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說到底,你還是想要回去的!”
作出這個判斷時,傅作舟總算是長鬆了一口氣,私心!
但凡是人都有私心,如果施奕文沒有這個私心,傅作舟還會有些擔心,可是現在他不擔心了,因此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再明白不過,施奕文之所以會這麼建議,不是爲了其它,而是爲了他自己,爲了有朝一日回到舊港,重新做他的土皇帝。
這纔是他的圖謀吧!
什麼爲了大明,爲了首輔,不過都託詞而已!
不過,這似乎也是件好事,記得首輔回來時,曾經擔心過施奕文與皇帝之間的關係,要是能把他踢到海外,未償不是件好事!
無論是對於首輔或者是傅作舟來說,這都是一件好事,對首輔而言,少了一個皇帝身邊信任的近臣,這就減少了很多未來可能引起的麻煩,至於對於他傅作舟來說,則關係到將來,只要有了江南這件事的功勞,傅作舟相信自己必定會成爲首輔助的心腹親信,將來甚至有機會入閣,成爲閣臣甚至於首輔,但是施奕文卻是一個威脅,畢竟,他是深得皇帝信任的,幾乎等於皇帝的家臣出身,而且他又這麼年青,傅作舟可不想自己成了高拱第二,而施奕文則成了張居正,所以,於公於私,讓他去海外,都是一件好事。
人都人私心,傅作舟同樣也是如此,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夠“體諒”施奕文的私心!這種私心,正是傅作舟做出這個判決的原因,心裡這麼想着,傅作舟打量着面前的這個年青人,然後笑道。
“看來,你總歸還是念着舊港啊!”
對於傅作舟的猜測,施奕文看似只是笑了笑,可是心裡卻又猛然一動。
舊港宣慰使!
這不正是自己冒充的官職嗎?
沒想到當初的冒充現在反倒成了真,不過……似乎當“土皇帝”也不錯,至少當“土皇帝”不需要體會“伴羣如伴虎”的擔心,即使是現在自己和萬曆是“布衣好友”又能怎麼樣?韋小寶和康熙還差點燒黃約拜把子了,可最後呢?不還是差點死在康熙手下,最是無情帝王家。帝王對自家人尚是如此,更何況是所謂的“朋友”?
後來韋小寶逃到什麼地方去了?好像也是海外吧!
罷了,就當是給自己尋個退路吧!
同時,施奕文又想到之前與張紫萱的約定,即便是有唐子琪作用掩飾,將來的事情誰能料到,萬一要是東窗事發的話,恐怕會有數不盡的麻煩,這麼看的話,其實要是打着流放的名義,重建舊港宣慰司,也不是不可以,天高皇帝遠,到時候,誰能問得着自己?
有一條退路,總是安全一些!將來無論如何,總有一個落腳的地方,不至於到外國當三等公民,當人下人,要是能重建舊港宣慰司的話,自己可不就是“土皇帝”!
裡這麼尋思着,施奕文的心裡不由的偷偷一樂,這個選擇似乎還真不錯!
這麼算起來,這件事確實對自己有利,至少好處遠遠大於壞處。想通一切之後,施奕文輕聲嘆道。
“人難免總會有那麼一點私心,先祖無能失地近百年,若是能得朝廷相助,重複宣慰使,施某自然願意爲朝廷分憂。”
“你這人,倒是直接。”
笑了笑,傅作舟搖頭說道。
“只恐怕這件事是絕無可能的,朝廷是絕對不會派兵助你收復失地的,別說其它人,就是首輔也絕對不會答應的。”
傅作舟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爲他對首輔,準確的來說是對朝中的那些官員們的瞭解,他們絕對不會答應派兵海外,去幫一個“土官”收回故土的,這種事情,別說是其它人,就是首輔恐怕都不會答應,畢竟,這件事非但沒有什麼好處,而且還會花很多銀子。
現在,對首輔而言,最重要的是少花點銀子,那種花“冤枉錢”的事情,首輔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大不可不必派兵。”
擺擺手,施奕文直接說道。
“這南洋地廣人稀,很多地方方圓數百里不見人煙,至多隻少數幾個未開化的土人,我們大可直接在那裡建城,再將罪犯流放到那邊,絕對不會費朝廷一兵一卒……”
這個時代的人們顯然不知道大航海時代西方帝國主義列強擴張的原則,他們擴張的原則從來都是儘量少動兵,即便是用兵目的也是爲了威懾,一開始的時候,壓根就是抱着能佔就佔,佔不着就走的念頭,可就是這樣有便宜就佔,吃虧就跑的心態,讓那些冒險家們把西方帝國主義旗幟插遍了全世界。
看着傅作舟,施奕文特意強調道。
“如果首輔有意的話,在下願意負責此事,是絕對不會讓首輔失望的……”
傅作舟微微一笑,看着施奕文反問道。
“你怎麼知道,首輔必定會答應這件事?”
