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就是她爸雞毛撣子都舉起來了,就是下不去手。打是打不得,只好把她關樓上臥室,狠下心罰她一天不準吃飯。
她很聽話躺在臥室睡覺反思,唐睿沒忍住,讓家裡秦姨炒了碗蛋炒飯。他偷偷爬樹來給她送飯,沿原路返回時撞上同樣心思的花枝。花枝缺心眼地喊了他一聲,他一閃神從樹上掉下去,摔折了腿,住了一週的院。
覺得是自己害了他,她不敢去醫院,直到他回家了才被爸爸帶着鼓起勇氣上門道歉。
爲了回報一飯之恩,她答應他,以後他每年過生日她都做飯給吃。
第一年她忘了,唐睿生日的第二天他才問她;第二年,她不會做,想給他泡碗方便麪卻把他手燙了;第三年,她認識了陸子翊,也許有意也許無意地就和他疏遠了。
第四年,他在德國,和她斷了聯繫。
愧疚的感覺,在這個午後,再度出現。
“喵~!”懷有心思的靜謐被一聲尖銳的貓叫打破。
唐睿放下湯匙,看向窗外,又聽到一聲愈加淒厲的貓嚎。
貓叫聲很不對勁,宋安七丟開給他盛湯的勺子,“我去看看,你吃得下再慢慢吃。”
“好啊。”唐睿吞下嚼了半天還沒嚼爛的牛肉,抓住她的手提醒道,“小心貓爪。”
Oscar送的這隻英短異常地溫順,連叫都很少,又懶得動,最多就四肢伸展乖乖地趴地上曬太陽。宋安七擔心是貓出事了,匆忙跑到院子裡,就看見顧婉君和她腳下的貓。貓被她踩着,柔軟的身體瘋狂地顫動,大張的嘴裡發出撕心裂肺地嚎叫。
宋安七全身一下都涼了,使勁把她推開,“你幹什麼?!”
感受到她的觸摸,小貓不再慘叫,顫抖着抱緊她的手。宋安七心疼地輕撫着它帶血的毛,站起身來時頭有點暈,才閉了下眼,啪——一個耳光狠狠落在她臉上。
“宋安七,你安的什麼心?故意帶只破貓回來咬人,你生不出來成心讓老三也無後啊!”
茫然地看着斥責她的陸陳慧娟,宋安七摸着腫起的臉,臉頰很快像是燒了起來,火辣辣地。耳朵裡嗡嗡嗡嗡地響,她回不過神來。
顧婉君低笑了聲,溫溫婉婉的聲音,“安七,疼嗎?你別怪乾媽動手啊,是你不小心。要養貓你就把它教乖點,剛纔它發瘋地衝出來,如果不是我拿提包擋住,估計我手上就捱上一口了。我是沒關係,反正我命賤,只是我肚子裡的小的受不起。”
宋安七安靜地抿了抿脣,魂好似被那一巴掌打散了。從小到大第一次挨巴掌。
“陸夫人,您來了。能問一句,您們在說些……什麼?”
一道高大的影子從身側把她罩住,聽到唐睿聲音的剎那,宋安七下意識拂下耳後的發,但還是來不及被他看到紅腫的臉。
“你們誰打她了?”
唐睿保護姿態地把木站着的人拉到身後,溫和的聲線毫無溫度。
他給人的感覺,總是溫雅清和,突然之間冷了臉,無形地發散出迫人的壓力。被他冷寒的眼看得發毛,顧婉君不甘不願地撇過頭,“你看我幹什麼,是我差點被貓咬了。”
“睿二哥,你讓開。”
宋安七把他拉開,撫住小貓發顫的身,直直看着陸陳慧娟那張傲慢鄙夷的臉,一個字一個字鄭重地說,“大媽,我敬重你是長輩,這一耳光看在子翊的份上我不跟您計較。但不表示,這耳光我就該挨。外公的事情,我欠的是子翊,不是您。而且,我爸在世時,在紀律允許的範圍內不是沒有給陸家好處。
人必自重而後人重之,這道理相信您該比我懂。也許您不清楚,不願意離婚的那個人不是我。陸家在外人眼裡也許是高貴榮耀,在我看來不過也是座房子的軀殼而已。”
一句話,她引以爲傲的,她不稀罕。
一番話把陸陳慧娟說得一陣白一陣青,不甘給晚輩教訓了,她惱怒地哼了一聲,冷笑,“你現在吃的穿的哪一樣都是陸家給的,你和我談自重?”
“是不該談,對一個連話都聽不懂的人來說是對牛彈琴。”
唐睿轉過身,握住宋安七緊握的手,“跟我走。”
不客氣地推開錯愕的路陳慧娟,他步伐很快,幾步把她帶上車。
“去獸醫院吧。”宋安七拂開英短凝固着血塊的毛髮,看見貓背上一個細小的洞,心疼地摸了摸貓沒精打采的頭。
小貓平時乖巧得過分,只和她親近,看見其他人就躲,不可能無緣無故就去咬顧婉君。英短的尾巴髒了一塊,也有被人踩過的痕跡。看來是顧婉君故意找事,不敢針對她,就把對她的怨恨撒在貓身上。
唐睿單手扶着方向盤,伸出手拂上她側臉的長髮,轉頭看過來,“疼嗎?”
