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穿山甲---
葉老首長把那兩根東西丟給小安,淡然說道:“拿着,這東西比木頭燃點低,對着摩擦,很就能燃燒。?”
人家一個小女孩家家的,都那麼勇敢,小安要是再退縮,恐怕只能羞得把腦袋縮回褲襠了。
於是鼓起勇氣接過那兩根東西,一邊橫下心使勁摩擦,一邊唸叨着菩薩娘娘多多保佑丫。
三下兩下,蹭,還真就躥起了一朵藍幽幽的小火苗!
哇!!!
多麼寶貴的希望之光啊!
在這杳無人跡的寒冷戈壁灘上,這一星點的火光,以大出自身千百倍的力度熱乎乎地烘暖了三個流放人士寒冷的心!
有了火,就有了希望。
葉菁和小安強忍着那股刺鼻的怪味兒,連忙搶着用手抓幹糞,小心翼翼對到火苗上—媲—
嗤啦——
還真就點着嘞!
野戰生存課堂上教授的經驗果然管用,幹糞便燃燒起來,還真是比木頭更容易!
一點燎原之火,轉瞬間便化爲一堆暖烘烘的篝火堆。
三個人圍着火堆,嗅着那股來自原生態的幹粑粑味兒,靠在斷層崖壁上打着盹兒,幸福得恨不得來一首《打靶歸來》!
烤着火,混身上下暖和起來,原本被僵硬的四肢逐漸活泛起來,說起話來嘴皮子也利索了。
幹糞塊燃點低,易燃,卻十分不耐燒。
一會會的功夫,之前撿的那一小堆基本上已經瀕臨告罄。
雖說有火光,野獸一般來說應該不會靠近,但葉菁和小安還是謹慎地儘量只在火光輻射圈內撿拾幹糞塊。
好在這塊貧瘠得只能長出石頭蛋的戈壁灘上卻一點都不缺乏動物糞便,只一會會的時間,在葉菁和小安的努力下,火堆旁很又堆起一大堆幹糞塊。
葉菁連連搓着手上殘留的幹粑粑,愁眉苦臉朝爲數不多的礦泉水上瞅,“唉,要是能有水洗一下手該多好,滿手動物糞便,噁心死了!”
葉老首長撲哧笑了,“你這丫頭,這天寒地凍的荒涼地方,能撿到幹糞取暖,你應該少一點抱怨,多一些感恩!”
“又不知道這是誰拉的,我就是想感謝也沒個主兒啊!”葉菁在火堆上方烤着手,笑嘻嘻地嘀咕:“不過,這地方幹糞塊蠻多的,我們確實挺幸運呢!”
轉念一想,咧着嘴角琢磨:“奇怪了,這戈壁灘地面上除了沙子就是石頭,一點植物都看不到,哪兒來這麼多糞便啊?動物們都是靠吃什麼活命的?”
“這問題問得好!”葉老首長祥和地笑道:“這就是我正準備給你和小安說的,這片戈壁灘以鹽步湖爲界,北邊接壤沙漠,南邊是水草肥美之地,那裡是一片野生動物樂園,其生物鏈之完整,簡直堪比亞馬遜熱帶雨林。過了那片草地,就是越南境內了。”
原來如此,敢情樂園裡的動物們是把戈壁灘當成廁所了,有需求就跑過來解決。
要不,它們就是過那種水草肥美衣食無憂的資本主義腐敗生活過膩歪了,把這片鹽鹼地當成錘鍊場,隔三差五過來搞個拓展訓練,磨礪一下意志,順便練點兒小肌肉神馬滴。
葉菁苦着臉問:“那麼爺爺,我們是要跨過草地去越南嗎?”
