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總算找了張桌子坐定,方纔與祈默安說話的男人迎了上來,笑得跟只招財貓似的,朝夏之寒微微點頭示意,爾後轉向祈默安。
“祈先生,您可好一陣沒來了!”
“老徐,那你是想我多來呢,還是少來啊!你看你這裡,人滿爲患,城市最中心只怕都沒有你這裡的人口密度吧!”
“祈先生說笑了!哈哈!”
祈默安客套地笑,與他寒暄一陣,兩人看起來很是相熟。
夏之寒坐在他們對面,望着這兩個完全風格不搭的人談笑風生,心中有絲疑惑起來。
老徐是個發了福的中年男人,大概五十來歲,矮而胖,禿頭,還挺着大大的啤酒肚,樣子憨憨的,臉上的皮肉有些鬆垮,笑起來便擠到一處,生生地把兩隻小眼睛擠成了肉縫,樣子像極了街邊櫥窗裡招財進寶的招財貓。而祈默安,三十出頭的年紀,挺拔頎長的身形,棱角分明的臉廓,衣着考究,眼神銳利,言談間,氣度不凡。
這樣的兩個人,竟然能聊到一塊去,真是讓人費解。
“夏律師,想吃什麼火鍋?”祈默安轉過頭,問。
“啊,我什麼都可以的。”夏之寒收回思緒,答。
“夏小姐,您是哪裡人?”站在一旁的老徐忽然問道。
夏之寒一愣,轉頭便看到那張招牌式的“招財貓”笑臉,頓時覺得可親起來。
“我是湖南人,湖南的!”
“那正好啊!”老徐歡喜地手一拍,“吃辣吧!祈先生也最喜歡吃辣的了。這樣吧,來一鍋湖南正宗的狗肉火鍋,怎麼樣?祈先生這個也還沒有嘗過,夏小姐覺得呢?”
祈默安沒說話,只是望着夏之寒。
夏之寒的笑一下子變得有點僵,看着笑得真誠的老徐,她實在很想爽快回答一句,那就狗肉火鍋好了!可是,逞強往往只是貪圖一時痛快,後果卻總會令人難以承受。
“老徐,”夏之寒臉上帶着歉意,“不好意思,我不吃狗肉的!”
老徐已經準備擡起的腿放下了,回過頭,繼續推薦,“那,兔肉火鍋呢,也是辣的,怎麼樣?”
夏之寒一臉掙扎,“額,我也不吃兔肉……”
“那,那蛇肉呢?我們這裡有特製秘方,也是辣味的,味
道很不錯!現在冬天要吃到蛇肉火鍋,還真不那麼容易,今天正好我們這裡還有……”
聽到這裡,夏之寒只覺得冷颼颼的,喉頭滑膩,某種冰涼的東西似乎正沿着身體攀援,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那你能吃什麼肉?除了剛纔的那幾種。”祈默安終於忍不住開口。
夏之寒擡起眼角看他,再看看一旁不解的老徐,底氣不足,“我只吃豬肉,魚肉,和牛肉,其他的,都不吃……”
“老徐,那來一份麻辣牛肉火鍋吧!”祈默安果斷決斷。
“好!馬上來!”老徐吆喝着嗓子走了。
夏之寒遽然覺得,周邊的鼎沸人聲都被阻隔開來,橫亙在她與祈默安之間的沉默,令她如坐鍼氈。
“不好意思,我的習慣有些怪吧?”好半天之後,夏之寒才歉疚地開口。
但那些都是真實的她,她並沒有做作。對於狗和兔子之類的,她不吃,那是她覺得在生活裡那都是跟人類很親近的朋友,對於蛇,這是她此生最害怕的動物,害怕到一想起來就想破喉尖叫的那種,等等等等,總之各種理由,到了最後,就只剩下那三種最常見的了。
之前在外面也有諸多應酬,各色佳餚滿桌滿席,她也總是吃得不多,多半的原因,也是這個。但今天似乎有點不一樣,吃飯的只有兩個人,菜也不會多,到時候如果她不吃,就更不給面子了。
祈默安擡眼看她,仍是不說話,也沒什麼表情。夏之寒心中更是忐忑,早知如此,她還不如就硬着頭皮陪他去吃什麼狗肉火鍋得了!
還沒想完,祈默安卻忽然笑了,笑出了聲。
“還真沒見過你這麼難伺候的!除了那些素食主義者,你怕是最素的人了吧!嘖嘖,難怪身上沒得幾兩肉!”這時的祈默安,早沒了在商場上指點江山,縱橫捭闔的鐵血豪氣,也沒了那份高高在上的傲氣,看上去就和平常人差不了太多。
夏之寒被他這麼一說,原有的一點點愧疚與懊惱也煙消雲散,但最後那句玩笑,卻還是讓她不自在起來。
“算了,沒關係。反正平時山珍海味吃得多了,到這裡來,就是爲了吃得自在安心點。不吃那些,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況且,牛肉火鍋味道也很不錯,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夏
之寒認真地看着他,忽而正色,“祈董,你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哦?”祈默安眉頭一挑,饒有興味,“什麼不一樣?你想象中我是什麼樣?我現在在你眼中又是什麼樣?”
夏之寒擰起眉頭,在他身上逡巡了一遍後,方道,“外貌上差別倒是不大,衣冠楚楚,很符合商界精英的形象,也很能俘獲人心。但是,好像性格上有點……”
“哎,等等!”正聽得有絲得意的祈默安忽然發覺哪裡不對,“什麼叫衣冠楚楚?”
“哦!”夏之寒狡黠地一笑,“我才疏學淺,沒想到更好的詞來表達了,反正不打緊,意思差不多就行了嘛!您知道我是什麼意思,絕對是誇你的啦!”
祈默安無奈地搖了搖頭,“算了,接着往下面說,性格上怎麼樣?”
“性格上,額,還真不太好形容!”夏之寒搖着腦袋,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火鍋這時已經上桌了,熱氣騰騰,火紅的高湯在鍋裡翻滾,看上去美味無比,令人食指大動。
夏之寒說到一半的話,一下子被這上桌的美食給塞回去了,全然忘了接下來該怎麼說。其實,她剛纔忘了說,她雖然不太愛吃葷,但牛肉是她的最愛啊!
祈默安見她這個樣子,也沒再追問,笑呵呵地給她遞了碗筷,勺子。兩人一齊開動。
“哎,夏律師,其實你和我想象的也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夏之寒邊吃邊隨口問。
祈默安停下筷子,“我覺得你不像個律師,或者說,你是我遇到過的最奇怪的律師。”
夏之寒吃在嘴裡的東西差點吐出來,她擡起頭,難掩驚訝,“什麼意思?”
祈默安卻不說了,笑了笑,“吃吧,沒什麼意思!”說着又夾了一大塊牛肉。
就在這時,夏之寒的手機響了。拿起來看了一眼,面上的笑意瞬間消失。
“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祈默安點點頭。
“喂!”
“小寒!”
“什麼事?”
對方一陣沉默,耳邊的喧鬧充斥着耳膜,鼓盪着,讓她頓覺煩躁。
“你該回家了!”
不等回答,電話已經掛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