換盞,酒酣耳熱,好不熱鬧。
再看這些人身上的服飾,吳所謂就更是意外了。
這些人竟然清一色的鎧甲軍服,全部是軍人!
居中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漢子,他也一身重甲,腰上懸着一把亮晃晃的寶劍,竟然是一位大將軍模樣。
吳所謂好奇極了,這客棧里居然有這麼一支軍隊?
再仰頭看二樓,但見二樓也人聲鼎沸,就連過道上也站滿了士兵,粗略一估算,人數竟然在一千上下。
要知道,夏商時期人口有限,兵力更是有限,往往雙方加起來萬兒八千人的軍隊決戰,就是極大規模的大決戰了。
事實上,翻看甲骨文的記載,往往兩三千人已經算是大軍了,要國王級別的人才有資格率領,至於影視劇裡動輒百萬人決戰,那根本就是純屬虛構,可能當時全民加起來也不足百萬人口。
這一萬或者八千的軍隊當然沒資格全部重甲裝備,因爲夏商時期鐵器還未普及,青銅煉製不易,能夠有重甲裝備的,那得是極其有地位的皇家隊伍了。
要武裝這種重甲裝備的隊伍,如果是一千人上下,那就是了不起的精銳大軍了。
這個小小的不知名客棧裡,今晚竟然有上千的重甲士兵,看樣子,還是當時最優質的重騎兵。
吳所謂驚詫莫名,可想起老頭的話,卻不敢輕舉妄動,只聚精會神地在門縫裡張望。
只見那些士兵們大吃大喝,卻沒有任何店小二之類的穿梭其中,就連那個老頭兒也沒有任何蹤影。
吳所謂的目光全部落在了那個大將軍的面上。
只見他舉着粗陶大碗,一口一碗,十分豪放。
他身上的重甲也是標準的青銅打造,須知這樣的重甲非常沉,一般人根本穿不了,所以,他一定是個體力過人之人。至於他的這支軍隊,也應該是千挑萬選的好手。
冷兵器時代,有這樣的裝備這樣的體力,已經是佔據極大的優勢了。
吳所謂只是好奇,大商居然還有這麼一支大軍?
爲何從未聽過?
這支大軍是趕來勤王還是別有安排?
這位將軍又叫什麼名字?
莫非帝辛佈置了什麼奇兵卻從未透露過任何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