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如果不是現在皇上明法制,縱是這姑娘已出家,怕也有人膽敢作出強搶的事情來。
這樣的事情在以前的巴陵城內可沒少發生過。
現在有許多膏粱子弟家中仍未失勢,只是因忌憚皇上,便不敢再像以前那般胡作非爲而已。
而面對衆人那帶着覬覦的目光,出家女僧只是目不斜視,始終看着窗外垂柳。
她自有她的氣度。
瞧着偶有乞丐從窗前過,這女僧總是會將其喊住,然後遞些碎銀出去。
這讓得客棧內衆人眼中的覬覦之色漸漸消失,變得敬佩。
恰逢亂世時,佛門不顯。現在民生恢復,諸佛門也多忙着積攢自家香火,如女僧這般出家度世者,並不常見。
“客官,您裡……”
門外又響起小廝的喊聲,但纔剛喊出口,聲音便就噶然而止。
門口櫃檯內掌櫃的瞧過去,也是瞬間愣住。
有妙齡女子翩然進屋。
她雖只是穿着尋常的民女服飾,但顧盼間卻好似是穿着鳳袍綾羅。
其容貌更是用傾國傾城才能形容。
體態婀娜,顧盼生輝,便是較之那極具靈性的女僧,都好似還要勝過幾分。
有女人縱穿着綾羅綢緞亦像潑婦,但也有女人縱穿麻布也儀態萬千。這女子,無疑是後者。
她的出現,登時將客棧內不少目光吸引過去。
但只是短短几瞬,這些目光便又移開。
在這女子面前,縱是此時客棧內有不少江湖人,亦有不少富商,卻也覺得有些自慚形穢。
窗邊女僧似是感應到什麼,終是偏頭瞧着這邊看來。
兩女的眼神在空中交觸。
女僧淡然回頭,這長得國色天香的女子卻是嘴角扯出輕笑,扭動着腰肢向女僧走去。
她走動間真有萬種風情。
客棧內有嚥下口水的聲音。
肩上披着麻布的堂倌似是有些害羞,竟是不敢上去詢問。
妙齡女子在女僧對面坐下,聲音略帶嘶啞,卻是動人至極,“我能否坐這?”
雖是這麼問,但她人卻已是在桌旁坐下。
女僧只淡淡道:“請便。”
兩個國色天香的女子相映生輝。
櫃檯內掌櫃的嚥下口水,用只有自己聽到的聲音輕聲呢喃道:“巴陵城有多少年沒出現過這樣絕美的女子了?”
卻沒有答案。
好似,自他學會瞧女人以後,這巴陵城內根本沒有出現過這般美豔的女子。
掌櫃的心中忽然嘆息了幾聲。
只可惜自己並不年輕了。
此時,客棧內如他這般以各種理由嘆息的,也不知有多少人。
堂倌終於是鼓足勇氣走過去。
可還離着妙齡女子尚且有兩米餘遠,就聽得妙齡女子道:“不住店,只給我碗清水面即可。”
“噢。”
堂倌愣了愣,臉色稍紅,似又有些惋惜,向着後廚走去。
他聞到女子身上的香味了,真是好聞。只可惜,不能再走得近些。
女僧仍是沒有任何動靜,彷彿這能夠豔壓她的女子也不能讓她心中掀起半點漣漪。
她越來越像個菩薩了,起碼心態如此。只是不知以決絕之姿拼死在嘉定府的無得在世佛最終能否後繼有人。
位列花魁榜榜眼的女子又紅脣輕啓,開了口,“出家的滋味,真正比那皇宮之中還要好?”
樂舞終於正視她,“你認識我?”
玉玲瓏笑得花枝招展,“大宋國丈有兩女,俱是國色天香。可惜啊,皇上鍾情的卻只是姐姐。”
樂舞在這件事情上難得的爭鋒相對,“花魁榜羣芳爭豔,可花魁卻僅僅只有當今靜妃,也是可惜。”
玉玲瓏笑容不減,“但我不在乎。可你……也能不在乎麼?”
樂舞微怔,又偏頭瞧向窗外,“你再惹我不開心,我便大喊玉玲瓏在此。我想,這巴陵府內應有不少人願意拿你這顆豔豔羣芳的頭顱去請賞。”
豔壓羣芳四字,怎麼聽都好似有些嘲弄。
玉玲瓏眨了眨眼睛,“無妨,且不說他們能否拿得住我。縱是拿住了,你們大宋皇上也不會要我的性命。”
樂舞清冷地笑,“你以爲皇上會在乎你這張臉蛋?”
玉玲瓏搖搖頭,“不,因爲我腦子裡有許多他想要知道的事情。還有,我現在和新宋已經沒有關係,他實在沒理由非要殺我。”
“哦?”
樂舞又回頭,難掩眼中詫異,“你和新宋……沒有關係了?”
她當然知道些許有關玉玲瓏身份的消息。
玉玲瓏眼神些微黯然,“該償還的恩情也還清了,總不必要將自己作踐到任由他當成敝履賜予他人的地步。”
然後忽的自嘲感嘆,“呵,青竹蛇兒口,黃蜂尾後針。二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可你說,毒,毒得過男兒負心麼?有些傷只是取命,但有些傷,卻能讓得這世間萬事都在眼前失色啊……”
樂舞輕輕抿嘴,“難道連你這般姿色,他也捨得?”
玉玲瓏道:“他眼中只有天下。我,只是他的棋子而已。下棋人會愛上棋子麼?”
樂舞又問:“你愛他?”
玉玲瓏卻是沉默了。
堂倌端着清水面過來,放到她前面。這回,終於是得以近距離聞到她身上香味,便狠狠吸了兩口,心滿意足。
玉玲瓏低頭吃麪,細嚼慢嚥,等面沒了,才抿了抿紅脣道:“其實我不知道,但他是我見過最完美的男人了,呵……就似有人說咱們女子如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仙,他就是那樣的男人。說句不怕你生氣的話,縱是你心愛的那位,在我看來,也不如他那般完美呢!不過……又要顯得可愛些。”
樂舞眼神微冷,“我生氣了。”
“哈哈!”
玉玲瓏很沒形象地大笑,“看來你是真正喜歡他呢!這都讓得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真喜歡那位了。”
然後她的腦袋忽的湊近了些,“要不你給我說說,喜歡男人是怎樣的感覺?”
客棧內的人都瞧着兩女,眼神惋惜又驚訝。
難道這位女僧竟也有心儀的男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