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
養心殿位於內廷乾清宮西側,是一獨立的院落,南北長約六丈,東西寬約八丈,佔地八畝(相當於現代的五千多平方米)。養心殿前殿面闊三間,進深三間,正殿面闊七間,進深三間。這裡一般多爲皇帝日常起居和活動的地方。而在今天,養心殿裡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一婉零落芳美豔,輾轉成泥更護花。蕙質蘭心玉妝容,輕盈皓首好模樣!朱祁鎮正坐在龍椅上低着頭裝模作樣的審批着奏摺,時不時擡眼偷瞄下桌臺下拿了把椅子端坐當中的姐姐。今天上午散朝之時,他召集了楊士奇與朱昆來寧慶門商議朱少明案件。祖奶奶卻偏偏來攪局,丟下一個重磅消息後姍姍離去,弄得他一個頭兩個大,對於祖奶奶的意思,他不是沒想過,只是朱少明的身份,要自己的姐姐嫁與他,還差些火候。
“祈鎮,你有何良策?”朱琳蘭催促的道,都幾天過去了,皇弟依然沒將那朱少明從牢中解救出來,又聽說在牢中他被人割破了喉嚨,也不知真假,看外面傳得沸沸揚揚的,她心裡萬分的擔憂,這不,來求自己的皇弟呢!老關在大牢裡也不是個事啊!而且看祖奶奶有意無意的將自己許配給朱少明,這事八成已經定好了。
朱祁鎮蠕動了下嘴巴,沒做聲,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他想給姐姐一個驚喜,一個空前盛大的婚禮。他要全國的人都知道他朱祁鎮的姐姐過得很幸福,嫁給了一個有才能有抱負的俊朗年輕人,可是朱少明,你能讓朕圓夢嗎?朕可就這麼一個姐姐,被你小子捷足先登了,若是日後聽聞你欺負他,別說你是朕的姐夫,朕照罰不誤。
朱琳蘭擺頭看了看天色,行了一禮,將椅子搬回原位,告退了!祈鎮如今長大了,需要得到別人的尊重,一國之君,這君臣之禮不可因倆人是姐弟就荒廢,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她來也只是想催促一下自己的皇帝,若是想救那朱少明出來,只憑她一句話,便能保他無虞,這麼做,並不能起到她所期待的作用,她的夫君必是那萬人敬仰萬人尊崇的翩翩君子,在官廳湖之時曾說過:“今番偶遇,實屬良緣,他日若見,定奉你爲榻上之客,閨中之蜜!”如今夙願以償,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朱祁鎮使了個眼色,王振‘喳’的一聲,疾步向殿外走去,朱祁鎮繼續垂頭查看着桌上讓錦衣衛查獲的帳薄,無獨有偶,讓楊大學士去查那李伍之死只是一個藉口,因爲李伍之死根本無從查起,也不需要明察,事實擺在眼前,朱少明是被人陷害。而那羣逃逸的黑衣人更是來無影去無蹤,他的注意力不在那點上。拾起帳薄,很清楚明白的記載了李伍這些年貪贓枉法的罪證,鐵證如山,他死得不冤,這本帳薄,他自有用處!
不多會兒,王振已經回來,滿臉的笑容,悄悄道:“主子,蘭公主已經回宮了!咱們走吧!”朱祁鎮清擺身子,將那帳薄交到了王振手上,並小聲吩咐了幾句。之後朱祁鎮進了裡間,換了件錦服,使之看起來不那麼的招風亮眼,兩人一前一後的又溜出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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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士奇蹙着眉頭聽兒子說着那延慶縣縣令這些年的事蹟,心裡的怒意已攀至峰頂,直達天靈蓋,世上竟還有如此奸佞小人,處在天子腳下也敢爲虎作倀,真道國法是他家的菜園子麼?當官不爲民做主,不如回家種紅薯。當年太祖皇帝殺了多少貪官污吏,將上朝遺漏下的惡習根除了大半,這些人竟不思悔改,鋌而走險真是豈有此理。
“爺爺!宮裡來人了!”楊君武敲敲門,提醒着在房間裡討論的父子兩人。他無聊的坐在門口望着人來人往的街道,可是楊府依舊冷清死寂,不過他倒覺得如此這般挺好,人多了,事情就多,他也沒多少時間與爺爺相處,更沒辦法學到爺爺那高深的學問,這些,他是近水樓臺先得月。今年二月份,爺爺去主持了經筵!若是這些人有幾個拔尖的學子,那他就有伴了,爺爺是他們的恩師,若是高中,呵呵!這見面禮倒是能免的。而一年一度的殿試馬上就開始了,不知道今年的狀元郎會是誰?
