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堯安撫了下狂跳的心,被突然冒出來的寧心駭住,他稍定下心神,有禮的作了個揖,“格格。”
寧心用力的將嘴巴給闔關上,慌張的連忙一福,“王、王爺!”
身後的小宛則直接嚇得跪到地上,心裡直喊慘了。
就在她們主僕倆手足無措之際,唐文堯身後響起一串爆笑聲。
寧心微側了下頭,就看到唐文禹正站在唐文堯身後不遠處。
原本想要討回公道,沒料到最後出醜的還是自己,她尷尬的低下頭。
“失禮了,王爺!”她不甚自然的致歉。
“丫頭,”唐文禹在自己的兄長還未開口前已飄然走向前,拍了拍未過門娘子的頭,“你真行!這次差點就成功了。”
其實他遠遠就看到寧心主僕倆笨手笨手、鬼鬼祟祟的身影,加上寧心身上所佩帶那隻出自他手的薰香瓶所飄散出來的幽香,那味道是他再熟悉不過,所以很快的就猜出她想做什麼。
正好看到大哥走來,他索性拉着大哥,將計就計的讓大哥走在前頭。
寧心飛快的瞟了他一眼,就見他對她擠了擠眼,很快的就知道自己又被捉弄了,雖然生氣,但想起方纔王爺的表情,她忍不住揚起嘴角,圓圓的眼睛又成了彎月。
看着弟弟和格格眉來眼去的模樣,唐文堯無奈的搖了下頭,清了清喉嚨,要他們適可而止。
寧心立刻暗暗吐了下舌。
“大哥!”唐文禹也收起嘻笑的神情,對自己的兄長說,“失禮了。”
唐文堯的目光在弟弟和寧心身上穿梭了下,最後長長一嘆,率先走進了唐文禹的書齋。
寧心看着唐文堯的背影,小聲的問着唐文禹,“王爺不會生氣吧?”
他帶笑的瞄了她一眼,“不會!你別忘了,你是格格,全唐府除了我以外,看是沒人敢發你脾氣。”
寧心聽了忍不住翻了下白眼,“我這格格是個假格格。”
“別胡說!”他不喜歡她這麼說自己。
“我不介意,你介意什麼?”寧心輕笑看着他一臉的不快,“要不是太皇太后垂憐,貴妃娘娘疼愛,你們唐家又好心的收留我,我這格格就算成長在宮中,說不一定這會還是個土裡土氣、啥都不懂的土丫頭。”
他斂容不悅的睨了她一眼。
知道他生氣了,她趕緊對他甜甜一笑,趕緊轉了個話題,“方纔王爺的表情好好笑,你有看到嗎?他被我嚇着了。”
“這是當然!你突然跳出來,誰不會被嚇到?”知道她的用心,他就順着她的話答腔。
“但我原本打算嚇的可是你,你別讓王爺走在前頭不就沒事?”
“我本也是這麼想,不過,你不認爲讓他走前頭不也很有趣嗎?曾幾何時,你能有機會可以嚇個王爺。”
寧心側着頭想想也有道理,脫口說:“說的也是。”
兩人相視一眼,同聲笑了出來。
聽到身後的笑聲,唐文堯除了搖頭還是搖頭。還未拜堂的兩人有時就像長不大的孩子,總以捉弄人爲樂,不過也因爲有他們在,王府總是滿是笑聲。
他坐到書案之後,看着弟弟細心所記載的唐窯紀事。他很清楚,他雖名爲唐窯的督窯官,但是制窯的功夫卻遠遠不及弟弟。
文禹盡得死去阿瑪的真傳,也多虧有他,唐窯至今不但可以維持阿瑪生前的榮景,更有更上層樓的讚譽。
看着文禹與寧心兩人不顧有他人在場的嬉鬧着,他不由得露出淺淺的笑,看來是時候該把兩個人的婚事給辦一辦。
這陣子給他宮中的貴妃姊姊捎封信,請她作個主,下個詔令,然後等到自己的福晉身子骨好一些,就可以讓兩人拜堂完婚。
“文禹,過一陣子本王要親自送朝鮮王大婚的貢品遠赴朝鮮,”唐文堯開代正事,“唐窯就交給你了。”
“是!”唐文禹正色的領命。
“別總是捉弄格格,”唐文堯語重心長道,“等我回來,你們就要成親了。”
“聽到沒有?我大哥說我們要成親了!”
