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看看,一個也不適合自己,有招縫紉工的,有招送水工的,有做家政的,都要白天去上班,有的晚上還要加班,那孩子怎麼辦?還要先交兩百元的手續費,我哪裡交得起啊?她看看,轉轉,就無可奈何地回來了;可回到家裡,看見孩子張着小嘴嗷嗷待哺的情景,她又急得什麼似的,一刻也等不下去。
這天,她終於在一家職介所密密麻麻的信息中,發現了一個適合自己乾的工作:鐘點工保姆。就上去問具體情況。裡面一人中年婦女告訴她:“鐘點工保姆,工資是一小時八元到十五元錢不等,會做家務,還要有吃苦耐勞的精神……”她就問:“這裡附近,有沒有鐘點工做?我家裡有一個吃奶的孩子,不能走得太遠。”
女人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你這麼年輕,就有孩子了?有孩子,怎麼做保姆?”
“怎麼不能做?”她伸手給她看,“你看,我的手都做成這樣了,哪樣的活不能幹?”
她現在天天洗衣服,汰尿布,洗得皮膚粗糙,手指紅腫。原本白嫩豐腴的少女手,已經完全變成了一雙粗糙的家庭婦女手了。
“好吧,你先登記一下,交五十元錢,有了,通知你。”女人說。
蘇小玉猶豫了:“能不能找到了,再交啊?”
女人看着她一臉的可憐相,便記下她的手機號碼說:“行,就照顧一下你這個小媽媽吧。你先回去,等我們通知。”
過了幾天,她真的接到了這個女人的通知:“東方花園裡,有個高血壓老人,需要鐘點工保姆,你過來試一下吧。”她馬上趕去,交了五十元錢,跟着那個女人去了。
進門一看,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臉色潮紅地坐在椅子裡。老人看着她,意外地說:“啊?這麼年輕,能做嗎?”蘇小玉說:“能。你就放心好了。”老人說:“你每天下午,來給我燒一頓飯,打掃整理一次,算你兩個個小時,二十元錢,怎麼樣?”
蘇小玉想,這樣一個月也有600元的收入,要是同時做兩家,母女倆的生活費就解決了。便點頭同意。她回去化三十元錢,買了一輛舊自行車,第二天就開始幹了。
每天下午四點正,她騎車趕過去,路經菜場時買了他交待買的菜。一到他家裡,就趕緊洗刷燒菜,再拖地板,洗衣服,收拾屋子,腳不點地地幹。幹完,就騎車拼命往家裡趕。
活倒並不是很累,可這兩個多小時裡,孩子的安排卻是難事。有時,她把孩子託一下房東老太。可房東老太也有自己的事啊,做家務,還要種責任田什麼的,不能一直幫她帶孩子。她就只好把孩子關在家裡,不管她睡沒睡,哭不哭,時間一到,就狠心地把她丟在牀上,關門走了。
這樣幹了三個多月,她幹得手越來越粗糙,臉越來越老相,也筋疲力盡,厭煩至極,再也不想幹了。可不幹行嗎?不行哪。爲了母女倆的生存,她只能咬緊牙關幹下去。
但有一天,孩子睡在牀上,哭哭,蹬蹬,身子竟橫了過來。然後動動,一頭栽倒在地上,頭上磕出了一個很大的腫塊,哭得差點背過氣去。她回來與女兒抱頭痛哭。
孩子越來越大,再把她一個人關在家裡,真的很危險,她才下狠心辭掉了這份工作。這樣,她的債務就越積越多,房東又開始催要房租。她又沒了收入,孩子還要吃用,她急得都快要發瘋了。這時,她本能地想起一個情景來。
一天,她從七寶鎮的一條小街上經過,看見沿街開着許多髮廊。留心一看,有個髮廊裡坐着三四個袒胸露背的小姐。其中一個狐狸臉的小姐,詭秘地向一個過路的男人狎暱地招手,她就知道這裡是做什麼的了。這個情景一直在她的意識裡出現,也蠢蠢欲動過,卻都被她否定了。你怎麼能做這種現世寶的事呢?這樣你就等於把自己毀了。不行,寧願死,你也不能去做這種事。
現在萬般無奈,她又想起它來。爲了女兒,你就去做吧。她下着決心對自己說,總比眼睜睜地等死好吧。關鍵是要養活女兒啊,而她爸爸,又象從這個世上消失了一樣,杳無音信。茫茫上海灘,人山人海,你又到哪裡去找他呢?就是去找,你一沒路費,二沒人照看孩子,怎麼去啊?還是等孩子大了一點,再說吧。
於是這天晚上,她稍作打扮,哄睡女兒,偷偷出門去了。她來到這個地方,見許多髮廊前都旋轉着彩色的霓虹燈,一個個髮廊的鋁合金門裡面,昏暗愛昧的燈光下,骯髒破舊的三人沙發上,都坐着一些低檔次的小姐,在衝過路的男人擠眉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