聽聞宮裡來人,楊士奇立馬站起身來,急衝衝的向外走進,這個時候,是什麼事呢!楊甚林也跟在父親後邊,前往前堂走去,因爲楊君武提前報告了消息,待楊士奇走到前堂之時,三個太監模樣的人才從門口緩緩而進。時間上恰恰相好,楊士奇迎了上去,楊甚林和楊君武俱站在楊士奇後邊。
“楊大人,接旨吧!”這次來傳達口諭的太監非常之年輕,長得細皮嫩肉,青眸紅脣,十分妖豔。這些當然不可能是楊士奇看出來的,是楊君武在一旁心裡犯着嘀咕。
“臣等接旨!”楊士奇作了一禮,直直跪了下去,楊甚林楊君武也跟着跪了下去,年輕太監才輕開尊口尖聲道:“奉皇上口諭,命楊大人明日朝會上將這本帳薄呈上去!楊大人,可勿要忘記了!”年輕太監說完掃視了一眼整個楊府,冷清悽苦的,看來是沒什麼油水可撈了,冷淡的將帳薄交給楊士奇。轉身欲走,楊甚林一個疾步,拉住了那年輕太監,遞上一錠銀子恭送着他們出門。
楊士奇冷哼一聲,沒骨氣!氣洶洶的拿過帳薄甩身進了裡屋,他楊士奇什麼時候也教出了一位如此阿諛奉承的好兒子?真是諷刺,他楊士奇行得正,坐的端,不行那苟且齷齪之事。有這錢還不如施捨給那乞討的乞丐,真是糟蹋。
楊君武不解爺爺爲何生這般大的氣,父親那般做也是無奈之舉,這些太監可不能輕易得罪,得罪了可是要給自己穿小鞋的。他們家裡雖然銀錢不多,但維持生計還是綽綽有餘的,家裡就五口子人,孃親一般待在房子繡女工,還有一人是位阿母,打點着府上的衛生後廚。
愣在原地不知要去作何是好的楊士奇就見父親笑眯眯的從外間回來了,他還笑,爺爺都生了那麼大的氣,還笑!哎!爺爺爲人清正廉明,剛正不阿。因此也得罪了不少人,這也是楊府門前冷落車馬稀的緣故,他們都不願與爺爺有交往,怕遭小人暗算,因爲爺爺得罪的人不在少數,相反那朱府,趙府每天去拜訪的人想當的多,只是很多時候,他們閉門謝客。
楊士奇走到剛纔坐着的藤椅上,帳薄既然是聖上賜給他的,肯定別有深意,是想告訴他什麼?垂下頭,翻開帳薄,第一眼就見‘宣德某某年,白菜多少,銀子支出多少.........’看的楊士奇怒髮衝冠,他是翰林出身的,這些帳薄的不對之處一眼就能觀出來,忍着憤怒繼續往下看,看了三頁之後,實在是忍無可忍了,負氣將書往門口一扔,右手撫着胸口,竟然有這樣的事,先前聽兒子說的時候,還不覺得什麼,甚林說到的還只是冰山一角,而那本帳薄,卻是詳細的記載了相關內容,他不知道該如何去評價。‘呼,呼,呼!’恨恨的喘着粗氣。
“咯吱”一聲,門被推開了,楊甚林撿起地上的帳薄,奇怪的瞄了一眼,帳薄的封面上寫着-----延慶縣衙開支收項薄,赫然一驚,剛纔跪在地上沒能瞧見,現在有幸一觀,竟是一個滔天的罪證,這......嚇得他急急忙忙交到父親手中,這本罪證關係到多少個官員的烏紗帽可想而知,如今帳薄流出宮,那些鋌而走險的官員勢必會孤注一擲前來竊取。楊府將陷入一種混亂,這........
“慌什麼,你爹我還沒死!”楊士奇看到甚林那沒出息的樣子就一肚子火,你錢有多是吧!給點我花花,你翰林院每月才發多少銀子,一出手就給一錠,你又不是那年少有爲的朱少明,你是大人了,上有老下有小,花錢不得有個輕重緩急啊!君武也大了,也應該籌劃着給他講門親事了,這些不都得花錢啊!還有你爹我的棺材本,你爹我還有幾年就嚥氣了,這些你都想過沒有!楊士奇是恨鐵不成鋼。
他當然知道這本帳薄的危害性,接過兒子遞過來的帳薄,藏進了懷中。這個時候,楊君武又出現在了門前,他苦笑一聲道:“爺爺,有好些官員要求見你呢!”
楊甚林臉上都滲滿了汗,這些人來的好快!宮裡的人前腳剛走,這些人後腳便至,這裡面肯定有人走漏了風聲,不然那些官員平日裡不來拜訪,今天一古腦的全部來拜訪,事出反常必有妖,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些人心裡害怕,所以來探探口風,然後在出價出資想賄賂父親,可是父親的性子,楊甚林都不敢想會發生什麼事。轉過頭對君武道:“去,告訴那些人,爺爺身體有恙,不便見客!”
“見,爲何不見?”楊士奇眯着眼睛吐出一口陰鬱之氣,混賬東西,天子腳下也敢中飽私囊,國法豈能容他,老百姓豈能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