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老大請了假,收拾好東西,簡單交代了幾句,夏之寒便急匆匆地下來了。陳嘉華在樓下等她。
剛下樓來,便遇到同一事務所的女律師姚歡。雖同在一個屋檐下工作了半年,低頭不見擡頭見,但很奇怪地,她與這位美麗又風情的女律師,卻最多不過點頭之交。
姚歡畢業自當地著名的政法大學,師出名門,家世不俗,又美貌妖嬈,再加上出了名的長袖善舞,自然很快便打響名堂。畢業不久,就來到了夏之寒現在所在的事務所,成了事務所九大合夥人之一。
也許,正是這諸多的得天獨厚,造就了她自然而然的優越感,也生成了她與尋常人之間若有若無的疏離。所以,再尋常不過的夏之寒,一般時候自然也就無法入得了她的眼。
然,凡事總有個例外。姚歡這次居然主動與她打招呼,雖及不上她對那些富商貴胄一半的火熱,卻也勉強稱得上一個熱情。
夏之寒本想如往常一般點頭而過,卻忽然聽得那一聲甜膩酥軟的“夏律師”,立馬定住了腳步,以爲自己有了幻聽。她回過頭去,見那廝正妖嬈地向她款步而來,心中忍不住微微驚訝,不明白今天到底有何不一般了。
“夏律師,這是要上哪裡去啊?”姚歡挎着LV的新款手包,巧笑嫣然。
“哦!”夏之寒一個字拖得老長,腦子裡還在轉悠着,今天到底有什麼不一樣,怎麼這麼多太陽打西邊出來的事情,連環炮似的,一件接一件。
“剛跟老大請假出來,準備回家過年。姚律師還要忙吧?”夏之寒也笑,不過,無論如何,也算不上嫣然。
姚歡媚眼如絲,大眼睛電力十足,盯着夏之寒看了半天,方道,“回家啊,這麼早啊,連班都不上了,夏律師之前可從來沒這樣過啊!不會是,要急着想去見誰了吧?”
夏之寒一聽,就說這丫今天不對勁,這話怎麼聽着帶刺呢!只是,她這根刺,是不是使錯地方了?她沒覺得自己最近得罪她了啊!
正要再開口探問幾句,已經有人截住話茬。
“姚律師!”
二人齊齊回頭看過去,陳嘉華已經走了過來,腳步緩慢,面無表情,卻帶了種無形的迫人威懾。
姚歡的笑微微僵了僵,一秒之後重又生動活躍起來。
“喲,這不是陳大法官嗎?”她的聲音裡充滿着一貫的驕縱與誇張,但夏之寒卻隱隱覺得,其中還夾雜着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諷
刺,又似幽怨。
當她過頭去,撞見姚歡眼中閃動的光芒時,腦海中電光火石,某種想法遽然凝聚起來。
“姚律師,你好!”陳嘉華走上來,一眼沒有望身旁的夏之寒,伸出手來,禮貌客套地招呼。
“真想不到,居然能在這裡遇見我們的陳大法官,還有——”姚歡笑得更媚,眼珠子溜向一旁的夏之寒,“我們的夏律師,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巧合啊?”
陳嘉華聲色未動,清清淡淡,說出的話卻是毫不客氣。
“是不是巧合,這好像都和姚律師沒有關係吧?”
剎那間,姚歡收了笑,臉色變得極難看。氣氛霎時變得有些僵。
這讓站在一旁不明真相的夏之寒,如坐鍼氈。
“姚律師,你好像誤會了!”夏之寒開口,想緩解一下氣氛,說到這裡,看了看依舊面無表情的陳嘉華,道,“我和陳檢察官,是,是老鄉。他來只是爲了看看我,問我今年什麼時候回家過年呢!”
