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宗翰的人生也算是開掛的人生。
三十五歲那一年,跟隨完顏阿骨打開始伐遼,以十年時間,滅了幅員遼闊的遼國。
他應該算得上是頭號功臣了。
可謂是風光無限。
當年宋徽宗一朝的大臣和武將被他打得連滾帶爬,談虎色變。
可現在呢?
就說十年前,被趙桓給閹了,性情大變。
又加上這些年在朝堂上總是受到排擠,更是鬱鬱寡歡。
更氣人的是,一連打了好幾次敗仗了。
完顏宗翰這性格現在難免有些扭曲。
確定宋軍撤兵後,完顏宗翰一邊非常興奮地寫着投降信,一邊全城搜索完顏亶。
他就像一隻飢渴的餓狼,在四處搜捕着自己的獵物。
但無論怎麼找,就是找不到完顏亶。
三天後,前方傳來一個讓他暴跳如雷的消息:完顏宗望在從高麗國邊界撤兵,向瀋州回援,在半路被种師中攔截,兩軍交戰,完顏宗望損兵折將。
關外的戰局其實已經很明朗,宋軍幾乎佔據了絕對性優勢。
無論是岳飛在豐城打敗鐵浮屠,還是宋軍攻打瀋州,都已經證明宋軍的強大。
中原王朝的兵鋒再一次讓域外蠻族顫抖,時間彷彿回到了前唐之初,漢家的鐵騎在遼闊的草原上馳騁,鋒利的刀劍撕開了蠻族的野心。
鮮血染紅了城郭,關外的城池在天朝的憤怒中哀嚎、祈求和顫抖。
關外那些漢族世家,原本還是觀望的狀態,當聽說完顏宗弼的鐵浮屠全軍覆沒後,就徹底坐立不住了。
例如韓家,韓企先。
這韓家的來頭不小,先祖韓德讓是遼國的大人物,是蕭太后的情人,把持遼國國政幾十年。
在遼國傳承下來,遼國被女真滅掉的時候,韓家投靠了完顏氏。
當年完顏阿骨打爲了迅速在遼國的地盤站穩腳,拉攏了不少漢人家族。
這韓家就是重點籠絡的一個。
韓家的家主韓企先是金國的宰相,也是金國朝堂上最有權勢的漢人之一。
聽聞前方局勢後,他也不再猶豫了,只是感慨道:金國氣數已盡,當領投明主。
於是,便迅速給趙桓寫信,先表個忠。
暗地裡偷偷寫信的豈止韓企先一人?
完顏宗弼的豐城之敗傳回上京,幾乎震驚了整個金國的高層。
瀋州的節節敗退,更是令那些達官貴人寢食難安。
所謂的百萬大軍南下匯聚豐州,不過是完顏亶破罈子破摔,垂死掙扎、負隅頑抗。
雖說瀋州內城未破,宋軍匆忙撤軍。
但所有人都已經看清楚了局勢。
接下來,整個遼地,都陷入了一種恐慌中。
而金軍最後的精銳,完顏宗望的大軍失利後,這種恐慌開始在整個金國蔓延起來。
若不是宋軍臨時撤了兵,怕是那些個達官貴人已經快馬加鞭前來送錢、跪地求饒了。
擊敗完顏宗望後,种師中並未再貿然北上。
原因有二。
一是擊敗完顏宗望,宋軍本身也有損失。
二是中軍主力突然撤兵,已經造成了人心浮動。
向來沉穩持重的种師中,決然不會再北上了。
他乾脆在南邊的顯州駐紮下來,暫時對瀋州形成掣肘。
而岳飛呢?
聽說中軍已經撤回關內,也未貿然前進,而是駐紮在豐州,如同一柄鋒利的劍,懸掛在金國君臣們的身旁,讓他們寢食難安。
時間很快就到了八月下旬,已經入秋。
關外的秋來得格外早一些,已經能看到枯黃樹葉飛落。
秋雲壓得很低,太陽的光線透過厚重的雲層,灑落下來,那些長得有人高的草,在秋風中搖擺,好像戰死的人在做最後的掙扎。
有老鷹和烏鴉在四周盤旋,野狗們正在分食最後的幾塊肉。
不遠處的村落傳來了慘叫聲和哭泣聲,村裡的男人都被金軍強行徵調,他們的反抗無濟於事。
當他們路過這些曾經的戰場的時候,落下了絕望的淚水。
沒有人知道自己明天是否還能活着。
當他們被押送到北邊後,時不時有逃難的難民從這裡經過。
田地已經荒蕪,人們飢不果腹、篳路藍縷。
有大臣給趙桓奏疏:關外赤地千里,民不聊生,百姓衣不遮體,日夜盼望王軍北上收復故土。
但戰爭似乎突然停下來了。
前不久,种師道病死在戰場上的消息傳回了東京城,趙桓在羣臣面前嚎啕大哭,幾次哭暈。
大臣們心中感慨:皇帝,還是你的演技好啊,暈過去的姿勢都是那麼地渾然天成,不瞭解你個臭不要臉的,還真以爲你是傷心過度而暈過去的。
這個時候就是拼演技的時候了,皇帝都帶頭哭暈了,羣臣們自然一個比一個傷心難過。
好像种師道是他爹一樣。
甚至有大臣們用腦袋撞柱子,悲傷道:“蒼天有眼,吾願奉獻三十年年華於種相公。”
奉獻個屁!反正种師道已經死了,反正又不可能真正奉獻,我想怎麼說怎麼說,哈哈!
整個東京城都處於一種極度悲傷的氣氛中。
就連街頭賣繡花鞋的老太太都落下了悲傷的淚水。
大宋邸報和東京快報一連十天都在刊登种師道的過往。
而聽聞幽州全軍更是披上了白衣。
十天後,皇帝親自頒佈諭旨,追封种師道爲忠王。
大宋非宗室封王的很少,除了王安石和童貫被封王以外,基本沒有。
而且這兩人備受爭議。
現在種師道是被皇帝親自追封,並且配享太廟。
這是何等榮譽。
便在大家都沉寂在悲痛中的時候,也有人向皇帝奏疏,前方戰局未穩,天子當另擇良帥,統領三軍之師,以復北疆故土。
又有人開始大肆宣傳,雙方鏖戰,主帥病死,此乃不祥之兆,天子當即刻撤兵。
种師道的死,讓原本順利的局面,變得非常不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