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李敬忠蹭蹭蹭下來臺階,將布帛接過一看,這字寫得歪歪扭扭跟狗爬了似的,可不是平南侯的親筆書信嗎?
而後恭恭敬敬地轉交到楊太后手中,本分地退到了一側。
看完捷報,楊太后胸口此起彼伏,臉色微微暈紅美目連連閃爍,激動道:”諸位愛卿,平南侯剛傳來捷報,我遠征東瀛君首戰大捷,攻下奈良城,真是祖宗保佑,大宋幸甚啊!”
接着將捷報遞給李敬忠,示意他拿下讓諸位臣工傳閱一番。
楊太后這麼一宣揚,底下頓時議論紛紛。
唯獨陳吊眼繼續閉目眼神、而李倫則是含笑捋須,一副老懷安慰的神情。
等得衆人看完這捷報之後,陸秀夫首先表了態,跪地恭賀道:“恭喜官家、賀喜太后,恢復大宋江山指日可待,吾皇德政感天地,首戰告捷揚國威。”
清流系的帶頭大哥都表態了,清流系的骨幹們和蝦米們皆紛紛跪地山呼萬歲。
這國舅系的混球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在國舅楊廷玉的輕咳一聲示意下,也紛紛跪地山呼萬歲。
看見臣工們如此忠心大宋,楊太后自也是喜不勝收,一句話就將翟國秀炸蒙了。
只聽楊太后說道:“值此振奮人心之際,切莫再提興建宮殿之事,莫要大宋子民們以爲咱們的官家是個驕奢逸的君王。大宋朝野應當發憤圖強,以期早日恢復河山。”
楊太后一語定乾坤,昭示着此番對弈,又是清流系完敗國舅系。
翟國秀像死了爹媽一樣怯弱地躲進了衆臣之中,心虛地看了眼前面的楊廷玉。誰知這麼一瞧,楊廷玉猛然回頭盯了他一眼,好像是說你就是個廢物,連點屁事兒也幹不成。
接着楊廷玉出班奏道:“太后英明,微臣萬分的贊同。”
辦砸了事情的翟國秀心中大罵楊廷玉,神也是你,鬼也是你,的。等着老子哪天爬到你頭上,非拉泡屎給你吃吃。
過了一會兒,李倫出班道:“太后娘娘,此次出征朝廷並未撥足軍銜和糧草給大軍,但是大軍又集結完畢,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好在徵北都督府下司馬官張遷侯,與其父福建商賈張貴元散盡家財,共籌得白銀和糧草近百萬兩襄助我大軍出征,這纔有了前方衆將士的拼命殺敵。論首功,當屬仁義無雙的張家父子,平南侯早前也道,拿下首城定要給張家父子請賞請封,臣請太后娘娘做主。”
話一說完,陳吊眼也出班道:“張家父子自福建義軍之時便心繫宋室,此次家財散盡,張家數代人心血告罄,此乃真正的忠義之士。”
吏部尚書王澤恩也曾聽過陳靖元昔日對張遷侯的諾言,但是沒想到陳系竟然會爲了一個承諾而不顧首功的重要性。如果這個首功讓給平南侯,最起碼官升一品,但是陳系兩大尚書出班卻只爲給張遷侯討一個封賞。
這纔是有情有義,一諾千金的人啊,看來自己沒站錯隊。以剛當上自己女婿的沐春在陳靖元的心中位置,以後封爵拜將自
是少不了,備不住還能爲家中那個不孝子討上一份閒差,下輩子無憂。
於是王澤恩出班道:“臣附議,如此忠義父子,少之又少,當封,當賞。”
其他兩繫心中都有自己的小算盤,對清流系來說,加封一個小人物無足掛齒,只要首功不是給陳靖元就行,這小子如果再升的話就是從一品了,那讓六部尚書們情何以堪?而且拿下東瀛守城奈良城,陳系對朝廷確實有功,於是並沒有出來反對。
而國舅黨呢?