“嗯,”老首長表情嚴肅起來,凝眉輕喟:“辛紅旗這次鐵了心下黑手,決意不給我們老葉家留活路了,所以我們當然不能往北走;爲今之計恐怕只能向南行走,越過那片草地,設法摸索出境,或許還能僥倖生存下去。”
辛紅旗是辛父的大號,作爲Z國大領導,他想讓幾個人從自己的領土上消失,那簡直比碾死一隻螞蟻還簡單。
被丟在鹽步湖戈壁灘上的三個人,心情沉重到了極點。
葉老首長的話讓空氣又一次陷入凝滯狀態,小安耷拉着腦袋,彷彿跟自個兒的手過不去似的,拼命把手往火堆跟前深,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臭德性。
葉家血脈裡,最見不得這種慫樣兒。
葉菁伸手拎住小安衣袖,把他手臂從火堆上方拽開,還沒說話呢,葉老首長就搶了先——
“小伢子,你怕啦?不要怕,想當年我老頭子像你這般大小的時候,哭着鬧着要參軍,可隊伍不肯接收啊,嫌還沒槍桿子高,不中用,可我硬是憑着一股子倔強勁兒,偷偷跟在隊伍後邊兒,一路翻雪山過草地,二萬五千裡,腳後跟磨出一層厚繭,鞋都省得穿,最終到了金沙江那一帶,他們發現了我,這纔將我收編進隊伍。”
瞅着星月稀疏的夜空,葉老首長似是自語,又似是感慨,幽幽地說:“跟我們走過的那片吃人草地相比,這一點草地算不得什麼……又沒敵人追着打,更沒有要命的沼澤泥坑,個把野獸就是撞見了,你不惹它,他也不會主動傷你。”
小安擔心的就是野獸問題,聽葉老首長這麼一說,哭喪着臉悶聲說道:“老首長,我們一點武器都沒有,萬一野獸衝過來,我和菁菁姐能上樹,您可怎麼辦?”
“哈哈,臭小子你原來是擔心我啊,”葉老首長暢地笑了兩聲,左手在胸前輕輕拍了一下,“忘了嗎,我這還有顆光榮彈呢,怎麼能說沒有武器?”
“啊?”葉菁頓時一怔,長大了嘴巴問:“爺爺,之前在咱家,你不是暗示我這光榮彈是假的嘛!怎麼難道……”
“沒錯,”葉老首長打斷葉菁的話,頑笑着解釋:“是真的!”
這老爺子……
葉菁嚇得臉色都青了,連忙顫聲說:“您老真是……趕拿出來,放那麼個玩意兒在身上,你想嚇死人啊!”
葉老首長聞言,連忙將捆紮成很粗大的那隻右臂挪到胸前,擋住那顆光榮彈。
撅起嘴巴說:“這是我的,誰也別想謀算!”儼然一副老頑童的模樣兒。
葉菁哭笑不得,拂了一把額頭,冷汗涔涔說:“好危險的啊爺爺……你沒事兒弄個這東西揣口袋裡幹嘛?難道真是戰爭後遺症,身上沒武器就沒有安全感?還示意我是假的,萬一我拿着玩兒,拉響了怎麼辦!”
“在我口袋裡,你怎麼拉響!”葉老首長笑嘻嘻地說:“你這丫頭說起道理來還一套一套的,什麼戰爭後遺症?你爺爺當然沒有!剛纔在咱家,我要不示意你這是假的,還不把你當場給嚇壞了?嘿嘿……”
葉菁冷汗涔涔,伸着手,板着臉,只管要不懂事的老頭兒把那危險玩意兒交出來。
葉老首長在她手心上打了一下,撇着嘴巴嘀咕:“雖然我老頭子沒得戰爭後遺症,可自從老辛頭打電話警告我之後,老頭子我確實也沒了安全感,這才設法託你蘇叔叔給我弄了這麼個玩意兒放在身上,放心吧菁丫頭,這東西先進着呢,又不是以前的土雷,別說不小心碰一下,就是摔一下踢一下都沒事兒,只要別碰這東西就成,那——”
老爺子把那寶貝取出來,用手拽拽拉壞,示意給葉菁和小安看。
然後,疑惑地說:“咦,怎麼這麼不結實?”
這話音兒……不對勁啊!
葉菁定睛一看——
哇塞!
葉老首長那隻被固定垂吊在胸前的右手食指上,赫然多出一小截炸彈拉繩兒!
再一看老爺子左手,那顆“光榮彈”刺溜冒了一股子硝煙,短短一截導火索眼看就燒到頭了!
“啊!……”
葉菁大喊一聲,幾乎是下意識地揮手猛地打過去,一掌將那枚光榮彈拍到空中,然後跳起來擡起右腳,使盡渾身力氣,嘣一聲,將那顆哧溜哧溜冒着火星的雷踢出老遠。
這幾乎是葉菁最漂亮的身手了,很少能有這樣完美的發揮。
“趴下!”
