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寒理所當然地以爲,他們接下來要去的,定然是個高雅別緻的高級會所,再不濟,也至少會是個清靜的地方吧!不是她想怎樣,而是因爲今天做東的人,無論從身份地位來說,還是講究品位來看,那都是很正常的。
可是,沒一會兒功夫,她就發現自己想錯了。
下車之後,夏之寒傻了眼。
眼前的確是個吃飯的地方,但既談不上高級,更談不上高雅,甚至連清靜都講不上。這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火鍋店。
火鍋店的招牌很大,上面掛滿了亮騰騰的彩燈,倒是顯得很喜慶。店門前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往店內探頭一望,竟是人頭攢動。看來生意不錯。
見此情景,過慣了富豪生活的祈默安倒是鎮定得很。
“夏律師,這下雪天的,冷得很,夏律師剛纔又在雪地裡賞雪賞了半天,吃火鍋挺不錯的,正好可以給你暖暖身。夏律師覺得怎麼樣?”
夏之寒轉頭望過去,見他笑得一派怡然自得,頭微微朝她低下來,眼神專注,彷彿真的在聽取她的意見。
這時候,她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太輕敵了。祈默安豈是會輕易棄械投降的人!他說出來坐坐,不過出於他這個地位身份男人的風度修養,不好意思將她獨自扔在冰天雪地的大馬路邊受凍,但這卻並不表示他就妥協了。這會兒又主動出擊,把話說得那麼圓,如果選擇拒絕,倒顯得她不懂事了。
果然是久經沙場的老狐狸啊!
夏之寒心中不情不願,怨聲載道,卻出於禮貌,終於還是糾結不已地對他說了謝謝。
進了店門,夏之寒的第一個感受便是,這真是天然的體溫暖爐子,比起祈默安那開了暖氣的車裡,絲毫不差。有的人甚至脫了衣服在吃,仍是滿頭大汗。站在來往穿行的人流裡,她都覺得自己成了交通阻礙了,經過的人都需要側身而行。
她回過頭去才發
現,祈默安與她,早被人羣隔開了。遠遠地,隔着層層人牆,她看見你祈默安正在和一個男人說着什麼,眼睛時不時地朝她望上一眼,確定了她的位置之後,才又繼續和男人交談。人聲嘈雜,沸騰如水,她無法聽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
夏之寒有點急了,人實在是太多,她連站穩都有問題,就怕一個不小心,就被人流衝跑了。
所幸祈默安並沒有說得太久,很快,他便逆着人流,朝她艱難地挪過來。看他那樣子,夏之寒還真爲他捏把汗,一個端菜的服務員從他身邊飛快地穿過去,不知道他那平整潔淨的西服上,是不是早被印上了一大塊油漬。
“夏律師,老闆說今天生意太好,已經沒有包廂了,看來只能在大堂裡吃了。你覺得有問題嗎?”站在人涌裡,祈默安低着頭,附在她耳邊問,卻仍需大聲。
夏之寒有些不習慣這樣的親近,不由自主往後倒退一步,卻不小心撞上身後的人,身子反彈回來,嚇得她驚呼一聲,雙手本能地伸出去,想要抓住什麼來穩住身體。
想不到,抓住的竟是祈默安的兩隻胳膊。反應過來之後,頓時面紅耳燥,立即鬆手,卻又被人流撞得往他倒去。祈默安見此,乾脆擡起手讓她扶着。夏之寒仍是覺得不妥,卻是想鬆開又鬆不開,頓覺尷尬不已。
祈默安稍稍側身爲她擋開人羣,環視了一下四周,大聲道,“這裡人太多了,我們先過去桌子那邊再說!”
說着,扶着夏之寒的手鬆開了。夏之寒鬆了口氣,擡步要走,卻不想祈默安手掌一翻,左手已經握住了她的小肘部,轉過身去,拉着她開始緩慢地移動。
白熾燈將不大的店裡照得恍若白晝,燈光從人們穿行的身體縫隙裡穿透過來,照在祈默安抓着夏之寒的那隻手上,斑斑駁駁,晃晃悠悠,夏之寒低頭看着,一下子覺得恍惚了。她想起了方纔,在雪地裡,那隻手輕輕地爲她拈去細碎的殘雪,
在車上,那隻手放在方向盤上,修長整潔。它是那麼漂亮,優雅而迷人,就像它的主人一樣。
驀地,夏之寒忽然就慌亂起來,她這都是在想些什麼?她開始掙扎,卻不敢太用勁,畢竟是公衆場合,而且他也沒有惡意。這麼想着,自然沒有掙脫開來。
祈默安似乎什麼都沒有察覺,頭也沒回,仍是專注地領着她往外走去。
不知過了多久,夏之寒只覺得每一秒都那麼漫長,每一步都那麼艱難,時間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難熬。
終於穿過最擁擠的地段,祈默安鬆了手,回頭見夏之寒滿臉通紅,眉頭微動,心下了然,卻道,“夏律師很熱麼?還是感冒發燒了?”
夏之寒還來不及放鬆喘口氣,被他這麼一問,又驚了一跳,心裡又惱又羞。她心裡當然清楚,他那就是明知故問。氣憤之下,卻只能點點頭,硬着頭皮配合他道,“挺熱鬧啊,人多啊,是有點熱吧!”
祈默安倒是開心得很,抿着脣笑,贊同地點頭,“好像是有點!那夏律師覺得熱的話,那我們脫點衣服吧!脫了就不熱了!”這話其實沒說錯,但仔細琢磨又覺得不太對,何況這會兒的夏之寒又有點思維短路。
語聲未斷,祈默安已經帶頭開始寬衣解帶。夏之寒一驚,呆呆地看着他把風衣脫了,又把西服外套也褪下了,露出灰色的羊絨背心衫,黑白條紋的領帶,潔白的襯衣。
見夏之寒直直地看着他,卻不動,祈默安無奈地搖了搖頭,嘆口氣,“夏律師,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你在幹嘛?”
“啊?”夏之寒仍有點犯怔。
“你不脫外套嗎?平時在室內也穿着?吃火鍋也不脫?”
夏之寒低頭看看自己,又轉頭看看周圍。大堂裡,熱鬧非凡,有人甚至穿着短袖衫在那吃得熱火朝天。
她這才發覺自己的思維不止少了一根筋,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