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就沒有了建州衛了!
儘管看似似乎是提醒他不要想家,可努爾哈赤又豈沒聽出他這句裡的意思。
大少爺是在告訴他,要是敢不從命,讓他丟了人,到時候沒命的可不止他一個人,整個建州衛都得陪葬!
軍門對京官何等的恭敬,努爾哈赤是見過的,他曾經因爲京官的一封信,將一個部落夷爲平地,就是爲了區區幾個東珠而已,爲了弄幾個東珠討京官的歡心。
可是惹惱了大少爺……
“奴才叩見主子!”
再一次叩頭,再一次認主,但努爾哈赤的心裡倒不覺得的什麼負擔,畢竟,他早就習慣了做奴才。
看着那金錢鼠尾隨着他叩頭而輕輕搖晃時,施奕文的心情可謂是頗爲複雜,一邊是心情舒爽到極點,而另一邊卻不由的想到歷史。
“嗯,雖說你現在是施某的家奴,可卻出於李府,這舊主之恩,是萬萬不能忘的,努爾哈赤……”
“奴才在。”
見自己一喊名字,努爾哈赤就麻利的叩了個頭,施奕文的心情別提多爽了。心下一動,於是就說道。
“在京城再叫你這個名字,總是多少不便,往後,你就叫李天一吧,至於你那兩個兄弟,就是天二、天三,往後,你們就是我施家的家奴,施某自然不會虧待你們的。”
施奕文的隨口一說,有沒有換來努爾哈赤的感激,他不知道,但是一旁的李如鬆卻拱手道。
“施兄實在是太過客氣了,不忘舊主、這,這是……”
“這是理所當然,”
拱手連禮時,施奕文鄭重其事的說道。
“這要是忘記了舊主的恩情,這樣的人,還有情義可言嗎?”
說着話,施奕文便把李如鬆送了下了樓,在其離開前,又邀請他有空的時候,去石臺莊相聚,至於他會不會去,就未嘗可知了。
在送走了李如鬆之後,施奕文轉身看着站在那,似乎有些失落的努爾哈赤。
“努爾哈赤。”
“奴才在!”
徑直跪在雪地裡,努爾哈赤又坦聲說道。
“往往主子只管喊奴才李天一就行。”
居然馴服到如此……難怪連李成樑也走了眼,他會走眼,我可不會走眼的,心底冷笑着,施奕文說道。
“這李天一,就是給你上的戶籍的漢名,即便是奴婢,也是有戶籍的,往後,我還是叫你努爾哈赤了,嗯,往頭你把頭髮蓄上,身上穿着漢人的衣裳,卻留着女真的髮式,在遼東那邊可以,在這可不行,走,隨我一起去見個客人。”
“是,奴才遵命。”
努爾哈赤的馴服,遠遠出乎施奕文的意料,微微一笑,然後便領着他和趙四一同去見小皇帝了。
到了“益膳莊”後,看到全年預留的包間外,站着的客用,施奕文立即擠出笑容說道。
“客公公,您來了。”
“喲,施郎中,瞧你客氣的……”
拱手、見禮、再推讓,推讓之餘,客用就覺得一卷紙到了手心裡,不用看,必定是張不少於百兩的銀票,這正是客用喜歡和施奕文打交道的原因,這人客氣,知禮數,是難得的好人,難怪皇爺喜歡他。
“好了,好了,你們就別客氣了,致遠,快點進來,我都等你小半天了,說好的一起賞雪,你倒好……”
兩人客氣時,朱翊鈞已經從包廂裡出來了,前腳剛出來,後腳他就注意到施奕文身後站着的隨從,畢竟他那腦袋太惹眼。
“喲,女真蠻子,致遠,這是從那弄的?”
“李如鬆送的。”
“李如鬆?遼東李成樑的兒子?”
雖然年青,可朱翊鈞對於朝政萬曆倒是極爲了解,那怕就是李成樑的兒子的姓名也是記在心裡的。
“你們怎麼認識的?”
“他來京城送年貨,想從咱們銀行借點銀子,這不,也就算認識了。”
“哦,借銀子?”
疑惑中,朱翊鈞就問了起來,而施奕文自然是事無鉅細的一一說出了邊將每每到年節時,都要派親信給京官送禮事情,畢竟對於他來說,有能給文官埋雷的機會,就絕對不能錯過。
不過,在施奕文與萬曆說着話,最後又坐到馬車上的時候,一直跟在後面的努爾哈赤卻有些懵了,他總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太對勁。以至於騎着馬,跟在馬車旁邊往城外去的時候,他還是有些疑惑的問道。
“趙,趙爺,那,那個小公子,是,是什麼人?”
以努爾哈赤的眼力,又豈沒看出來,那個“客公公”就是中官太監,在遼東的時候,他可是見過監軍太監的,可那個小公子不像啊。
“李天一,你記住了,咱們當家丁的,什麼話該問,什麼話不該問,一定得想明白了。”
趙四故作穩重的說道,但是什麼秘密藏着藏久了都會讓人覺得難受。
“那位爺,我告訴你,見着他這眼睛不能直直的看着他,那位爺的身份,尊貴着呢!”
看似隨意的一句話後,趙四朝着左右看一眼,然後用下巴點了點前面的客氣,小聲說道。
“你想公公伺候的人,還能有誰?”
儘管趙四沒細說,可努爾哈赤還是被驚呆了,他睜大眼睛看着馬車,想着馬車裡那兩人的親近模樣,難道,他,他就是,就是大明大皇帝……
“怎麼?嚇傻了?”
趙四得意道。
“我告訴你,你別以爲咱們家郎中就是個五品官兒,現在是五品,可將來,位極人臣,入朝當宰相,那也是早晚的事,你瞧他們的關係,不用他,還能用誰?你小子也是上輩子燒了高香,能讓少爺一眼瞧中你,你就瞧好吧,最多十年八年的,主子肯定得入朝,到那時候……嘿嘿!”
手拉着繮繩,趙四的目光中隱約的帶着些期待。
“宰相門前七品官兒,你小子想想,到那時,咱得多光彩。”
他是大皇帝的好友!
居然有人可以和大皇帝同坐一車,眼前的這一切,完全顛覆了努爾哈赤的認知,而接下來,當出城之後,當馬車在京郊的一片梅花林前停下時,看着他們兩人席地坐在雪地間把酒言歡的模樣,更是驚愕的張大嘴,半晌都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