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城第一人民醫院,ICU急救室門口。
一護士站在搶救室門口,手裡拿着一大堆片子,門口嚷嚷道:“誰是韓春花的家屬,到我這裡來簽字。”
蹲在門口的三十歲中年男子,趕緊走過去,說道:“我是他兒子韓少保。”
“你母親顱內出血,需要手術,你先簽個字。”那護士指着手術同意書上面讓韓少保簽字,說道:“簽完字之後,你去收費窗口、交十萬塊錢,錢一到,馬上安排手術。”
韓少保握筆的手突然停住了,他看着護士,囁囁的問道:“護士,剛進來的時候我已經交了一萬塊錢。”
“那點錢哪能夠,幾個檢查下來就沒有了,這十萬塊錢只是手術費用,後期的費用還沒定了。”護士有些不耐煩,又道:“你趕緊決定,主刀醫生非常忙。如果不做,醫生還要進行其他手術。”
韓少保咬了咬牙,一字一句,說道:“做,我去取錢。”
護士走了,韓少保看着手裡的手術同意書,渾身有些顫抖,他已經沒有了父親,幾十年來和母親相依爲命,無論如何也要救。
韓少保走出了醫院,看着眼前這些行色匆匆的人們,他迷茫了,他到底要去哪裡搞這十萬塊錢。他狠狠的抽了自己幾巴掌,滿是自責,眼含淚水,喃喃道:“都怪我,我他,媽混蛋,爲什麼非要結婚不可?我韓少保沒出息,沒出息!”
韓少保今年三十歲了,相過親的女人估計都可以組成個足球隊了。從十六歲不讀書開始,一直相親相到如今三十歲。他倒是不挑,無一例外都是女方瞧不上他,說他沒用掙不到錢。第一眼瞧上韓少保的女人,去了他家之後,連口水都不願喝,急匆匆的走了,彷彿多待一分鐘都是煎熬骯髒。因爲,韓少保家,實在是太窮了。
古人講究一席草廬,怡然悠哉。現代社會,一席草廬就是家徒四壁,連狗都嫌。
毫不誇張的講,韓少保家是那一片最窮的,早年父親生病,花光了所有積蓄,但父親還是走了,借遍了親戚朋友,欠下一屁股外債。
沒辦法,相親不成,眼看韓少保年紀越來越大,他母親打算花錢買個媳婦。
兩天前,韓少保母親韓春花托人從外地買了個媳婦,花了六萬塊錢,因爲太窮,這些年韓少保親戚都不再和他們來往,以至於他的親戚中都流傳這樣一句話: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韓老幺來借錢。一來沒有親戚,二來也的確沒錢在辦酒席,直接就是兩個鋪蓋卷放一起,睡在一起就是夫妻了。
原本韓少保也不同意買媳婦,這些錢是他和他母親這些年辛辛苦苦省吃儉用省下來的,可是拗不過他母親。
誰想到,本是洞房花燭夜,韓少保他母親買來的媳婦愣是沒給他碰一下,韓少保也老實,以爲媳婦剛來陌生地方害羞,也就隨她。次日,那媳婦說要上街買些私生活用品,韓少保騎着自行車載她上街,美滋滋的買了個漂亮髮夾,打算給她媳婦一個驚喜。誰料想,那女人竟是一去不回,等韓少保找過去時,她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本以爲花錢買個媳婦安心過日子,卻沒想到碰上了騙子,六萬塊錢打了水瓢。韓少保不敢告訴他母親,正琢磨怎麼跟他母親撒這個謊時,韓少保媳婦跑了這事,已經八百里加急傳到了他母親耳朵裡,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們母子二人的笑話。十幾年來省吃儉用省下來的錢,碰上了個專門騙婚的騙子,一朝全無,他母親一時接受不了,氣的一口氣沒提上來,暈死了過去。
韓少保趕緊把他母親送到鎮上診所,診所醫生不敢治,讓他趕緊送到縣城醫院,進入急救室ICU,醫生說病人顱內出血,情況不容樂觀,要先做一套檢查,纔好對症下藥。韓少保把身上僅有的一萬塊錢交給了醫院,原以爲能靠着一萬塊錢救活母親,卻沒想到等來更多更大的金錢缺口,有錢就能活命,沒錢只能等死。
韓少保找了處沒人的地方蹲着,把頭埋進了懷裡,默默的流着兩行清淚,對人生充滿了迷茫。
“這他、媽過得都是啥日子!”韓少保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
忽然,一個瘦瘦的平頭青年拍了拍他,見韓少保如此,說道:“大哥,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難事啊?”