大喝着發號指令,三個人立刻伏地,使勁兒捂住耳朵。
預料之中的爆炸聲沒聽到,但聞“咚”一聲悶響,雷子應該落地了。
然後便是一陣狼哭鬼號般的慘叫哭罵聲:“哎呀娘啊!炸彈啊!太缺德啦!”
火堆邊三個人頓時一陣證愣!
葉菁捂着耳朵擡起頭,循聲瞅去,滿面驚愕:“不會吧,這裡還能蹦出個大活人?”
猛然想到可怕的事情,頓時毛骨悚然,嚇得渾身一陣抖索,顫着嗓音問葉老首長:“爺爺,該不會是剛纔被我們用來鑽火的那個……來尋仇了?……”
“胡說!”葉老首長滿面嚴肅,鄙夷地瞪一眼葉菁:“菁丫頭,你怎麼也學起小安啦,那些個迷信玩意兒不能信,都是假的!”
話雖如此,可,眼前這個踉蹌着朝火堆邊衝的人影,該怎麼解釋……
啊啊啊!!!……
眼看那“人”越跑越近,葉老首長憋不住勁兒,顧不上胳膊痛,一骨碌坐起,撐着小安肩膀站立着靠到崖壁上。
老漢發威,怒喝一聲:“站住!再跑,一雷子炸你個不得超生!”
不知是人是鬼的那個人形物體明顯腳步一滯,猶豫着站住,轉身朝身後瞅瞅,又回過頭大聲喊——
“喂——你們是人嗎?幹嘛扔個啞雷嚇唬我?我是人啊!”
撲哧,這話問得……
葉老首長一愣,頓時樂呵了。
用腳踢踢蹲在地上打哆嗦的小安,放聲大笑:“是人啊!哈哈哈……沒想到這荒涼的戈壁灘上還能憑空蹦出個大活人啊!哈哈哈……”
“你們真是人?”
那個倒黴蛋難以置信又嘀咕一句,藉着火光,仔細打量清楚一老一少三個人,確定不是鬼之後,頓時一陣雀躍,激動萬分,拔腿狂奔過來。
“蒼天啊!太不可思議啦!”
那人又是哭又是笑,滿面淚水,興奮得就跟打了雞血似的,抱住葉老首長,跳起來,吧唧,熱火朝天親了一口!
葉菁和小安在旁邊嘿嘿竊笑,看這傢伙衣不蔽體、滿面憔悴的狼狽樣兒,估計他在這戈壁灘上生活至少生活個把月了。
那傢伙委實興奮過度,親完老首長,又熱情洋溢地伸手去抱小安,然後又要抱葉菁。
葉菁連忙挑開,躲過這過分熱情的見面禮。
歪着頭,瞅着他的絡腮鬍子問:“你是什麼人呀,來戈壁灘探險嗎?”
那人嘿嘿一笑,憨厚地說:“又一次見到能喘氣兒的大活人,我就跟重新回到人間一樣,也就不隱瞞你們幾位啦,反正說我是來搞地質勘探的,你們也不會相信……”
這傢伙真逗,呵呵……
葉菁打斷他的話,笑呵呵地說:“那你是幹什麼的,驢友?來無人區探險?”
那人爽直地笑道:“老哥哥,大妹子,大兄弟兒,咱們能在這戈壁灘上撞見,多大的緣分啊!我還有什麼好隱瞞的?實話實說,兄弟我是一名文物發掘愛好者,也就是說,專門負責把埋藏在地下的珍貴文物發掘出來,讓它們發揮最大作用,流通到懂它們的人手上。”
這話葉菁和小安聽不懂,葉老首長卻聽出音兒了,冷冷笑道:“不就是掘土包的嘛,太缺德了吧,呵呵!”
“嘿嘿,也就是一條活路,老哥哥別見怪!”那人尷尬撓頭,仍舊一臉憨厚笑着。
葉老首長淡淡笑着,繼續聽那人叼咕——
“這趟接了個大活兒,本來說好了來這邊有人接應,結果兄弟以來,才知道他媽的被人忽悠了,在戈壁灘上開了火,兩個搭檔都沒了,就只剩兄弟我一個光桿司令,水喝完了,餅乾也沒了,兄弟我是喝尿活了這一個星期啊!”
