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隨着葉木兒手中的彎刀逐漸加力,那份入骨的疼痛以及血液緊貼皮膚流動的恐懼感令江若蘭不由自主地輕哼,渾身肌肉繃緊,額頭冷汗形成瀑布,一張俏臉幾乎變形。即便如此,但她小背依然挺得筆直,仰着尖尖的下頷,緊盯着葉木兒,眸中閃爍着清冷倔傲的光澤。那樣子,看得人心碎。
“住手!”邱子墨鋼牙一咬,雙拳緊握,藍色的衣衫無風自動。“葉木兒,你究竟想怎樣?”饒是他如此沉定的性子,此刻也忍不住怒不可遏。如果不是江若蘭在他手中,勢必他就會全力一擊,不給對方任何機會。只可惜,此刻嬌豔絕麗的江若蘭看上去那麼柔弱,那麼清冷,破碎的決絕讓他還能保持着最後的冷靜。他知道,如果他真的發動攻擊,也許會重創葉木兒,但同樣的,江若蘭卻絕無生還的機會。這樣的險,他不敢冒。
“吼。”墨弦化身的黑狐也向前一步,雙足猛地一踏,高大的城牆頓時顫動起來,強大的威壓令葉木兒身形一滯,但他手中的雙刃彎刀卻始終不離江若蘭脖頸半分,眼神同樣執着和冰冷。他不甘心,邱子墨跟墨弦同樣不敢先發制人。四個人就這樣的僵持着,大戰一觸即發,而邱子墨跟墨弦卻無力打破,因爲他們不得不顧忌江若蘭的安危。一邊的月兒驚駭欲絕,哭得聲嘶力竭。而葉眉兒則眸光微閃,神情變幻不定,不知道在想什麼。
江若蘭感受着脖頸上傳來的巨大的痛楚,死亡的陰影將她徹底籠罩。“這就要死了麼?一切,纔剛剛開始啊。爹,娘,原諒你們這個冒牌女兒吧,如果有來生,若蘭定當承歡膝下,極盡孝道。”
“邱公子。”江若蘭努力保持着清醒和鎮定,慘白的小臉漾起一絲蕩人心魄的笑意:“一念千年,一念成殤。你的世界,我曾來過。雖說相逢已成別,可若蘭,無悔。公子,保重。”
秋邱子墨低聲嘶吼:“不,若蘭。你說過,無論如何都不要輕言放棄的。難道此刻,你真的願意就這樣放棄了麼?”
“我是說過,我也的確是不甘心。”江若蘭悽然一笑:“可我畢竟不是你們這個時代的人,我的離去,也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重生。所以,無需爲我擔心。我相信,天地皆緣,你我,終究還會有重逢的那一瞬。”不管他是否懂得,該說的,還是一起說了吧。免得抱憾終身。
“咳咳……葉眉兒,若蘭求你,求你,放過他們。”痛楚越來越深,暈眩的感覺一波波襲來,一星星殷紅將她月白的紗衣染成一朵滴血的玫瑰,妖豔的猩紅,讓人觸目驚心。“答應我,放了他們。”
“……”葉眉兒沒有吭聲,可她眼中分明寫着深深的震撼和掙扎。半晌,才猶豫着開口:“木兒,請你,放過她好吧?她是無辜的。”
“哼……”葉木兒斷然否決,眼中閃過一絲猙獰,手上突然用力,咔,彎刀發出輕微的與骨頭摩擦的聲音。一抹淒涼的笑意猶在脣邊,江若蘭眼中的生機,卻越來越弱,美麗而憂傷的睫毛,緩緩垂墜。“公子,保重!”
“不要!若蘭!若蘭!”
“小姐!小姐呀!小姐!”
“若蘭小姐!”