寧心臉一紅,“聽到沒有,王爺要你別總是捉弄我?”這纔是重點。
見她難得的嬌羞模樣,唐文禹大笑的摟了摟她。
看着他們兩人相處的模式,唐文堯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王爺!”
聽到門口響起熟悉的聲響,唐文堯微驚,一擡頭,便看見福晉在婢女的扶持之下走了過來。
“芳兒,”唐文堯急着站起身,“你怎麼來了?”
“今日外頭的陽光好迷人,”雲芳輕聲回答,“所以忍不住出來瞧瞧。”
唐文堯皺起了眉頭,“你該在房裡歇着!”
“躺了好些天,骨頭都快散了,”雲芳柔聲抱怨。這些日子受了風寒,渾身沒力氣,今日終於有些力氣可以下牀,但才走了一小段路,她卻已經是氣喘吁吁、香汗淋漓。
“福晉!”寧心蹦蹦跳跳的來到了她身旁,嬌柔的拉住她的手。
“怎麼了?”雲芳關愛的看着格格,她向來把她當成妹妹一樣疼愛,“瞧你們笑得開心的,遠遠就聽到了。”
寧心一笑,覆耳在對她輕聲說了幾句,手指着一旁的唐文堯。
雲芳的目光飄向自己的夫君,忍不住笑出聲。
“別跟着他們一起取笑我!”唐文堯嘆了口氣,眼底閃着對妻子說不出口的擔憂,“我看咱們得找一天快點兒讓他們成親,不然兩人總像長不大孩子似的,也不是辦法!”
“嗯!”雲芳也贊同的點頭,“就等王爺從朝鮮回來後吧!格格,擇期讓你和文禹拜堂成親可好?”
話題又回到令她不自在的事上頭,寧心不禁羞紅了臉,“福晉怎麼問人家這個呢!”
“臉紅了!小叔,”雲芳笑着看一旁的唐文禹,“咱們小格格害羞了。”
唐文禹縱聲大笑,將寧心摟了過來,安撫的拍了拍她的後背,“那咱們就別再提了,到時吉時一到,咱們把格格丟進喜房就行。”
唐文堯沒好氣的睨了嘻皮笑臉的弟弟一眼,“別胡說八道,寧心可是個格格,哪能任你胡來!帶格格去洗個手臉,差不多該用膳了。”
“是!”唐文禹爽朗的應了一聲。
雲芳轉身交代自己的貼身婢女姚華準備用膳,不過她才說完話,就感覺一陣天眩地轉。
在衆人的驚呼之中,她雙腿一軟,竟暈了過去。
一彎明月高掛在天空,冷清的打更聲隨風傳來,整個世界顯得安靜寂寥。
寧心輕移蓮步,緩緩的從後頭抱住了唐文禹。
他嘴角一揚,沒有費心的轉頭看是誰,因爲他已經太熟悉生命之中有這個人存在,就算只是一個呼吸聲,也可以知道來人是她,他最愛的寧心。
“想什麼?”寧心輕聲的問。
站在樓臺上,看着明月高掛,水面上倒映着月影,唐文禹低頭沉默,手覆在她的小手上頭,微斂下眼,“沒什麼。”
“騙人!”她繞到了他面前,擡起的小臉上頭帶着微微的笑意,“你真不會說謊。”
“我會!”唐文禹溫柔的瞅着她,“是我不擅長說謊騙你罷了。”
他的話使她臉上的笑意更甜,“你雖不想說,但我知道你在擔憂福晉。”
唐文禹沉默無言。他與大哥感情打小便好,現在大嫂重病,藥石罔效,看着大哥心焦如焚,他自然也心情沉重。
就連遠在京城的貴妃姐姐知道此事,還特地派了御醫送來珍貴的補藥,但依然沒見太大的起色。
她那不知名的怪病,就跟死去的額娘一個樣,所以大夥兒雖未說出口,但都擔心大嫂會跟額娘一樣,沒多久便撒手人寰。
“格格!”他突然輕喚一聲。
聽到他的叫喚,寧心不由得皺起眉頭,“我實在不喜歡聽你用格格喚我,每次這麼叫我,總沒好事!”
