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想來,阿來夫和扎那兩萬大軍,怎麼着也該能擋住這些宋軍纔是。調遣廣興文過來,也不過是圖個保險。
而從現在的情形來看,無疑是他太過低估宋軍了。
“再探!”
哈爾巴拉有些心煩意亂地揮退斥候,在書案後重重坐下。
然後又對着帳外喊道:“叫都雷統帥過來!”
門外有親衛應答。
很快,都雷便又到了帥帳裡。
他給哈爾巴拉施禮,道:“主帥宣我有事?”
哈爾巴拉看着他,道:“果真是讓你說中了,這些宋軍不好對付。本帥且問你,你覺得,阿來夫、扎那兩人可是宋軍對手?”
都雷道:“主帥真想聽我肺腑之言?”
“直說!”
哈爾巴拉道。
都雷將手斜放在胸前,道:“都雷認爲,阿來夫和扎那兩位統帥必然擋不住這些宋軍。”
哈爾巴拉眼神更爲深邃幾分,“那再加上廣興文呢?”
都雷沉吟十餘秒,道:“怕也只有四成。或許能擋住這些宋軍,但想要覆滅他們,該是不可能的事情。”
哈爾巴拉的眉頭不禁又凝起,“那若是再加上你的兵馬呢?”
都雷道:“六成能打退宋軍。”
哈爾巴拉詫異,“能打退?你的意思,即便你率軍也上去,也不能覆滅這些宋軍不成?”
都雷嘆息道:“主帥,都雷在松溪和宋軍交手,敗得很慘。他們……一旦突圍,我軍怕是抵擋不住。”
哈爾巴拉聞言沉默了半晌。
直到營外傳過來密集的槍聲,兩軍步卒正式交鋒,他才恍惚回神,道:“那照你這般說法,我軍雖十餘萬,想要覆滅建寧府內的三支宋軍也幾近是不可能的事了?”
都雷道:“這……都雷不敢妄言。兩軍爭鋒,有太多因素可以影響勝負,或許,我軍能勝,也或許……只能無力撤退。”
哈爾巴拉聞言,突然站起了身。
他拿起身後支架上的佩刀,嘴裡低聲道:“本帥真希望你這些話,是因松溪之敗而故意誇大宋軍。”
但再看向都雷時又說:“不過本帥也知道,你都雷不是那般信口開河的人。走罷,命你部將士出營,隨本帥衝殺。”
都雷微驚,“主帥您要上去廝殺?”
哈爾巴拉道:“既然你說宋軍這般厲害,難道本帥還在營內繼續觀望不成?”
說罷,他徑直向着帳外走去。
然後帳外又響起他的聲音,“傳令西側大營,讓他們前來阻截宋軍退路!”
帥帳內,都雷似是有些悵然地忽的嘆息了聲,也向着帳外走去。
他也希望是自己太高看宋軍了,但是心裡,卻着實沒有什麼底氣。
只過不多時,哈爾巴拉和都雷便親率着大軍也出營去。
這個時候,營外雙方騎兵、步卒已是廝殺正酣。
元將扎那率領的元將鐵騎已然不支。
若非是他們終究有着兩萬人,不斷有生力軍填補到缺口當中,這個時候應該已是徹底潰敗。
天殺軍環形陣外,元軍屍體密密麻麻。
他們雖洶涌來襲,卻是不知道多少人死在大宋禁軍的神龍銃下。
僅僅只是這些神龍銃,便讓得他們的氣勢跌落許多。看着旁側袍澤接連倒地,不是誰都還要勇氣繼續往前衝的。
哪怕元軍人多,此時看起來,卻也遠遠沒有氣吞萬里如虎的感覺。
他們看起來,倒更似是被驅趕着上去和老虎搏鬥的獵狗。
軍中那些個熱氣球仍舊盤旋在空中,卻也是半點不敢再向沙場上方靠近。
只好在這時,廣興文率領着他的麾下也終是接近這戰場。
他們在茫茫原野上看到兩軍廝殺以後,便直接向着大宋禁軍步卒大陣衝擊過來。
騎兵在前,步卒在後,過處灰塵彌天。
縱觀全局,元軍不斷有大軍奔赴戰場,而陳吊眼所率天殺軍只如同紮根於洪流中的大樹。
文天祥等人在城頭自是看得到元軍南大營又有大軍出營。
這讓得文天祥微微皺起了眉頭,道:“讓陳軍長率軍回來吧!”
他也擔心天殺軍會被覆滅。
而這場廝殺到現在,結果自是不太讓他滿意的。天殺軍雖覆滅不少元軍,但遠遠沒能傷及到元軍根基。
這些元軍駐紮在城外,互相呼應,在不能全軍出城的情況下,要想覆滅他們的確不易。
賀成華在旁側點了點頭,讓士卒放出了令箭。
一聲爆響過後,便有若隱若現的綠色星星點點在建寧府的上空中綻放。
城外大宋軍陣中,陳吊眼、司振國等將俱是回頭望。
司振國道:“軍長,軍機令讓我們撤了。”
陳吊眼卻是遠眺向前頭茫茫戰場,道:“就這麼撤,你甘心麼?”
司振國聞言皺眉,“可這是軍令,而且,軍機令既然讓我們撤軍,必是又有元軍趕來!軍長,你可莫要衝動。”
陳吊眼揉了揉額頭,卻是道:“就這樣撤退,何時才能打退這些元軍,馳援福州?”
“軍長!”
司振國有些着急開口,還想要再說什麼,卻是被陳吊眼擡手止住,“軍機令追究下來,我一力承擔!”
“老陳!”
司振國更是着急,“你可要想清楚了,這是抗命!”
陳吊眼緩緩道:“我知道,不過要撤也得等騎兵們徹底擊潰那些元軍騎兵再撤!現在撤,必然折損慘重。”
司振國皺着眉頭,不知道該再說什麼。
兩軍交鋒,士氣甚重。他也明白,陳吊眼說得不錯,此時倉促鳴金,前面騎兵將士定然會白白折損不少人。
只抗命這種事情,在大宋軍中卻也是嚴令禁止的。莫說此戰若敗,便是勝了,他和陳吊眼怕也難逃責罰。
最終,他只是深深嘆息。
於是,天殺軍仍只是呈環形陣繼續阻擋元軍步卒。軍中並未有半點要撤退的跡象。
時間過去數分鐘。
文天祥等人在城頭上看着,自然都是明白陳吊眼的意思了。
“這個陳吊眼,竟敢抗命不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