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臉色很差,他很忐忑,不會是他在幼兒園跟同學玩牌的事被爹地發現了吧?但想了下個,又覺得不太可能。沒事誰會去多嘴啊?
“回家再說吧。”夏于飛出聲,生怕陸秉琛忍不住在車上大打出手。鐵川雖然不是外人,她也不想他當衆教育兒子。
謝天謝地,陸秉琛總算沒讓夏于飛失望,他“嗯”了一聲之後便不再說話。
陸峻更加不安起來。他的目光時不時望向車裡的後照鏡,希望媽咪能給他點暗示。可惜,他失望了。沒有,完全沒有,夏于飛坐在副駕駛上,眼睛根本看也不看後面。而爹地……他又偷偷的觀察父親,而父親好像每次都有特殊的感覺似的,他總能被他的眼神捕捉個正着。幾次之後,他再也不敢了。
不多時回到家,鐵川識趣地留下去泊車,陸秉琛和夏于飛則帶着陸峻到了三樓的書房。
“你長能耐了是不是?連我的話都當耳旁風?”陸秉琛坐在椅子上,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小兒子。
“爹地,你說什麼,我不明白!”陸峻此時心裡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不過,他還是死撐着。
夏于飛暗自搖頭,兒子向來很聰明,她就不信都到這時候了他還沒想清楚。
陸秉琛沒有生氣,他語氣十分平淡,讓人聽不出喜怒:“我不讓你在家玩撲克,你就到幼兒園去跟小朋友玩啊?嗯?”
“我……”果然知道了嗎?陸峻暗暗叫苦,他下意識就要否認,但從小的教育讓他猶豫了一下,說謊比做錯事的後果更嚴重。他真要說謊嗎?再說,即使否認,大概也騙不了爹地媽咪吧?
“你什麼?想說你沒有啊?”陸秉琛情緒又有些激動,“你知不知道,今天你媽咪被老師叫到學校去了!”
夏于飛配合丈夫,適時的做了個很痛心的表情。
“媽咪,對不起。”陸峻很心疼母親,痛快地向夏于飛認錯,然後面對陸秉琛的時候,卻又是另一副表情了,“爹地,我承認是在幼兒園跟同學玩牌了,但是,爲什麼你跟媽咪都能玩,就是我不行?”
陸秉琛怎麼可能會跟兒子解釋他這些年來吃的苦:“不行就是不行!你去牆邊給我站着,什麼時候認識到錯了什麼時候才許吃飯!”
“阿琛!”夏于飛被嚇了一跳,不管怎麼說,體罰已經很不對了,何況還不許吃飯?兒子還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餓到一頓都是大事。
“媽咪,你不要理爹地,他根本就不講道理!”陸峻氣鼓鼓地說着,自己到一邊站着去了。
陸秉琛眼睛都沒眨一下,他從抽屜裡拿出一副牌,開始慢慢的在桌子上擺了起來。
夏于飛看着這個,又看看那個,說不出的心疼。沒辦法,這次陸峻做的真的太過分了,讓丈夫好好教訓他一頓也好。不說陸秉琛了,就她自己,才聽老師說這個消息時不也暴躁的想打人嗎?
只是……罰不許吃飯是不是太過了啊?
她煩躁的在書房裡轉了幾圈,看父子兩人都沒有理會她的意思,最後,還是回到了自己的書桌旁。
陸秉琛很喜歡夏家書房的格局,所以,這邊也幾乎是按京城的樣子設計的,他和她的書桌,只隔着幾排書架。夏于飛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更滿意這個設計,這讓她隨便坐在這裡就能聽到那邊的動靜。
可惜,這一坐就是一天。
中午過去,下午過去,晚飯的時間也過去。書房裡亮起了了燈,三個人卻誰也沒有動一動。陸秉琛就這樣陪着兒子餓了一整天。不同的是,一個人坐着,另一個站着。
夏于飛也很餓了,她只覺得肚子咕咕作響,可那邊的兩人還是這樣誰也不說話。她站起來走了過去。
陸峻站了一天,看起來很虛弱的樣子,身體也由開始的筆直變得將大部分重量靠在牆上,夏于飛心疼得要死。她又轉過頭去看陸秉琛,他依然是上午的樣子,拿着那副牌在書桌上擺來擺去。他很專注,彷彿其他事都跟他無關。
“你們兩個到底要僵持到什麼時候?”夏于飛氣道。她忽然覺得心裡很沒底,按理說,丈夫再怎樣也不會虐待自己的兒子吧。
他到底有多寵兩個小傢伙,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那麼,他究竟有什麼打算?
她不相信陸秉琛會做無意義的事。
陸秉琛收了牌,將椅子轉了一下,面向陸峻:“你是不是想清楚了,無論如何都要玩撲克牌,不會再改變主意了?”