說罷,眼裡冒着綠光,一把抓起放在地上的一瓶礦泉水,擰開蓋子,咕咚咕咚猛灌一通。
意猶未盡抹着嘴脣,可憐兮兮地問:“幾位,有吃的麼?兄弟我餓得恨不得在自己身上割肉吃啊!”
葉菁看了葉老首長一眼,皺着眉頭,取了幾塊壓縮餅乾遞給他。
那人雙手接過,朝嘴裡狂猛亂塞一通,噎得伸直了脖子往下硬嚥,兩隻眼睛都翻成白的了。
那情景兒,活像餓狼下山,幾輩子都沒進過食兒了,看着真悽慘。
那人狼吞虎嚥進食的當兒,葉菁湊過去悄聲問葉老首長:“爺爺,那雷子咋回事兒?怎麼不響呢?”
葉老首長沮喪地撇撇嘴角,忿忿嘀咕:“還不是遠鴻那個臭小子!肯定是擔心我老頭子不小心弄走火,弄了顆啞雷敷衍我,氣死我啦!回頭到了下面兒,準得找他老爹告陰狀!”
葉菁一臉黑線……不愧是骨血傳承,蘇叔叔跟蘇籬,真是活生生的一對兒搞怪父子!
不過,話說回來,蘇遠鴻這樣做,還不都是爲葉老首長的安全着想,這個出發點倒是不荒唐。
拍拍老首長的肩膀,算是安慰一下這滿腹憤懣的老爺子。
趴在耳邊悄聲問:“怎麼辦,可是個盜墓賊啊……”
葉老首長不動聲色拽拽葉菁衣袖,笑着說:“你餓什麼餓,咱們今天才剛來這兒,你還沒到餓的時候呢,趕給那位先生再拿點吃的!”
葉菁轉身,這纔看見盜墓賊已經吃完了東西,巴巴兒地正瞅着她的衣服口袋呢。
其實他們三人口糧也是極其有限的,纔剛被丟到戈壁灘,前途未卜,找到水源之前,必須得限制着水和食物。
這傢伙已經一口氣喝下三瓶水和四包壓縮餅乾,儲備的三分之一基本上已經進了他的肚子。
既然是盜墓賊,敢往無人區跑,身上想必不缺乏武裝設備。
更何況剛纔還說道跟人交火,還死了人,有槍支是必然的了。
未摸清底細之前,暫且不能妄動。
葉菁心裡不舒服,可是在葉老首長的微笑示意下,還是隱忍着,又取出幾塊巧克力遞過去。
那人卻搖頭,伸手將巧克力擋回,爽朗大笑着豎起拇指:“大妹子真夠意思!這麼好的心腸,以後絕對能嫁個好婆家!”
葉菁板着臉沒吭氣兒,轉身坐到葉老首長身邊,支楞起腦袋專心望天。
盜墓賊吃飽喝足緩過勁兒,熱情洋溢地做着自我介紹並發表江湖感言:“老哥哥、大妹子、大兄弟,兄弟穿山甲,謝謝幾位救命之恩!接下來這段時間,咱們就是一個戈壁灘上的螞蚱啦,一起蹦躂,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葉菁在心裡鄙視這位盜墓的仁兄,既然口口聲聲說他們幾個是救命恩人,卻一點誠意都沒有,自我介紹還是個綽號!
可葉老首長卻是一驚,睜大雙眼問:“穿山甲?你是從國家特種監獄裡挖了個老鼠洞跑掉的穿山甲?”
“嘿嘿,正是兄弟!”穿山甲一臉誠懇笑意,謙虛地擺擺手:“不過老鼠洞那是媒體誇張了,最起碼也得是個兔子洞!”
啊!……
葉菁震驚了……
兔子洞?
轉身乜了穿山甲一眼,那廝身高至少也得一米七五左右,雖然長得比較瘦,可是這麼大骨架在那擺着呢,他能鑽兔子洞?
不禁張口問道:“你連過瑜伽?”
“瑜伽是啥哥哥不知道,”穿山甲笑眯眯地說:“哥哥我從小就跟着師傅連縮骨功,從小在長白山林子里長大,什麼兔洞狐狸洞都鑽遍了!”
啊!……
又一次震驚……
全場靜默,葉家三口人各自惆悵,不知道遇到這麼一位曠世奇人,是該慶幸,還是該擔憂?
