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 威廉沒了心情。
雖說最近和六爺鬧得很不愉快,但是聽說他剛從鬼門關淌回來,心裡還是很不好受。
天還沒亮, 他們就坐車回程。
回到莊園, 僕人前來接手行李, 老管家迎上來向威廉稟報, 說古董珠寶商已經在會客廳裡恭候多時, 威廉點頭,想告知好仁,卻發現好仁並沒有下車。
“怎麼了?”
他轉過身來, 彎腰探頭。
好仁定定地坐在那裡,並沒有下車的打算, 而是說:“送我去醫院。”
司機不敢答應。
而是靜待威廉的反應。
威廉眉頭一簇, 說:“先挑選好婚戒再去不行嗎?”
“你不要忘記, 是你說要按我們的習俗來辦的。”好仁轉眸,瞅着他:“我要的, 你不能滿足我,這件婚事永遠都沒法成。”
心裡惱氣,威廉一把把車門關上了。
“叫他不用等了!”
威廉對老管家丟下一句,悻悻離去,老管家接令, 末了, 對司機示意, 司機得令, 這才發動了車子, 往莊園外駛了去。
他去了醫院。
站在隔離的玻璃外面,看了垂死在牀上了無生氣的六爺很久。
然而, 他離開醫院並沒有立即返回莊園。
而是回到了之前六爺爲他租住的那套公寓。
默默地合上沉重的門,獨自面對靜悄悄的空間,他整個人頹廢地貼着門滑落到了地上。
他的心好累。
從六爺出事開始,他沒有一天能夠睡得安穩。
總是被自己跌入深淵的夢境驚醒,他感覺自己的神經繃得都快要斷了。
此刻,他是多麼希望奇蹟能夠重現。
他多麼希望自己能夠再次醒來,多麼希望現在的這一切也都是夢。
“好仁?”
然而,就算是在這裡,也不止只有他。
他微怔擡頭,這才發現原來文浩在這裡。
這挺令他意外的。
他以爲文浩得知文易出事後就已經搬回家不再留住在這裡了。
“你怎麼了?”文浩來到他面前蹲下。
看他一臉憔悴,很是手足無措。
他起手,撫上了好仁的臉,好仁的眼中滿是脆弱,聲音很低,開口哽咽:“……你可不可以救救我……”
心,揪痛。
文浩眼眶泛紅,大力把好仁攬入懷中。
好仁回抱着他,雙手緊緊地抓着他的衣衫,雖然沒有哭出聲來,但是,文浩可以感覺到,好仁的淚已沾溼了他胸膛的衣襟……
一轉眼,三天後。
蔣家專程召開的記者招待會如期舉行。
如果只是闢謠,這一舉動未免太過大動干戈。
所以大家猜測,這個記者招待會未必是爲闢謠而開的。
果不其然,蔣偉年一臉嚴肅地來到現場,一坐下來不久,便開門見山,直接回應最近的傳聞,承認了六爺蔣偉宏並不是蔣家的親生血脈,並說明,以後蔣偉宏所有事都與蔣家無關。
一衆譁然。
這一猛料猶如重磅Z彈,瞬間引爆了話題,賺足了大家的關注。
人聲沸騰起來了。
很多記者踊躍地舉手,拼命地想引起注意,搶着爭取提問的機會。
蔣偉年不予理會,想要就地結束這次的記者會,有個年輕的女孩見搶佔不了先機,乾脆直接踩上了自己的椅子,大聲:“您這麼做不會是爲了霸家產的吧?”
這一問,大家都瞬間安靜了。
大家都齊刷刷回頭看向了那個女孩。
蔣老爺子就像被挑到了神經一樣,“咻”地站了起來,指着她怒吼:“你胡說什麼?!”
會場的策劃慌了。
今天到場的人大多都是收了“茶水錢”的。
原本說好了,蔣老爺子宣佈完,隨便問幾個問題,他們寫精彩一點散播出去就行了。沒想到,蹦出了一個面生的,居然喊出了那樣的話。
會場一度靜悄悄的。
很快,有人反應了過來,也加入了問尖銳話題的行列,開口:“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那麼蔣偉年先生,請問是什麼促使您站出來,特地以記者會這樣的方式來宣佈這個事情呢?”
收了“茶水錢”是一回事,但是蔣家最近出這麼多事,又是被綁架,又是被殺,這麼精彩,如果能夠挖出一些內幕,對他們來說,當然是更好的事。
蔣偉年的臉色越發難看。
策劃看着,無法圓場,更是暗呼要命。
就在這個時候,會場的門忽然被大力推開,衆人皆看過去,蔣偉惠在好仁的陪伴下走了進來。
蔣偉年看到蔣偉惠,先是一愣,末了,直接站了起來。
最近家裡出的事,他一直都是瞞着蔣偉惠的。
因爲六爺是蔣偉惠親手帶大的,他打算等一切都塵埃落定了之後再通知她回來參加喪禮。
他萬萬沒想到,蔣偉惠居然提前收到消息,趕了回來。
他看向了蔣偉惠身邊的好仁。
一對老眼中除了不解,更多的,是殺氣。
他不知道好仁出現在這裡想要幹什麼。
只聽,蔣偉惠開口,對第二個提問的人說:“我可以解釋你剛纔提出的那個問題。”
“之所以要開記者會完全是因爲他。”
“有我和他的DNA比對報告爲證,他纔是我的親弟弟,是蔣家真正的六爺。”
什麼?!
蔣偉年驚愕。
現場的攝影機正直播着,拍下了他這張震驚的老臉。
不只是他。
所有坐在屏幕前收看的人都驚詫了。
阿貴坐在自己的新辦公室裡頭,一臉不可思議地盯着屏幕裡,好仁的臉。
忽然,有人不敲門就走了進來。
他失措之餘,轉頭看清是文浩,問他:“怎麼?”
菱角分明的薄脣揚起淡淡笑容,但是這笑並沒有波及到陰柔狹長的冷冷美目裡,文浩盯着他,答:“爸下了文件,說讓我和你一起接手大哥的工作。”
什麼?!
阿貴萬分愕然。
很清楚自己是來瓜分阿貴的戰利成果的,輪廓分明的臉龐上笑意漸深。
文浩眉微微一挑,擡起俊俏的下巴,對阿貴:“還請……多多指教。”
這邊廂,阿貴一下從自己辛苦爬到的雲端上摔了下來。
那邊廂,阿恩也是有點難以置信,對身邊陪着她的文朗說:“沒想到他居然爲六爺做到這種份上,威廉該要氣瘋了吧?”
“你錯了。”文朗正在削蘋果,聽到,連眼皮都沒擡,說:“他這麼做,只是爲了自己。”
因爲,六爺怕是快要不行了吧?
文朗想到這,陰惻惻一笑,擡起眸來,冷冷地盯着屏幕裡,好仁那張看上去依舊溫潤無害的臉。
他早就說過,他們倆都是一樣的。
……都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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