陳嘉華轉過臉來,臉色微變,卻未開口辯駁。夏之寒知道,他現在心裡一定十分驚訝。一直以來,他眼裡的夏之寒,從來都是嘴拙腦袋不太靈光的笨女人,一說謊便會臉紅。可是,他忘了,三年時間已過,在社交場合摸爬滾打的不止是他,那個曾經純真爛漫的笨女生夏之寒,也同樣經歷着這無可抗拒的蛻變。現在的她,就是一個俗不可耐的事故女人。
“哦,這樣啊!”姚歡的臉色這纔好了些,“那你們聊,我可沒夏律師你那麼好命,還得趕快工作去了!”
“好,再見!”夏之寒微笑。
姚歡頭也不回地走了。
年關馬上要到了,街上熱鬧起來,人們成羣結隊,邀一喝五地朝着年貨進發,馬路上顯得異常擁擠,熱鬧紛呈。
回家的路上,夏之寒與陳嘉華都沒再說話,自然也沒再提起方纔的插曲,二人彷彿又重新有了某種默契。
但回到家之後,這種默契,就被打破了。
夏之寒急急忙忙地開始收拾行李,在屋子裡到處亂竄。陳嘉華則像個沒事人似的,坐在沙發上,怡然自得地望着忙碌的夏之寒。不是他不想幫忙,而是他根本幫不上忙。
他平時在家的時間本來就少,家裡的大小事務都從來沒有插過手,甚至於家裡的洗衣機牌子是什麼,他都不知道。幫忙收拾行李,那對於他來說,有難度。
夏之寒也知道這點,所以並不勉強。
但看着他大爺一樣,翹着二郎腿,臉上甚至有點幸災樂禍地看着她忙來忙去時,卻仍是有點生氣的。
“老鄉?你說,我什麼時候成你老鄉了?”陳嘉華忽然不冷不熱地來了這麼一句。
夏之寒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擡起頭看他一眼,眉頭微皺,沒說話,低下頭,把早就買好的幾樣補品塞進包裹。
陳嘉華不再造聲,眼睛望向窗外,蕭瑟清冷的冬日,天上有團團的濃雲,沉沉地壓下來,莫名地便讓人壓抑起來。
之後,二人再無話,房間裡只剩下夏之寒忙碌的身影。
直到臨出門,夏之寒收拾完畢,陳嘉華從她手上接過包裹,淡淡看了她一眼,像是要說什麼,最後卻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夏之寒也不問,跟着他身後下樓,她先上車,陳嘉華將行李放入後備箱後,跟着上車。
但他卻沒有立刻發動引擎,而是靜默地坐着,像在等待着什麼,又像在與自己較勁什麼。
“我……”終於,他開口了,卻半天沒有說完整。
“你什麼?”夏之寒轉過臉去,看他。
“我和她沒什麼。”說完這句,陳嘉華將臉轉向車外,不讓夏之寒看到此刻他臉上的神情。
“哦!這樣嗎?”夏之寒笑笑,似乎滿不在乎,又似乎是習以爲常,亦或者,早已麻木。
“那她怎麼看見我那麼大反應呢?她不會是把我當成你新的情人了吧?”
不等陳嘉華開聲辯駁,夏之寒繼續截住話梢。
“嘉華,你知道的,你心裡很清楚。你其實不必向我解釋什麼,就算你和她之間有什麼,我也管不着,也沒那個心力去管。你放心,我會很識相的!不會妨礙到你任何事情,包括事業!”
陳嘉華猛地轉過臉來,眼神竟是兇惡的,瞪着夏之寒,一眨不眨。
雖然,早已習慣兩人之間的互不干涉,他心裡完全清楚,從前對他百依百順,全身心依賴的夏之寒,早已將那顆託付之心從他身上收了回去。但當她親口說出來,將一切都挑明瞭擺在桌面上來的時候,他還是不能接受,心中的失落感甚於官場的任何一次失意。
夏之寒疑惑地望着他,但眼神中卻也寫滿了堅決與不妥協。她從不會那麼輕易認輸,也不會再像從前那樣輕易地相信一個人了。
引擎突然發動起來,車子如離弦之箭發了出去,夏之寒被嚇了一跳,手本能地扶住身前的座駕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