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洞庭還是愛惜自己這條小命的,特別是歷經過幾次暗殺之後,更爲愛惜。
約莫過去十來分鐘,元軍中軍終於是響起鳴金的聲音。
阿里海牙臉色煞白,氣急敗壞地不斷怒吼,“鳴金收兵!收兵!”
他萬萬沒有想到,宋軍竟然是早已知道他們在挖地道,在城裡以逸待勞的等着他們。
此時,阿里海牙只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傻子似的,不,不是像,簡直就是。
兩萬精銳啊,那可是足足兩萬精銳啊,都是他的精兵。然而,這兩萬精銳卻是什麼作用都沒有起到,就被煙霧給活活薰死大半。
這隻差點讓阿里海牙吐血,領兵十餘年,他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
這是恥辱,莫大的恥辱。
如果不滅南宋,阿里海牙自己都覺得沒臉再活着回去大都,不如直接抹脖子乾淨,免得受人嘲笑。
軍師站在他的旁邊,也聽到剛剛士卒的稟報,渾身冷汗直冒,背上瞬間被汗水浸溼了。
他什麼都不敢說,微微往後退卻兩步,低下頭去。
他現在害怕吸引到阿里海牙的注意力,以阿里海牙現在的心情,說不定會直接拔劍斬殺他來泄憤。
然而,其實阿里海牙現在壓根就沒有心情搭理他。
狂怒過後,他滿心想的都是統計此戰的損失。地道戰失敗,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足夠兵力攻城。
很快,平南城牆下,元軍如潮水般退卻,徒留下遍地屍體。
城頭上的宋軍歡呼起來。
然後這歡呼聲又很快蔓延到城內,無數的百姓從家中跑出來,到街道上,歡呼雀躍。
他們聽到城頭的士卒在喊“元軍退了……”、“元軍退了……”
這隻讓得城內的百姓們以爲平南城就這樣保住了。這裡是他們的家,他們自然高興。
無數的百姓跪倒在城門正街道上,山呼萬歲。
宋軍士卒忙着修補城牆、加固城門。
趙洞庭在城頭上亦是面帶微笑,初次交鋒,他們勝了。
元軍留在城外的屍體密密麻麻,怕是不少,再有地道內的,可以想到元軍此回定然是元氣大傷。
又看過陣子,趙洞庭便率着飛龍士卒回到了府衙去。
沿途百姓盡皆跪倒,他們看向趙洞庭的眼神中充斥着無數希翼和期待。
南宋在要滅亡之際,終於迎來英明神武的君主。這不知道是他們已期盼多少年的事。
這麼多年來,他們以大宋子民自居,自然沒有誰願意看到大宋疆土被元軍侵佔。
趙洞庭回到府衙內,眼中泛着喜色,等着衆將來彙報戰況。
而那邊,阿里海牙大軍在又付出許多折損之後,終於退回到大營中,卻是個個臉色都難看得緊。阿里海牙更是要吃人的模樣。
他之前在中軍中始終盯着平南城頭,以他的經驗判斷,宋軍折損怕是最多也就兩三千人。而他麾下人馬的損失,他竟是有些不敢去想。因爲那個數字,讓他覺得膽寒,覺得慌亂。
做爲主帥,不應該出現這樣的情緒。
他怒衝衝回去帥帳內,坐在書案後,還是忍不住氣,擡手將書案給掀翻了出去。
身材矮小的軍師站在帳外,嚥着口水,實在是沒有膽氣進帳。
但他註定還是難逃此劫。
很快便有元軍統帥灰頭土臉、怒氣衝衝地進來,向阿里海牙彙報戰損。
元軍地道精兵折損一萬四千有餘,攻城士卒更是折損兩萬五千之多。
這可是足足四萬人馬。
阿里海牙咬着牙,眯起眼睛半晌,纔將涌到胸膛的那股子極怒給強行壓下去,向外喊道:“給老子滾進來。”
軍師真的是連滾帶爬地進帳,跪地便哭喊道:“元帥降罪!元帥降罪!”
阿里海牙眼中閃過陰沉之色,緩緩道:“你亂獻計謀,讓我軍遭受如此折損,便是本帥要饒你,衆將士也饒你不得。”說着他抽出令箭,扔出去道:“來人,將他拉下去斬了。”
軍師哭喊不迭,但到底還是被士卒給拖了出去。
阿里海牙心中閃過絲絲不忍,但也僅僅是一閃而逝。
他頗爲中意這個軍師不假,但這般大的損失,這個黑鍋卻必須要有人背,不然有損他這個主帥的威望。
帳內諸將,誰都不敢爲軍師求情。
“啊!”
隨着帳外突兀響起的絕望慘叫,軍師人頭落地。但是,阿里海牙的內心已不會再爲此掀起半點波瀾。
他心狠,或者說,很少有能成爲元帥的人不是心狠之人。
作爲主帥,爲穩軍心,莫說是區區軍師,就算是自己的婆娘,到必要的時刻,說殺也得殺。
帳內的將領們眼觀鼻,鼻觀心,做出全然沒有聽到那聲慘叫的模樣。
阿里海牙揉揉鼻子,哼哼兩聲,道:“諸位以爲我們接下來應當如何?”
沒有人說話。
阿里海牙又重重哼兩聲,“你們都聾了不成?”
終於有人站出身來,猶猶豫豫道:“元帥……眼下我軍損失慘重,糧草補給又已吃力,末將以爲……以爲班師回靜江府休整備戰,等過段時日再來攻平南比較穩妥。”
阿里海牙的眸子瞬間深邃起來。
這個將領說的並沒有錯。眼下他們兵力只剩下九萬多,想要攻取擁有六萬宋軍,而且糧草器械足備的平南縣城,不說絕無可能,但機率絕對低得令人髮指。如果給阿里海牙足夠的時間,興許他還有可能找到宋軍破綻,但是,他們的糧草補給卻早已吃力,根本無法再支持多久。
爲挖通這地道,阿里海牙可以說是將家底子全部都給押上了。
眼下,他有種山窮水盡的窘迫。除去這九萬多人馬,似乎連個屁都沒有了。
看過帳內衆將,個個低眉順眼,顯然都頗爲認可剛剛這將領所說的班師回靜江府的提議。
但是……阿里海牙不甘心啊!
老子辛辛苦苦,揮軍十多萬來到平南,誓要一雪前恥,結果就這樣?
賠光糧草儲備,白白留下四萬具屍體,平南城卻安枕無憂,這能叫做雪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