說實在話,葉菁對這個人一點好感都沒有。
吃了他們三分之一存糧是一說,還一口一個兄弟哥哥的,江湖味兒太濃,平白討人嫌!
盜墓的就是盜墓的,還巧舌如簧說得那麼好聽,文物挖掘愛好者……呸,不要臉!
穿山甲滴溜溜掃視一圈,自來熟地在火堆邊兒坐下來,偏偏追着跟葉菁搭話:“大妹子,哥哥剛纔瞅呢口袋,不是要問你討東西吃,而是看到你口袋上那個標誌,好像是一隻鷹啊,嘖嘖,真有精神!妹子你爲啥這麼喜歡老鷹呢?”
那還得追溯到葉菁滿腔熱忱要進入猛禽大隊的那個階段,激動之下,從辛博唯穿舊的衣服上剪下一大堆徽標,打算給自己衣服都貼上,藉以勵志。
當然不能直接拿着徽標往自己身上貼了,於是葉菁拿着剪刀,在王柱的幫助下,忙活一下午,把那些徽標上的老鷹全部剜下來,然後仔仔細細縫到自己常穿的幾件衣服上。
現在聽穿山甲這麼一說,心裡一驚,頓時打起十二萬分精神,警惕地問:“你問這麼多,想幹什麼?”
畢竟,眼前這個角色可是道上混的,知道猛禽大隊的存在,並非沒有可能。
葉老首長連忙笑着打圓場:“呵呵,先生別見怪,我這孫女兒脾氣暴,從小兒沒了爸媽,被我慣壞了!”
葉菁心裡那叫一個委屈,恨不得當場掀桌子!
老頭子,人家是從小被你訓兵訓大的好不好?什麼時候慣過了?……嗚嗚!
穿山甲貌似十分善解人意,立刻轉移話題,笑呵呵地說:“難怪呢,剛纔那顆啞雷也是這大妹子發脾氣扔着玩兒的吧,差點把兄弟魂兒嚇散啦!哈哈哈……”
說罷,拿出一個東西在手上拋着玩兒,邊玩兒邊說:“嘖嘖,這可是蘇氏製造,專供特種部隊的好東西呢,就這麼扔了,真可惜!兄弟捨不得,就撿回來留作紀念了,哈哈……”
沒錯,穿山甲拋着玩兒的,的確是那枚沒炸響的啞雷。
葉老首長頓時一陣不自在,尷尬地笑了兩聲,“我老頭子小瞧先生了,請你不要介意哦!”
穿山甲爽朗大笑:“老哥哥說什麼話!您可是兄弟我的救命恩人呢,兄弟是直脾氣,從來說話不拐彎兒,這話說開了,咱們可不就好打交道了嘛,哈哈哈!”
當着明白人,要是再說糊塗話,未免顯得太可笑了。
葉老首長猶豫一下,最終還是把三個人被丟到戈壁灘的原委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只是隱瞞了辛博唯的家世的身份,真實姓名也沒說,只說是鷺島有名的世家豪貴。
畢竟辛家身份太特殊,即使穿山甲心裡明瞭,這層紙也不能由葉老首長捅破。
穿山甲聽完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氣得那叫一個頭頂冒煙,眼睛瞪得血紅血紅,好像辛老頭是要取他的性命一般,恨得七竅狂暴。
粗聲粗氣地說:“回頭老子去他家挖個洞,半夜鑽進去把那個老古董報銷了給大妹子出氣!”
葉菁冷汗涔涔,乾笑兩聲:“謝謝穿山甲先生!”
穿山甲瞅瞅葉老首長的胳膊,噗嗤笑了:“老哥哥,您這胳膊誰給包紮的?這是療傷呢還是捆柴禾?來來來,讓兄弟看看——”
說罷,不容分辯,哧溜躥到葉老首長身邊,捏住那隻捆得有大腿粗細的胳膊,三下五除二,便把圍巾做成的繃帶全給拆了。
“你幹嘛?”葉菁真有點火了,怒呼呼地說:“我好不容易纔固定住的,你太過分了吧!”
“大妹子,你先別急着上火!”穿山甲嘴裡扯着閒,卻聚精會神檢查地用雙手卡住葉老首長胳膊仔細地捏弄,彷彿在檢查傷勢。
葉老首長給葉菁遞眼色,轉臉淡淡笑道:“看來先生是個行家啊!”