一聲聲痛徹心扉的呼喊,離江若蘭的意識越來越遠。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彷彿一片透明的飛羽,正變得很輕很輕。一切,都結束了啊。YY的,好你個煙雨,我江若蘭果真有了一場桃花運。只不過,人算不如天算,沒有開始,卻已灰飛煙滅。看來,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不好混,還是回到現代做我的小資女人去吧。秋,如果有來生,我相信我們一定會續寫這段穿越千年的緣分。莫大的黑暗襲來,江若蘭鳳目一閉,滿頭青絲垂落,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
“若蘭!”邱子墨漲紅着臉,星眸染上一絲血色,俊朗的面龐顯得有些猙獰地狂吼一聲:“葉木兒,你找死!”一個箭步上前,接住了訇然倒下的江若蘭。芳香柔軟的感覺猶在掌心,而那張清豔絕倫的臉上卻再沒有了往日的巧笑倩兮。
“爲什麼?爲什麼?既然老天讓我們遇見,爲何又讓我眼睜睜看着你離去?這不公平,不公平啊若蘭。你醒醒,醒醒啊!”悲憫深沉的低吼,猶如一頭髮怒的困獸,每一聲,都如重金屬一樣狠狠地撞在人心上,讓人不由自主地窒了呼吸。
冷眼看着悲痛欲絕的邱子墨跟呆立一邊的墨弦,葉木兒臉上閃過一絲狡詐和殘忍,大手一揮,果決地吐出:“射!”連弩箭再一次發揮出它的威力,咻咻咻,一連串的箭矢向着邱子墨激射而去,場上再次變得混亂無比。
邱子墨沒有動,緊摟着江若蘭逐漸冰涼的嬌軀渾然不覺。葉眉兒秀眉一挑,再也忍不住了,素手輕揚,“嗖”一聲,白練脫手,震退相繼飛去的箭矢,爲他擋下那致命的一擊。
洛無塵亦是虎目圓睜,雙腳一縮,勢如猛虎般撲向邱子墨。然,黑刀比白練終究慢了那麼一步,而邱子墨亦被葉眉兒安然護住。洛無塵見他無恙,略略鬆了口氣,黑刀反手一彈,所有的憤恨,風馳電掣地轉向葉木兒。
與此同時,墨弦黑色的狐尾如同一支鋼鐵鑄就的利劍,甩開迎面而來的箭支,爾後狠狠劈向葉木兒。此時此刻,墨弦心中的痛,絲毫不亞於邱子墨。先不說江若蘭傾盡全力救了他,就連後來對他的細心調理與呵護,都讓墨弦感覺到從未體驗過的溫情和感動。原來人與人之間的感覺,還可以如此親切,如此溫暖,如此入心入肺,讓人百轉千回。若無法護江若蘭周全,他墨弦還有什麼臉面立於這天地?
“噗哧”,葉木兒再怎麼神勇,也禁不住墨弦與洛無塵的聯手一擊。步子稍稍一滯,便被洛無塵的黑刀擊中,而墨弦的狐尾,也毫不留情地落在葉木兒後心,強大的勁氣,瞬間將葉木兒甩向半空,爾後重重地垂墜。領頭的黑衣人大驚失色,身形倒轉,幾個飛躍,順勢將葉木兒接住。饒是如此,葉木兒依然噴出一口血霧,身軀一晃,臉色陰晴不定,惡狠狠地開口:“一個不留!”
場上情形再次陷入膠着狀態。連弩陣一波連着一波,彷彿沒有盡頭,而墨弦他們依然在拼死反擊。不時有沉悶的慘叫響起,兩邊的人幾乎都已經麻木,只知道不停地射擊,不停地催動內力,用手中的武器與之抗衡。月兒俯身半跪在江若蘭面前,一遍遍喚着小姐,悲痛欲絕。
邱子墨低頭俯視着那張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俏臉,心頭一陣陣疼痛和茫然。雖說與眼前的這個女孩兒不過數面之緣,並沒有很深層次的交集,但不知爲何,初初相遇,便有那麼一絲莫名的悸動和傾心。還記得第一次見她的樣子,雖身陷重圍,但柔弱無助中透出的那份無與倫比的清傲和堅強,卻讓人記憶猶深。所以,他纔會在她面前有着剎那之間的恍惚和迷離。再度相逢是在望江樓。一身月白綢衫的她,碎步盈盈從樓上緩步而下,清豔絕倫得彷彿不染纖塵的世外仙姬。當她略帶訝異和欣喜的眸子看向他時,他的心,竟漏跳了那麼一拍,幾乎是逃也似地匆匆而去。萬料不到,今夜,他們竟會在如此惡劣緊張的情形下再次交集。她爲了他,可以捨生取義。他爲了她,可以拼死相護,無怨無悔。原來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不需要天長地久,亦不需要太多的言語。一個剎那交會的眼神,足矣擊穿他們心底所有的疼痛和溫柔。可是,這一切,纔剛剛開始啊,老天爲何要這麼殘忍?既與卿逢,緣何訣別?若蘭,若蘭,你怎麼忍心陷我於痛苦的深淵……
沉浸在狂怒與悲痛之中的邱子墨與月兒不知道,一縷肉眼看不見的淡淡的光華,正從江若蘭體內緩緩溢出,將她纖柔的身子一點點裹覆,爾後化爲一線流動的水紋,逐漸撫過江若蘭微蹙的眉心以及她蒼白精緻的小臉,然後,那一道觸目驚心的刀痕亦被水紋漸次洇開,奇蹟般地變得光潔如初。如果細看,就會發現她的鼻翼似乎有了微微翕動的跡象,而體溫,也開始回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