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一月月底,北直隸已經盡是一片冰天雪地,這些年的冬天,不但來的越來越早,而且越來越冷,非但北直隸如此,甚至就連同江南冬天的雪也越來越大,也越下越多,不過即便是如此,卻仍然比不上北方。
入冬後的幾場大雪之後,大地一片盡白。即便是晴天,大風一吹,從地上吹起來的雪花就會漫天飛舞,遮蓋了天地間的一切,放眼望去天地間只有白茫茫的一片,此時的天地間只有徹骨寒冷的肅殺。
在漫天的飛雪中,伴隨着輕輕的“噠噠”聲從官道上由遠而近傳來,那是馬蹄踢踐冰雪時發出的聲音。一輛馬車在幾名騎手的護衛下急馳駛來,隨且又捲起一陣勁風疾速而去。
馬車是少見的彈簧四輪大馬車,六挽的大馬車速度很快,儘管外面寒風刺骨,可是車廂裡卻仍然溫暖如春。
“哎喲,這致遠可真會享受,我這都快熱出汗來了。”
躺在坐位上,常玉昆懶洋洋的說道。
“那是因爲取暖的煤爐就在座位下面,胖子,你說致遠這一年多,在京城過得怎麼樣?”
對於闊別良久的好友,徐維新倒是掛念的很。
“還能怎麼樣?這寒冬臘月的天,肯定是抱着他家裡的那幾個小丫環睡唄,你別說,致遠的運氣可真不錯,那幾個丫環擱那都是天資國色,尤其是那個叫浣兒的,等到長開了……”
“胖子,你這樣談論朋友的屋裡人可不地道。”
徐維新的話讓常玉昆哈哈笑道。
“什麼叫談論,我這只是羨慕他的豔福而已,但凡是個男人都會羨慕,就像唐家的那個似乎也對他頗爲有意啊,這樣的豔福一般人可還真比不了,你說是不是,弱侯。”
原本只是在一旁笑而不語的焦竑,聽常玉昆問到他,頓時變成了啞巴。
“哎,你這胖子……”
笑了笑,徐維新朝着車窗外看了眼,儘管玻璃窗的視線有些扭曲,但是,他仍然輕聲說道。
“算算出來的日子,咱們差不多,應該快到京城了吧!終於又能與致遠把酒言歡了……”
在這呼嘯的寒風中,一車數騎,仍然繼續頂風冒雪的朝着前方趕着路。在天色暗下的來的時候,渾身落滿雪花的劉錦江,看到遠處路口出現一株高大松樹後,再朝着遠處看去,隱約可以看到兩座大風車時,他便來到馬車旁邊,隔着窗戶說道。
“侯爺,前面就到石臺莊了!”
“石臺莊到了?”
猛的一下拉開車窗,不顧吹進車窗裡的風雪,常玉昆急忙坐直身子,問道。
“還有多遠?”
“最多三裡地。”
“那咱們可得快點。”
瞧見的劉錦江整個人幾乎都變成了雪人,常玉昆便說道。
“劉千戶,我看你也到車上坐着吧,這一咱上這風吹的。”
“侯爺客氣,小的皮糙肉厚,不覺得的冷。”
劉錦江嘿笑道,
對此,常玉昆倒也不堅持,只是點頭說道。
“那好!劉千戶,那咱們我們就趕快些,爭取在天黑前到地方。”
然後常玉昆又笑道。
“我可不想在隨便尋個過路店子再對付一晚上了,太活受罪了!”
“好來,今天保證侯爺能住進施兄的大宅子裡!”
手中的皮鞭揚起抽馬的同時,劉錦江又說道。
“小的先往前給侯爺探個路。”
瞧着劉錦江騎馬遠去的背影,在關上車窗的時候,常玉昆隨口說道。
“這傢伙,倒也是個聰明人。”
接過常玉昆的話,徐維新笑道。
“是啊,瞧着粗野,可實際上粗中有細,這次他聽說咱們進京,他跟着過來,與其說是要護送咱們,倒不如說是想要尋個新路子,致遠現在是工部郎中,而且又要主持西洋公司,將來飛黃騰達不過只是早晚的事情,他現在過來投奔……”
笑了笑,徐維新便不再言語了,其實劉錦江圖的是什麼,大家都很清楚,自然也不會戳破,而且這一路上,有劉錦江在倒也少了不少麻煩。
“其實,他怎麼樣,我倒是不關心,我倒是挺好奇,他爲什麼喊咱們過來!”
常玉昆的眼睛眯成了條細縫,打量着徐維新和焦竑兩人,他笑說道。
“你們兩個進京倒也是平常,是爲了明年的應試,你說,他讓我常胖子過來做什麼?我常胖子也就是吃喝玩樂還行,其它的……花天酒地似乎也還湊和……”
說笑着的時候,常玉昆那張過度肥胖的圓臉,把眼睛擠成了一條細縫,看似說笑的他,其實心裡卻一直在揣摩着,揣摩着施奕文的想法。
“那你見到他,直接問就是了,”
徐維新笑道,然後朝着焦竑看去。
“弱侯,你覺得致遠爲什麼喊咱們過來?”
“應該……”
朝着車窗外看了眼,焦竑頓了頓,
“是有什麼事情商量吧!”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馬車卻停了下來,在馬車剛停下來,原本緊閉的車門被打開了,一陣風雪捲入車廂裡,被寒風一吹,常玉昆頓時被凍得縮了下肩膀,正要開口時,那雙平常只有個細縫的眼睛,卻猛的一下睜大了。
“你、你……你怎麼在這?”
徐維新往車外看去,車外站着的人可不就是施奕文。
“致、致遠!”
直接上了車,看着車廂裡的常玉昆、徐維新和焦竑三人,施奕文笑道。
“怎麼樣?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如此反問後,見他們似乎還有些疑惑,他才笑道。
“我剛從城裡回來,到路口的時候,正好碰到劉錦江了,驚喜之餘聽說你們已經到了,就特意過來迎迎,咱們可是有一年多沒見了……”
看着面前的三人,施奕文的語氣顯得極爲歡喜,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真正理解了,爲什麼古人會將“他鄉遇故知”列爲人生三大樂事,畢竟,在這個時代,友人的分別,也許就是意味着終生不能再次相見,現在故友再分別一年多之後於千里之外再次相逢,又怎麼可能不高興?
千言萬語完全化成了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話語。
“我可想死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