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偉隨即回答道:“我堅決支持市委市政府的相關決定。”
田春秋本想發火,愣是壓了下來,道:“你很討厭,你知道嗎?”
陸一偉沒想到田春秋會說出這種話,站在那裡低頭不吭聲。
“行了,你下去吧。”田春秋衝着陸一偉無力地擺擺手,顯得十分疲憊。
陸一偉剛出門就碰到火急火燎的蘇啓明。蘇啓明看到陸一偉後,先是一愣,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壓着聲音道:“回去再找你算賬!”說完,敲門進去了。
陸一偉出了市委大樓,不知該去往何處。是該回“雙規”自己的酒店,還是回南陽縣?看了看錶,時間還早,出了大門,打了個出租車,徑直往北州大學駛去。
與此同時,田春秋辦公室正在緊急磋商着對策。田春秋拿着《內參》道:“省委黃書記在事關南陽縣的這篇文章上作了批註,充分肯定了南陽縣的做法,既然得到了黃書記的肯定,那我們就要高度重視起來,把南陽縣的企業改制作爲北州市的一個亮點打造出去,勤奎,你來安排吧。”
李勤奎本想反駁,又咽了下去,點了點頭。
“這不,上午又接到省委辦公廳的急電,說省委秘書長羅中原同志要在下週一到南陽縣調研,今天是週五,也就是說我們還有兩天的準備時間,啓明,你回去以後就抓緊時間佈置,具體的行程規劃讓勤奎告知你,記住!基礎性工作一定要做細做實,不要冒冒失失的丟了大人,好吧?”田春秋繼續安排道。
蘇啓明慌了,愣在那裡不知所措。企業改制自己至始至終沒有參與,現在讓自己接手準備,就算是現學,也來不及啊。可市委書記的話他又不能不聽,只好硬着頭皮應承下來。
散會後,李勤奎留了下來,提醒田春秋:“田書記,您把這件事交代給蘇啓明,不怕到時候出現什麼紕漏?”
李勤奎是田春秋的心腹,有些話有些事自然不避諱。他道:“那你說怎麼辦?難道把張志遠放回去不成?”
李勤奎點點頭道:“田書記,在這個當口,我們只能這麼做了。”
“爲什麼?”
李勤奎分析道:“有三點原因。第一,先說羅秘書長此行的目的,自然是受黃書記委託下來調研,他下來了就代表黃書記,要是準備不充分,很可能會耽誤大事;第二,再說這篇文章的目的,不偏不倚出現在張志遠被調查階段,所以這必然是有預謀的一起策劃,到底是在背後指使,現在不重要,重要的是,文章裡時時處處標榜張志遠的功勞,蘇啓明出面顯然不合適,到時候問起來一問三不知,那可就糗大了;最後,關於張志遠接受調查的事,我們並沒有向省委報批備案,萬一羅秘書長問起來,我們也沒法交代啊。另外,黃書記肯定了南陽縣的做法,而我們卻在調查當事人,要是傳出去,也有礙您的面子啊。”
李勤奎這麼一分析,田春秋爲難了。氣得痛罵道
:“這個張志遠,我還真是小看他了,在背後和我玩手段,長能耐了啊。不行!堅決不能放他出去,我不能這樣輕饒了他。這樣,這兩天你下去和啓明同志負責調研前的各項準備工作,每一個環節都要準備,不能出現任何紕漏。另外,全縣上下要統一口徑,就說張志遠外出學習去了,明白了嗎?”
“這……”李勤奎對田春秋的做法表示不理解,但對方是一把手,自己只有執行的份,只好無奈地點點頭道:“好,我這就去辦。”
李勤奎剛出辦公室門,蘇啓明就趕緊跟了上去,急促問道:“老李,這下可咋辦了?你可得替我出出主意啊。”
李勤奎是田春秋不可或缺的參謀之一,外人私下叫他“二把手”,其地位舉足輕重,不可小覷。人們常說秘書是領導的影子,其實不然。秘書本身級別和職務不高,手中掌握的權力不夠,在往常情況下最多起上傳下達的作用,影響力遠遠達不到小說描繪的秘書那樣飛揚跋扈,馳騁萬里,翻雲覆雨。秘書長則不同了,既是常委,又是“大管家”,手中有權又有地位,在執行領導指示時,效率和效果亦然要神速和出彩。
李勤奎回到自己辦公室,將手中的筆記本往桌子上一丟,拿起煙盒抽出一支菸點上,坐到沙發上思考着如何應對羅秘書長調研。
按照他的想法,就是暫時把張志遠放出來,等羅中原一走,再繼續調查,這樣既給自己解了圍,也不會讓上級領導難堪。可田春秋偏偏要賭一口氣,做出這種不理智的決定。李勤奎不能反駁,只能用各種方式來彌補填補這個巨大的漏洞。
“老李,你倒是說話啊!”蘇啓明見李勤奎發呆不出聲,着急忙慌問道。
李勤奎這時才發現蘇啓明的存在,將煙遞給他一根問道:“啓明,你們南陽縣搞企業改制,你這個做班長的,應該瞭如指掌、一清二楚吧?”