楊廷玉此時心中已經開始盤算如何安排黃道林出使監軍一職,如果現在反對,到時候非惹怒了陳系三大尚書不可,於是出來奏道:“此等忠義之家,當賞。”
話一出,陸秀夫等人側目看着楊廷玉,心中猜度着這孫子肯定又開始憋着壞勁了。
習慣和國舅黨玩妥協戰術的陳系知道,楊廷玉這是開始標價了,到時候肯定要還回去的,所以也就沒領他的好,自顧自地看着殿上的楊太后。
臺上的楊太后難得見到三系如此和平,又加上捷報的渲染,心情很是不錯,攏了攏耳際的秀髮,思索一番,緩緩道:“傳旨,張家父子,忠義無雙,御賜張家橫匾,上書‘忠義傳家’,因張貴元常年經商不宜加封,特加封其子張遷侯爲男爵,食奈良縣邑三百戶,世襲罔替。”
男爵,食邑三百戶乃是公侯伯子男爵祿中第五等。
在這個爵位制度異常嚴謹的時代,已經算是皇恩浩蕩了。
得到了楊太后的封賞,陳系幾人紛紛拜謝,而後退進了朝班。至於食邑多少戶,對陳系來說,他們不關心,也看不上這點東西。
今日此舉就像陳靖元說得一樣,叫做千金買馬骨。
好讓越來越多的人知道,凡是爲他效勞的人,他從不吝嗇封賞,哪怕自己吃不飽我也得緊着你先吃。
陳系之事了結完,果不其然,楊廷玉這壞種就站了出來,說是要以朝廷以皇帝的名義遣人出使東瀛慰勞在前方浴血奮戰的將士們。
儘管陸秀夫等人竭力反對,但仍然於事無補,因爲對於此舉,陳系三大尚書爲了兌付楊廷玉剛纔的標價,將人情補上了。
此時難以抉擇的楊太后將民主式的少數服從多數發揚光大,毅然選擇了陳系和國舅系都支持的遣使宣撫。
接下來又是些雞毛碎皮的小事,但是卻失去了先前的那番激烈,楊太后替小皇帝作着主,一一給予了批示。
散朝之後,陸秀夫經過陳吊眼和李倫身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渭然長嘆道:“你們糊塗啊,此事怎能答應楊廷玉那賊子,歷朝歷代,監軍誤事者不知凡幾,唉...”
說完之後,跺着重重的腳步聲徐徐朝麗正門走去。
李倫也略微擔憂地說道:“吊眼,這次遣使宣撫,楊廷玉除了想分一杯羹外,八成還想在軍中使使壞。是否會掣肘到靖元在軍中行事啊
?”
陳吊眼看了下四周,悄聲說道:“之前張世傑辦不成
的事,他黃道林一個沒卵的貨能辦成?放心吧,親家公。”
李倫噗嗤一笑,指着陳吊眼道:“我說你都是一部尚書了,說話就不能文雅一點嗎?今天甚是高興啊,走,去你府上喝兩杯。”
陳吊眼白了他一眼,鄙視道:“我說你每次去我那蹭酒就不能找個好點的理由嗎?怎麼不去你閨女那兒喝去?他現在掌着偌大一個侯府,還能短了你的酒食?”
李倫一聽女兒,不禁苦笑道:“她?老夫纔不願去那整日六國大封相的侯府,有時間叫親家母去看一看吧,沅芷那丫頭估計壓不住場面。”
陳吊眼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攜着李倫緩緩朝着麗陽門外走去。
正如李倫所說的一樣,此時沒有陳靖元在家的平南侯府後院鬧得可就更兇了。
如今的侯府女人中,李沅芷明媒正娶,獨掌大旗;大喬、小喬兩位夫人中立,諸事不理;柔娘精明世事,小恩小惠從不吝嗇,頗得下人們喜歡,挾着民心;而六月這古靈精怪又有些可憐兮兮的小丫頭雖說自陳靖元走後也是中立一派,但是見着柔娘弱勢之時念着從紅竹山過來,又會幫襯着一把,讓柔娘能夠與李沅芷相抗衡。
所以說,女人的世界永遠比男人的世界要來得精彩,女人的戰爭你永遠看不見硝煙,這麼巴掌大的後院就能給你折騰出一個三國鼎立之勢。
今日的李沅芷憑着正房夫人的名義將柔娘、大小二喬、六月等召集到了正堂之中,屏退了所有的小人,說起了正事。
正所謂,掌印正房,號令後院,莫敢不從。最起碼明面上其他幾人是莫敢不從。不然就給李沅芷找到理由將她們趕出侯府了。
此時就見李沅芷似模似樣地坐在首座,自顧品着香茗。
過了一小會兒,就緩緩開口道:“柔姨娘,你可知罪?”
這話一出,除了柔娘稍稍慍怒外,其他幾人都臉帶古怪,這李沅芷是不是看戲看多了,跟縣太爺坐堂似的問話,你可知罪,柔娘到底又做了什麼錯事了?
見着柔娘不卑不亢地坐在那兒回話道:“不知妾身犯了何事?”
李沅芷美目連閃,心道,死鴨子嘴硬,看你如何戳破你。
隨即道:“聽說你總喜歡打賞下人,是嗎?”
柔娘道:“這不是很正常嗎?下人討主子歡心,主子打賞下人,也合情合理呢。”
話一出,其他三個女人不禁點頭,這太正常了。
誰知李沅芷冷聲道:“咱們侯府有過規定,女眷的家用每月百兩,你哪裡來得那麼多錢?”
柔娘眼神稍稍慌張了一下,隨即被她掩飾過了去,輕笑道:“大夫人問的好蹊蹺,妾身的錢財哪裡來還要向你報稟嗎?我也不藏着掖着,妾身的銀錢都是侯爺賞的,還有就是福建那邊帶到琉球的,怎麼樣?這個答案大夫人可是滿意?”
這個答案似乎在李沅芷的預料中一般,不由冷笑道:“柔姨娘好一張利嘴,但是本夫人聽到的可不止這些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