唐文禹聞言笑了,拉起她的手,輕吻了下她的手背,“我得出趟遠門。”
她卻是不解的看着他。
“朝鮮王大婚,朝廷要大哥親自護送唐窯瓷器遠赴朝鮮,但看這情況,還是由我去比較妥當。”
寧心沉默了一會兒,向來唐窯對外的事務都是王爺處理,文禹則身負窯場的運作,只是這次情況特殊,也是莫可奈何的事。
“你該知道,”他柔聲續道,“我這一去,一來一往之間,三、五個月是跑不掉的,看來咱們的婚事得再延一延。”
“延是無所謂,你別延到最後不要我就好了。”在寧心輕快俏皮的語調之後,有她沒有說出口的體貼。
她已經等了他許多年,他對她的心,她全都明白,雖貴爲格格,但她的身份卻不比一般,她擁有的只是一個封號,若少了稱謂,她只不過是個父母雙亡的孤女,可王府上下沒有人瞧不起她,每個人都疼愛她,她希望待在這裡一生一世,但讓她如此眷戀此處最主要原因,是因爲他。
他忍不住動情的伸手摟住她。
他深情的說:“委屈你了!”
她輕搖了下頭,拿起腰間的薰香瓶,在他的面前晃動着,“記得嗎?這是你因爲一句隨口對我的承諾而費盡心思多年所親手製作贈予之物,我喜歡蝶,所以你送我一對蝶,一個是你,一個是我,此生相依,一世相守。我明白你是守信之人,絕不會負我!所以不管你到天涯海角,我都等你,縱使要等上一生一世,我也等你。”
雖早知明白兩人相愛,但聽到她的話,他仍感動的一笑,吻了吻她的臉頰。
“爺!”突然一個急促的聲音由遠而近傳來。
他們同時看向聲音來源處,就見雲芳的貼身婢女姚華急忙的跑了過來,因爲太匆忙,反而跌了一跤。
“小心點!”寧心連忙上前扶她。
姚華因爲疼痛而扭曲着一張臉。
“摔痛了吧?”寧心一臉難掩關心的打量她。
雖然姚華是個下人,但是她和唐家兄弟從沒把她當成外人看。
姚華的爹原本是唐窯裡的拉胚師傅,手藝超凡,是窯場數一數二的能手,只可惜當年那場大火不單使唐府失去了主子,也一併奪走姚華爹孃的性命,唐家基於道義,便將孤苦無依的她給帶進唐府,就近照顧。
當年老福晉原打算作主收她爲義女,但是姚華婉拒了,她表示有頓溫飽,能當個奴婢報答老福晉慈悲就已經心滿意足,於是跟在老福晉身旁爲婢。
老福晉死了之後,她便轉而伺候少福晉——雲芳。到今一晃眼多年,姚華也總盡心盡力的跟在雲芳的身旁。
姚華的年紀與唐文禹和寧心相當,三個人一起長大,情誼自然不同一般。姚華稍長寧心幾歲,或許是因爲她跟寧心一樣是個孤苦無依的孤女,所以寧心跟她特別有話說,跟她也特別好。
“沒事。”姚華忍着痛搖頭,從地上爬了起來。
寧心低頭注意到了姚華的褲子上都染了鮮紅的血跡,“還說沒事,你都跌傷了!”
“沒關係的,格格。”姚華焦急的拉住她的手,“現在不是管奴婢的時候,奴婢這點小傷只要上個藥便成了,是福晉——福晉出事了!”
唐文禹臉色微沉。
“福晉怎麼了?”寧心心一驚。
“福晉吐了好大一口血,眼一翻,就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