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夜色還淺,但籠罩在災難過後的嘉定府內彷彿罩有重重陰霾。
城門內兩側還有許多圍繞在臨時救濟站旁的災民們,棚子裡的將士們都忙得不可開交。
“籲……”紅娘子進城後勒馬。
她後面的騎士們便也跟着齊齊勒馬。
紅娘子偏頭看向旁側不遠救濟站外的難民們,下馬,然後向着他們走去。
在依稀的火光中,她的這身紫色官袍仍顯得頗爲亮眼。
在朝廷中,可只有相當層次的大員纔是這種顏色官袍。
整個嘉定府內,能着這種顏色官袍的也僅僅只有還兼着成都府路副節度使的府尹大人。
成都府路副節度使官銜爲正三品或從三品,至於嘉定府府尹,通常還要低些。
自趙洞庭統改官銜也過去這麼些年的時間,百姓們自是能認得出來的。
立時便有許多人給紅娘子施禮。
“府尹大人。”
只是舊俗仍在,有許多人還是跪着行禮。
“諸位請起。”
紅娘子在難民們面前駐足,帶着微笑說道。
她身材並不算高,稍微墊着腳往救濟站裡面瞧了瞧,又問:“大家都還能吃飽吧?”
難民們都是帶着感激之色連連點頭,應答、感激聲不絕於耳。
自從地震發生以後,府尹大人便命人在這裡搭建救濟站。
這讓他們這些無家可歸的人不至於挨凍受餓。
往往在這種時刻,才最是能夠感受到朝廷的關愛。
紅娘子又說:“大家若是還有什麼需要,可以在這裡跟本官說。
本官必以最快的速度爭取讓大家都有新家。”
流離到這嘉定府來的,大多都是房屋已經在震災中被摧毀的人。
若非如此,鮮少有人會願意離開自己家鄉。
人羣中有哽咽聲。
竟是並沒有人提出要求。
他們真的很容易就覺得滿足。
在這種關頭,不願意再給紅娘子添麻煩。
紅娘子心中有數,微笑道:“若是以後大家有什麼需要,跟救濟站內本官的同僚們說也可以。”
說着擡頭瞧瞧夜色,“本官還有公文要處理,便先走了。”
她有幾天的時間沒有回嘉定府來,府衙中的公差傳報說公文已經堆積許多,必須得要處理了。
作爲這嘉定府的府尹,管理着嘉定府範圍內大大小小的事情。
紅娘子不是僅僅將救災事宜辦好就行了的。
爲官在任,雖是看似高高在上,但也肩負着常人難以想象的責任。
說罷,見仍然沒人有要開口的意思,紅娘子點點頭,回頭上馬。
往府衙內去。
“府尹大人!”
而就在這時,人羣中卻是忽有喊聲響起。
紅娘子勒馬回頭,眼睛落在出聲那人的臉上。
她怎麼說也是武道修士,要捕捉到這人並不是難事,“你有話說?”
那人看起來約莫五旬的樣子,有些鬍鬚,雖說渾身上下有些狼狽。
但看得出來,原本穿着頗爲得體。
他看着紅娘子,慢慢走到紅娘子數米位置,道:“不知府尹大人能否借步說話?”
他顯然有些顧慮。
紅娘子眉頭微蹙。
就在旁邊的侍衛說道:“大人,怕是不妥。”
雖說自紅娘子到任嘉定府來,還沒有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但總得防備着。
尤其是在這種特殊關頭。
她的侍衛門責任便是保護她的安危,這般建議,也是有些道理。
但最後紅娘子還是輕輕對着那人點頭,然後翻身下馬,向着旁邊茶肆的涼棚下走去。
那人跟上。
到涼棚內,他低聲說道:“草民是城外張西村的教書先生,想向府尹大人您狀告善濟會。”
“善濟會?”
紅娘子微微有些詫異,“善濟會怎麼了?”
隨即自己先皺起眉頭。
這些時日以來忙得不可開交,她倒是將這善濟會給忘記了。
現在想起,善濟會似乎不該這般沒有任何動靜。
善濟會可是救死扶傷的朝廷機構,在這種關頭,沒有動靜便是瀆職。
教書先生道:“草民狀告善濟會中飽私囊,不履行職責。
再告善濟會會長通過報紙愚弄民意。”
“你且細細說來。”
紅娘子眉頭皺得更深。
隱約意識到這個被自己忽略的善濟會,很可能有些問題。
教書先生瞧瞧左右,便接着說下去了。
他說道前幾日關於善濟會會長的那個傳聞,又說道其後各大小報紙突然轉變風向,又美化那善濟會會長。
最後,他說道:“草民以爲,空穴不來風。
既城內傳得沸沸揚揚,那必有因由,且善濟會自災後的確未曾撫卹過我們這些受難的百姓們是事實。
各路報紙前言後語自相矛盾,這其中,只怕也是有些蹊蹺,還請府尹大人明察。”
這教書先生無疑是個明白人。
是嘉定府內少有的明白人之一。
紅娘子瞬間知道他想表達的深意,輕輕點頭低聲道:“本官會派人去查的。”
如果正如這教書先生所說,那善濟會這攤水可就渾得很了。
而且,必然還牽扯到傳媒管理司等部。
紅娘子作爲嘉定府府尹,對這些部門也不是全部都門兒清。
甚至有許多主官都不認識,這刻,心裡頗爲沉重。
如果善濟會等真的有很大問題,那便是自己的失職。
這叫失察。
“行,你提的這些舉措,本官會去探討落實的。”
說罷,紅娘子又故意大聲如此說道。
然後便起身,向着自己的馬匹走去。
這樣做,當然是爲保護這個教書先生。
回了府衙。
紅娘子都顧不得去見自己的孩子,就到書房裡,剛落座,對着侍衛道:“去將何少尹請來。”
然後便低頭批閱公文。
如果她不是修武之人,這樣的工作量,怕是會將她的身子壓垮。
約莫過去兩刻鐘左右時間,那何少尹便到了。
是個年約四旬的中年人,頗爲儒雅,“府尹大人。”
他在門口給紅娘子揖禮,臉上帶着笑容。
嘉定府內有兩個少尹,是紅娘子的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