“……有點。”宋安七悶悶地點頭,指頭挨着發燙的臉不敢摸下去。
才捱了那一下的幾秒鐘,她是真被打蒙了。除了被人綁走那次,從小到大正兒八經,她沒被人打過,更不要說是被人扇耳光。爸爸以前再怎麼生氣,都捨不得動她一根小指頭,今天卻被陸陳慧娟打了,很憋屈的感覺。
唐睿皺了皺眉,疼惜地揉揉她的長髮,“忍一下,好嗎?”
“嗯,好。”她撇開頭,低落地看着車窗外明媚耀眼的三月春光。
不喜歡他替她出頭,顯得自己很沒用。可是他忘了,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遇上事兒就躲他後頭的女孩兒。這條路是她自己選擇的,她咬着牙就算跪着也要一個人把路走完。
唐睿找朋友問了好一點的寵物診所,中途停了次車,進路邊藥店買了幾管消炎藥。
英短小貓被送進診所急救,聽說沒有危險,宋安七終於鬆了口氣。
“來,坐下。”唐睿帶她進休息室,讓她在沙發上坐下,取出袋子裡大大小小的消炎藥,把說明書琢磨了一遍,挑了最小的一管。
“二哥,我自己來吧。”宋安七向後微微仰身,拉開靠得過近的距離。
“你自己看得見麼?”唐睿壓住她撐在沙發上的手,笑,“既然還叫我二哥,我幫你有什麼不對?以前不都是這樣的麼?”
“那謝謝二哥了。”他態度坦率,她只好客氣應對。
“你對我說得最多的應該是‘對不起’吧。”唐睿揶揄地說,小心地把她垂在側臉的長髮勾在耳後。指尖摩挲在她耳邊,柔軟的目光緩緩地收緊,“疼就喊出來,在我面前用不着強撐。”
說不出有多想念,她蹲在他跟前,哭得稀里嘩啦撒嬌的小女孩樣子。
“還好,真的。”宋安七揚了下脣,牽動嘴角的痛處。皺了下眉,下意識咬住脣卻沒忍住悶哼出聲。
唐睿心疼地捏住她尖細的下巴,“好了,別說話。”擔心她會忍不住回話,他也不再逗她,集中注意在她臉上,“疼的話就點下頭,知道嗎?”
宋安七慢慢搖了下頭。被打的半邊臉仍然木木的,他努力控制着力度,指腹貼着臉只覺得有點麻。
唐睿抹好藥,去衛生間洗了手回來,不放心地又托起她的臉察看。
“二哥,我不是瓷娃娃。”宋安七按住他的手,無奈地笑,“你這樣……我受寵若驚。”
唐睿愣了一秒,忽然心情十分愉快,“好難得,知道和我開玩笑了。”她應該不知道她的躲閃是有多麼笨拙,自他回國,他只微微向前一步,她就會敏感地後退十步。
一個來鐘頭後,小貓的傷口被處理好,但是需要留在診所觀察兩天。
小貓注射的麻藥還沒退,懨懨地趴在墊子裡,水淋淋的眼睛直直盯着宋安七,藍眸裡閃動的依賴教宋安七心裡發軟,在診所裡守了兩個多小時捨不得走。
唐睿的律所有急事,來了十來通電話催。宋安七怕會誤事,勸他過去。
唐睿直接把手機關了,“你怎麼辦?”
“好久沒逛過街了,我自己走走,再去看場電影。”她隨口一說。
“那晚上呢?我不認爲你該回去。”不想再做試探了,唐睿把話說明。
宋安七被問住了,她這幅樣子也是沒想過今晚回去,只是突然之間想到去處,竟然沒有着落。以前還能去安康,但在外公可能醒不來的情況下,不想陸子翊花更多的錢,她把安康的房子退了。
醫院楊強守着,沒有多的牀位。她要去了,楊強又只能去睡大廳。
“我去醫院……”
“楊哥呢?”唐睿不快地皺眉,因爲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遮掩,“別跟我打馬虎眼了,七七。今天不管你樂意還是不樂意,我必須照顧你妥當。”
宋安七低嘆,“二哥,你別這樣,我不是小孩子了。”
“跟我走,我不放心你一個人。”他低了聲勸。
最是受不了他因爲她低頭,宋安七無可奈何,像從前那樣拉了拉他衣角,“走吧。”
車行駛在路上,宋安七問他,“你要帶我去哪兒?”
“律所,可以嗎?”他打定了主意,只是形式化地詢問,“酒店我是住怕了。不過我外面的房子還在裝修,律所的辦公室有兩間休息室,暫時住一晚沒問題。你臉上的紅印消之前我不能帶你回家,花枝會怪我人在場沒有保護好你。”
應該考慮的因素,他都想到了,宋安七無話可說。
走進置地政治中心區的辦公大樓,唐睿保持着一路的好心情,“這是你第一次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