蘇啓明臉色憋得通紅,道:“老李,你這不是寒磣我嘛,你也知道南陽縣搞企業改制是張志遠一手操作的,我自始至終也沒參與啊。”
李勤奎看着這位靠老丈人爬上來的“關係戶”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憐,道:“啓明,這我就得說你兩句了,你作爲南陽縣的負責人,怎麼能讓張志遠綁架了你呢?企業改制這麼大的事情,至少你應該過問一下吧?好了,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了。待會你回去以後抓緊時間準備,明天一早我就趕過去。”
蘇啓明兩眼一抹黑,求助道:“怎麼準備?準備什麼?”
李勤奎無奈地搖了搖頭,將桌子上的《西江內參》拿起來塞到蘇啓明手裡,道:“你先回去好好研讀一下,上面涉及到幾個點,就按幾個點準備。這上面不是提到了曙陽煤礦和北河鎮工業園區嗎?就把這兩個作爲調研點。張志遠外出學習去了,就由你來做彙報工作。記住,會場、調研點都要精心佈置,氛圍一定要搞得濃厚,還有就是後勤工作,細小末節都要考慮到,好吧?”
“好……吧!”蘇啓明腦袋都大了,神情恍惚地走出了市委大樓。
“這下怎麼辦?”蘇啓明坐在車裡快速思考。企業改制他壓根也沒參與過,甭說“南陽模式”了,就連最起碼的流程都不懂。最關鍵的問題是,參與企業改制的人如今都四分五裂,臨時抱佛腳也來不及啊。張志遠是不指望了,現在全程參與的人只有白玉新和陸一偉了。
事不宜遲,他拿起電話打給縣委辦主任董國平:“通知白玉新和陸一偉,一個小時後到我辦公室開會。”掛掉電話,催促司機:“回南陽縣!”
陸一偉坐着出租車到了北州大學門口,一摸口袋,才發現身上一分錢也沒有,錢都給了那個小王了。
出租車司機看到陸一偉這番模樣,鄙夷地瞟了一眼,雙手搭在方向盤上不耐煩地等待着。
陸一偉連忙道:“師傅,你彆着急,我馬上就打電話讓人送錢過來。”可渾身上下摸了個遍,也沒有手機的蹤影。他纔想起來,手機昨天已經被收繳了。他再次露出羞赧的表情道:“師傅,我出門太着急,手機也忘帶了,要不你借我用一下手機,待會我雙倍付你車費,你看行不?”
司機臉色出奇地難看,從腰間取出個BP機道:“手機沒有,只有這個。”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陸一偉慌張探頭張望外面,試圖尋找認識的人。可自己在北州市人生地不熟的,除了夏瑾和以外也不認識其他人啊。陸一偉只好道:“師傅,我叫陸一偉,在南陽縣政府辦工作,我妻子叫夏瑾和,在北州市教書,要不這樣,你在這裡等着,我進去後取了錢就給你送過來,你看行不?”
司機毫不客氣地道:“像你這種人我見多了,下了車能把錢送過來,那都見了鬼了。行了,你要實在沒錢就下去吧,就當我白跑了一趟,不過記住,年輕人還是實在點好。”
陸一偉從來沒有因爲錢而逼到如此窘境,他不停地和司機解釋並賠禮道歉,司機則揮手示意,讓他下車。
正在這時,陸一偉無意之中從倒車鏡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定神一看,確定自己認識後,對司機道:“師傅,你等着,馬上給你付錢。”說完,下車快步跑到了孟曉楠身邊。
“陸一偉!”孟曉楠見到陸一偉後近乎尖叫,驚訝地道:“你變了,變得比從前更帥了,哈哈。”
陸一偉那有功夫閒扯,極其不好意思地忸怩着道:“能借我點錢嗎?”
“借錢?”孟曉楠不可思議地道。當她看到陸一偉不停地張望身後的出租車時,似乎明白了什麼,闊步走到出租車前,大方地掏出100元遞給司機,嘴甜地道:“師傅,不好意思啊,我朋友出門忘帶錢了,給您帶來了不必要的麻煩,抱歉了。”
司機頓時堆滿笑容,連連道:“沒事。”說着要找錢。孟曉楠連忙制止道:“不必了,就當給你的誤工費了。”說完,拍了拍車門,起身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