穿山甲謙虛地說:“我常年從事野外工作,沒有醫療條件,偶爾斷個胳膊折條腿,都得自己搗鼓,時間久了,倒是積攢了一點經驗!”
唉,這話說得如此雲淡風輕,看來這位野外工作者缺胳膊斷腿應該是常事了,真教人無語凝咽啊!……
葉菁被爺爺眼神阻止,只好眼睜睜看着那隻討厭的穿山甲有模有樣地來回翻查爺爺的胳膊。
那傢伙捏弄一陣,然後板着臉嚴肅地說:“粉碎性骨折,而且還有一點外傷,必須得立刻打破傷風,感染了就麻煩啦!你們幾位,請跟我來!”
葉菁難道不知道有外傷要打破傷風嗎?
可這裡是莽莽戈壁灘啊,難道除了能撿到幹糞坨坨,還能見到破傷風?
葉菁板着臉,氣咻咻地問:“你到底想幹嘛?我們在這烤火多好!爲什麼跟你走?”
穿山甲眼神瞟過火堆,冷嗤一聲:“這點兒幹糞能夠燒一夜嗎?別犟啦,趕跟我走吧,我那邊有汽車!”
“汽車?”
三個人同時驚訝出聲,小安頓時一陣激動,伸手就要攙葉老首長:“老首長,有汽車哎!咱們有救啦!”
“我可沒說你們有救啦!”穿山甲冷冷笑道:“汽車打不起火,輪胎也沒氣了,車內除了一點應急藥品,別的什麼都沒有,否則我也不會被餓得喝尿!”
葉菁還準備攔着的,可葉老首長卻下了命令:“菁丫頭、小安,收拾東西,帶着火種,跟穿山甲先生走!”
“爺爺……”
葉菁心裡一百個不願意,可老首長卻非常信任穿山甲,擡手阻止她的話,毅然站起來,客客氣氣笑着請穿山甲在前面帶路。
穿山甲卻一彎腰,在葉老首長面前伏下,大大咧咧地說:“老哥哥,上來!”
這……
葉老首長連忙擺手:“不行不行,哪有這樣的道理!我只是胳膊受傷,腿腳好得很!哎你——”
話音未落,人就已經趴在穿山甲背上,後面的客套話硬生生化爲一聲驚呼。
穿山甲邁着大步朝前走,大聲笑道:“老哥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穿山甲就是給你當馬,也是應該的!”
這個人,貌似還蠻講義氣的嘛!
葉菁蹙眉看着這一幕,一頭霧水,有點搞不明白了。
永遠笑容敦厚和藹的大領導,卻下了黑手把葉家人往絕路上逼。
而這個賊眉鼠眼、說話粗獷的盜墓賊,卻懂得知恩圖報。
這個世界,是怎麼了?完全本末倒置了啊……
葉菁和小安手忙腳亂收拾東西,找了一塊石頭片,弄了幾塊燃燒的牛糞在上面。
想一想,一咬牙,把那兩根鑽火的物件兒也一併帶上。
在荒無人煙的戈壁灘上,才深刻理解了“物資匱乏”這四個字的深刻含義。
連一截圍巾頭都不敢丟掉,兩個人對視一眼,很有默契地彎下腰,七手八腳把沒燒掉的那些幹糞撿起來摟在懷裡,誰也顧不得乾淨不乾淨了。
穿山甲走得飛,葉菁和小安拿着亂七八糟的東西,一路小跑,才追上來。
大家心裡都有數,爲減小遇到動物的機率,幾個人都卯足了勁頭,掄圓了腳步趕路。
就這樣,約莫走了半個多小時,才勉強看見月光下那輛仰面八叉躺在礫石堆上的悍馬。
葉菁站在汽車旁邊,忍不住笑了,“穿山甲大哥,這車四蹄兒朝天,下面那半截都被沙子埋了,你怎麼拿裡面的藥?”
葉老首長倒是來了精神,搶着答話:“菁丫頭,你忘記穿山甲的老本行啦?”