韓少保擦了眼角淚水,下意識警惕的看着他,那平頭青年給韓少保發了支菸,給他點上,說道:“是不是缺錢?家人生病沒錢醫治,那種無能爲力的感覺,的確是不好受,總不能看着親人活活等死吧。”
“你想幹什麼?”韓少保問道。
那平頭青年狠狠的抽了口煙,把菸頭踩在腳底下,小心翼翼的說道:“有個掙錢的機會,你想不想要?”
韓少保看着他不說話,平頭青年小聲說道:“我認識黑市上賣腎的大哥,一顆腎十五萬。每個人身上都有兩顆腎,少一個不影響生活。”
平頭青年掀開衣服給韓少保看,說道:“你看看,我也賣了一顆,還不活得好好的。”
韓少保思來想去,猶豫不決,一面是他母親的生死存亡,一面是拿自己腎換母親活命,兩權相害取其輕,韓少保心中大概有了計較。
平頭青年見韓少保猶豫,半拉半推着韓少保跟他走了。
一路上,平頭青年東張西望,鬼鬼祟祟,拉着韓少保上了一輛五菱宏光面包車,載着他們到了縣城郊外一處民房。
民房外面破敗不堪,兩側大鐵門緊閉,從外面看,根本不知道里面是幹什麼的,隱藏的很深。
麪包車有節奏的按了幾聲喇叭,像是暗號一樣,不一會兒兩側大鐵門打開,麪包車開進民房院子裡。
院子裡有個二十五歲左右濃妝豔抹的風塵女子,嘴裡叼着根菸,讓韓少保跟她走。
進入內房,別有洞天,院子裡的內房與隔壁民房相通。韓少保跟隨那女子進入隔壁內房全封閉的獨立房間,拿了一堆什麼自願捐贈之類的讓韓少保簽字,簽完字後讓韓少保躺着牀上,不多時進來兩個一老一少身穿白大褂的醫生。
韓少保被老醫生打了麻藥昏睡了過去,醒來時,左邊的腎已經被摘了,腹部多了道傷疤。麻藥過後,痛感陣陣襲上心頭,痛得韓少保幾經昏死過去。
韓少保強撐着痛楚,出了房間,那濃妝豔抹女子拿了個黑包,扔給了韓少保,隨後屁股一扭一扭的走了。
黑包裡有十五萬現金,韓少保拿起揹包,在門外等候的平頭青年見韓少保出來,帶他出了院子民房,徑直走了,迅速趕回第一人民醫院,交了十萬手術費,讓醫生抓緊時間安排手術,一定要救活他母親。
用醫生的話說,手術進行的很成功,但是韓少保母親仍然沒有救活,進行第二次手術補救時,他母親死在了手術臺上,而韓少保也因爲取腎的時候那些人沒做好消毒除菌,感染了病毒細菌,暈倒在了醫院,沒有多久,也隨他母親而去,先後走了。
這一世,韓少保太苦了,受盡人間苦楚,哪怕是臨死前那一刻,韓少保心裡都在怨恨老天爺對他爲什麼如此冷酷無情。韓少保帶着怨恨和不甘死去了,他本以爲自己會迅速煙消雲散,卻覺得大腦一陣陣清醒,他察覺時光好像在倒退,他看見母親又活了,媳婦回來了,死了近二十年的父親也活了過來,還看見自己小時候一家三口幸福快樂的時光...親人健在,親友和睦,其樂融融,歡聲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