“是!”陸峻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有氣勢,但又餓又累,他的聲音都有些發抖。
“好。兩個條件。你能做到的話,我就答應你。”陸秉琛道。
夏于飛聽得不敢相信。丈夫從來都是旗幟鮮明的反對兒子學賭博的,現在怎麼突然又改變想法了?不過,今天他陪着峻兒在書房裡整整一天,她好像又明白了什麼。
“只要能讓我繼續玩牌,兩百個條件我都答應!”陸峻聽到父親終於鬆口,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你還是先聽聽我的條件的好。”陸秉琛冷冷地道,“第一,以後上學唸書練功,不管哪方面都不許比你哥哥差;第二,在你贏過我之前,不許出去跟別人賭!”
夏于飛明白了。
丈夫這是以自己爲基準,給兒子豎了一座無法逾越的標杆。陸秉琛有多強,連她都看不透。反正,即使她能算清大部分牌,面對他,也依然是個輸。
“行!我答應你!”陸峻道。
他對於跟別人去賭興趣並不大,只要能讓他繼續玩牌就好。再說,要想贏過爹地,似乎也沒什麼很難的啊。
父親的傳奇經歷他當然聽說過很多,那是媽咪講得最好聽的,也是他最喜歡的睡前故事。但自從發現自己可以記住所有牌的次序以後,他就有預感,他肯定會比父親更厲害的。
“好了,下去吃飯吧。”陸秉琛道。
“耶!”陸峻跳起來歡呼,但只跳了一半,身子就軟了下去。
“峻兒!”夏于飛大叫一聲,撲了過去。不成想,陸秉琛的動作更快,他一伸手,就已將兒子撈在懷裡,抱着他下了樓。
夏于飛跟在後面,直接去了廚房,讓傭人將她先前吩咐過早就煮好的溫熱的粥端出去。
他們三個一天沒吃飯,只能先吃一點粥暖暖胃,不然,暴飲暴食,對身體傷害很大的,夏于飛當然不許自己家人出意外。
陸峋一直在客廳等着,他想事情周全得多,早就猜到弟弟這次好過不了。但他再沒想到,弟弟居然是被父親抱下來的,而最終是父親讓了一步。
“阿峻,你怎麼了?”陸峋問道。
“沒事,等回去再跟你說。”陸峻對着哥哥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三個人默默的吃完這頓遲到的晚飯,一家四口再一次轉移到了棋牌室。這次,陸秉琛對面坐的不再是夏于飛,而是換成了陸峻。
夏于飛拿了一些籌碼分給兩人,然後就和陸峋在一邊圍觀。
“你也知道規則了是吧?先試一試。”陸秉琛道。
陸峻只覺得一種異常強大的壓迫感撲面而來,不過他沒在意,他最大的仰仗不是這個。他死死地盯着父親手中的牌,直到他洗好碼了一個扇形放在桌面上。
夏于飛就發現他胸有成竹,看起來比陸秉琛更加輕鬆自在。更令她奇怪的是,陸峋也對弟弟信心滿滿。
果然,幾局過去,陸秉琛有輸無贏。陸峻越發得意起來,小小的個子坐在那裡,左搖右晃,一會兒看看父親,一會兒再看看母親和哥哥。
可惜好景不長,他就開始輸了。甚至好多次臉上都浮現出猶豫不決的神情。
“阿峻,你怎麼回事?記不清後面是什麼了嗎?”陸峋在旁邊提弟弟着急。
此話一出,夏于飛和陸秉琛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相同的震驚。
記牌?他們只能記住前面的,而後面的,夏于飛靠的是數學的方法去推測,而陸秉琛,靠的是經驗和直覺,以及對人心的把握。
“爹地騙人,賴皮!”陸峻嚷嚷道。
陸秉琛哭笑不得。這就受不了了?外面更加騙人,更加賴皮的手段多着呢!
“你能記住整副牌,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厲害?”陸秉琛道,“但是我告訴你,以你的這種方式,想贏我的話,根本沒可能。因爲你的樣子已經告訴我,你的底牌是好是壞。一手次牌你不跟,一手好牌卻被我看穿,我可以選擇詐你走或者也不跟。你怎麼辦?”
陸秉琛說到這裡停了一口氣,才又繼續:“玩梭哈,無論你拿到好牌或者爛牌,都不要讓對方看穿你的底牌。你沒看出人家,就不要讓別人看穿你。要做到喜怒不形於色。”
陸峻聽得若有所思。
這一次,夏于飛是真的意外了。她完全沒想到,事情根本不是她先前以爲的那樣,讓陸峻自己知難而退,而是……丈夫這很明顯是準備親自來教峻兒啊!
這樣,真的好嗎?
“你今天好好想想吧,以後每天晚上來跟我對局。記住,別忘了我的第一個條件。”陸秉琛說完徑自離開了。
作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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