“哈哈……還是老哥哥眼睛亮!”穿山甲放下葉老首長,爽朗笑着。
然後走到車旁蹲下來,順手一搬,把靠在車身上的一塊大石頭挪開,露出一條勉強能鑽過一隻成年狐狸犬的洞。
緊跟着便是令衆人嗔目結舌的一幕——
只見穿山甲雙手在頭頂上合掌,做了個童子坐蓮的動作,然後一彎腰,身形矯健地鑽進那個小小的洞口,腰身和雙腳在外面來回扭動,活像鯉魚擺尾。
就這麼着,他鑽進去了!
站在外面的三個人齊齊震撼,盯着那個洞口,驚愕得一個個長大了嘴巴,眼珠子紛紛往地上掉,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這麼神奇的事情都已經在眼前發生了,還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呢?
所以,後來,當穿山甲拿着藥出來,給葉老首長打了破傷風,然後又撕開衣袖,給老人家骨折的地方抹了厚厚一層臭烘烘的黑色藥膏,然後把剩下的半盒遞給葉菁,嚴肅地說:“保管好,隔兩天換上這半盒藥,七天後,保管還你爺爺一條好胳膊!”
再也沒有人置疑這位野外工作者的超科學、非常規的奇特能力,葉菁仔細將那半盒藥膏裝到口袋裡。
拍了拍悍馬的輪胎,讚歎一聲:“太可惜了,這麼好的車!”
穿山甲笑着說:“我一個人沒法兒給它翻身,現在你們來了就好,咱們先合力把這鐵傢伙翻過來,然後你們研究研究,把它給弄活!”
葉菁咧着嘴吧笑:“還以爲你是萬能的呢,怎麼竟然不會修理汽車?”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穿山甲大咧咧地說:“我師父就只教會我縮骨療傷、尋龍問穴的本領,其他的我也懶得費功夫去學,所謂術業有專攻嘛!”
嘖嘖,野外工作者說起話來一套一套,還蠻有文化滴嘛!……葉菁在心裡暗笑。
其實汽車打不起火,還真不是什麼大問題。
大家齊心協力,先把那鐵傢伙翻過來。
然後葉老首長老將出馬,指揮着小安和穿山甲一番捯飭,還真就把這輛悍馬給救活了。
幾個人齊聲雀躍,葉菁和小安迫不及待往車裡鑽。
葉老首長招呼穿山甲上車,穿山甲卻擺手拒絕了。
他說既然自己不懂這鐵傢伙,留着反倒是累贅,索性就贈送給葉老首長。
然後嘿嘿笑着,憨厚地問提出來請葉老首長給他提供兩瓶水和一點食物。
跟一輛能遮風避雨、抵擋野獸的悍馬越野車相比,穿山甲這點小要求實在算不得什麼。
葉菁慷慨得拿出來水和壓縮餅乾,丟給他,真誠地笑着問:“穿山甲大哥,你這是要去哪裡啊?”
“那邊——”穿山甲伸手指着某個方向,笑得意氣風發:“古老的佔婆文化閃耀着光芒在召喚我,我要去和沉睡的女王約會咯!”
說罷,毫無懸念地揮揮手,瀟灑轉身。
這個江湖人士還真是個性詼諧!
葉老首長忍不住扯着嗓門兒喊:“兄弟——留個電話號碼!”
“老哥哥,你還能有命打給我嗎?哈哈哈……”
穿山甲瀟灑無羈地大笑着,口無遮掩地開着玩笑。
但卻還是停住腳步,報了一串號碼,叮囑說他野外作業期間不帶手機,所以並不是每次都能打通。
然後身形迅速地向前移動,很便消失在莽莽戈壁裡,再也不見身影。
葉老首長戀戀不捨地揮手,然後上車,吩咐葉菁和小安牢牢記住電話號碼。
葉菁苦笑道:“爺爺,記那有啥用?輪胎沒氣兒,能不能走出戈壁灘還是個問題,你怎麼給他打電話?”
葉老首長笑得滿面紅光,“菁丫頭,說出來你恐怕得高興壞!這輛車是越野高配,裡面有無線信號發送器啊!”
這……不就意味着,可以發送求救信號啦?
葉菁真的高興壞了,跟小安嘰嘰喳喳笑着,一陣歡欣雀躍。
葉老首長研究着操作檯上的發送器,自言自語嘀咕:“求救信號發給誰好呢……”
他們幾個是老辛頭親自下令丟進戈壁灘的,冒然發送求救信號的話,沒準兒聞訊而來的,反倒是一羣要吃了他們的狼呢!