搖搖頭,施奕文說道。
“我不知道首輔會不會答應,但是我知道除此之外,沒有比這更好的選擇了,畢竟,那些人只要在國內一天,就會不斷的掣肘首輔,就會不斷的成爲改革的阻力,殺人……是不可能殺那麼多人的,況且大明自有法度在既然如此,那就不妨按以法辦事,按律對流他們九族,身處異域他鄉,到時候,他們即便是有心過問國事,恐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畢竟,那時候,對於他們來說,最緊要的還是生存,相要活下去,就要刀耕火種開墾荒地,否則只恐怕會餓死於異域,到那時,誰又有那個閒情逸致操心國事呢?”
看着傅作舟,施奕文哼了哼,
“就是這街上整日爲了生計奔波的市井小民,又有幾個人問去千方百計的阻擋改革?”
話音落下,在施奕文端起茶杯時,傅作舟打量着面前的這小子,心下暗自尋思道。
這小子,可真毒啊!
將來流放到舊港的那些人說白了就是給他們施家開荒種田的家奴,倒那時他們的性命可不都是任他取之,甚至就連子女也是任殺任取。這小子表面說着不計較個人得失,可實際上,他這報復人的手段,可是比成祖皇帝也不差啊!
這麼狠毒的心思……少見的很!
但確實是幫首輔解決了大麻煩,非但幫首輔解決了麻煩,同樣也幫他傅作舟解決了問題,畢竟,自古以來但凡是改革者都沒有好下場,從秦之商君,到宋之王安石,他們都沒有落得好下場,他們沒有,跟隨他們的人同樣也沒有,這又是爲什麼?不就是因爲那些“守舊派”的反撲。
想要解決問題,就只有一個辦法——殺!
只要把那些守舊派都殺了,自然也就沒有人反撲了,可試問誰能殺得完?殺了一個人,還有他的子侄親友學生,殺是殺不完的,只會激起更多的仇恨。可現在施奕文的這一招,卻從根本上解決了問題。
把他們流得遠遠的!流到與他們有仇的施奕文手中,到那時他們死活又與朝廷何干?至於舊港……同樣也是外藩,到那,他們是死是活,就不是大明的事情了!
想通其中的一切之後,傅作舟看着施奕文笑道。
“這事……”
又沉吟一會,他才說道。
“這事實在是事關重大,我看哪,還是要首輔決斷。”
聽傅作舟這麼一說,施奕文笑道。
“那您可得快點,畢竟,這件事可是已經打草驚蛇了,要是不抓緊時間的話,只恐怕會錯失良機的!”
“致遠所言甚是!”
傅作舟點頭贊同時,又前向探腰問道。
“呂閣老不是已經到了南京了嘛,我看,事不宜遲,這件事儘快查辦,你看怎麼樣?”
唯恐施奕文不放心,傅作舟又特意強調道。
“我今天晚上就寫信給首輔,讓人八百里加急遞到首輔面前,你儘管放心,這件事,姑且不問首輔那邊怎麼想,但是我傅作舟卻會盡力促成此事,畢竟……”
盯着施奕文,傅作舟用頗爲平靜的語氣說道。
“即使是我傅作舟也想安享榮華,那些人只要在我大明一天,非但首輔,就是我傅作舟恐怕將來也是寢食難安啊!”
往往坦誠是交流的第一原則,傅作舟之所以不加隱瞞的說出這番話,就是在告訴施奕文,他們的利益是一致的,是爲了安他的心。
傅作舟的直接讓施奕文笑道。
“傅兄客氣,既然如此,那事不宜遲,我看還是儘快審理刺客的好,不過……”
話聲稍微一頓,施奕文特意說道。
“當初抓住刺客後,爲了獲得他的口供,我曾向他許諾會保他一命,所以我希望傅兄到時候能夠周全一二,畢竟,小弟當初是有諾言許給他的!”
“放心,放心,刺客不過只是刀……”
心知對方何意的傅作舟,盯着施奕文,然後故作神秘的微笑道。
“你我想要的是持刀的還有使刀的人,至於其它人,你不關心,我也不在乎,你說對不對致遠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