葉老首長想來想去,覺得這個求救信號只能發給辛博唯。
可葉菁卻不樂意,一想到接連幾天兩人之間的矛盾,她回孃家了他都不來找,一個電話都不打,然後一家人還被他老爹趕盡殺絕扔進戈壁灘,頓時越想越鬱悶,寧願就這麼絕望在戈壁灘上,也不願意向他求助。
葉老首長溫和地笑笑:“那好,我就發給我的老戰友吧!”
老偵查員發個求救信號簡直易如反掌,很,來自莽莽戈壁的求救信號便進入頭頂上星辰滿布的蒼穹,帶着幾個人的求生希望,迅疾反射至某處接收終端。
“試過輪胎沒氣的行車感覺嗎?”葉老首長在駕駛室扭過頭,衝後面兩個小年輕笑。
“沒試過……”
葉菁和小安面面相覷,雙雙汗流浹背。
瞧老首長這架勢,是打算自己親自開車啊?
輪胎沒氣,架勢員還是一位早已年過花甲、受了傷的耄耋老兒。
這玩笑可開大發了!
葉菁乾笑兩聲,探身摁住葉老首長正在擰鑰匙的手,“咳,爺爺,您還是坐後邊兒壓陣吧,開車這種小事情,交給我就成!”
“瞧不起老頭子啊?”葉老首長不樂意了,撇撇嘴角,臉皮又皺巴成幹核桃。
乜斜着葉菁嘀咕:“就算你爺爺沒用了,可你也沒駕照啊,怎麼能讓你開車?”
說的是呢,貌似這車上的三位被流落人士裡面,還真就只有葉老首長有駕照。
可葉菁卻有她自己的道理。
嘿嘿笑着說:“爺爺,您老人家真是老糊塗了啊!這裡是戈壁灘,要駕照做什麼?難道還能蹦出個交警檢查駕照嗎?”
“這可說不準,”葉老首長眼睛一瞪,“一個小時之前,你能想到這戈壁灘上還能蹦出個穿山甲嗎?”
噗嗤……葉菁徹底沒轍了!
要不是穿山甲餓得慌跑出去找吃的,瞄準火堆兒往過跑,沒準兒三個人現在還擠在野牛糞堆邊烤火惆悵呢。
忽然間有了車,還能發送求救信號,簡直就是天大的好事。
既然老頭子犟着非要逞能,就成全他一回,看小老頭兒一條胳膊能玩出什麼花樣兒!
就這樣,瘸了一條胳膊的老首長,駕駛着輪胎沒氣的悍馬越野車,躥動在高低不平、滿是石頭的戈壁灘上。
那感覺,又是顛又是驚,怎一個拉風了得!
走着走着,葉菁忽然後知後覺地問了一句:“爺爺,您這是朝哪兒開呀?我怎麼覺着方向不對勁呢!”
“錯不了!”老首長豪邁大笑,在巨大的顛騰中扯着嗓門喊:“我老戰友反饋信號了,讓咱們去草地邊緣等他,很就能得到救援了!”
“哦。”
葉菁答應着,可是瞅着窗外,還是覺得不太對勁。
這裡一片莽然,平坦得幾乎找不到任何參照物。
四周都是一樣的,很難辨別方向。
悍馬車的導航壞了,也不知道老爺子是怎麼辨別方向的。
但是聽老偵查員的話,應該沒錯。
就這樣,一老一少三人,在跋涉一個小時到達目的地後,不禁人被顛騰散了架,悍馬車也悶哼着,徹底報銷。
葉菁推開車門,幾乎是滾到地上來的,渾身軟的找不到一點重心。
可,身體下邊怎麼也是軟的啊……
定睛一看,頓時大吃一驚——
娘嘞,一片黃沙啊!
腦子裡一片電光火山,意識到被老首長忽悠了,正準備強撐着站起來咆哮。
卻忽然聽到半空中響起一陣熟悉的聲音——
呼啦啦啦……
那那那……不就是直升飛機的聲音嘛!
沒錯,盤旋在他們頭頂的,正是辛博唯那輛威風凜凜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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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啊親們,由於穿山甲在後面要發揮一個重要作用,所以寫的佔了些筆墨,以致甜蜜蜜的場景被壓到下章了,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