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團白霧一般的傳送通道的出口出來的時候,勾誅已經落在最後面。因爲他是最後一個進入,自然也就是最後一個出來。
這時候前面倖存的一百多名五行宗不同下宗的弟子,早已蜂擁而上,往前面高聳入雲的鬼嚎宮而去了。
只有黃璐、木頭、第十九,還有趙衝的這隊人馬沒有離開,而是停在出口處等他出來。
四方一望,這裡淨是黑暗荒涼之地。只有眼前的高山靈機纏繞,寶光爍爍。大多數人都明白這絕不是等閒之地,很可能是前輩高人留下的一處秘藏。秘藏之中必有造化,當然也潛藏着危險。
但此時危險已經不再重要。衆人痛恨的武瑜已經帶着那班五行宗弟子及其走狗衝在前面進去了,縱然有什麼危險的機關,也是他們先踩上。後來人有什麼好怕的?
勾誅出來之後卻沒有緊跟他們而去,而是停下來凝望着眼前這座巨山,被嚇住了。
在他眼中,這座石山觸目驚心,讓他根本無法往前一步。這根本不是什麼秘藏,而是一座吞噬衆生血肉的怪異大陣的核心所在!
從在入口水幕處有人身亡開始,他便注意到一種怪異靈機。只要有人死亡,這種靈機便會憑空出現,猶如某種能吞噬血肉的無形生物一般,將死者的屍身裹住。然後這些屍骸隨之分解,猶如鹽在水中消融,被這種怪異靈機吸收得乾乾淨淨。
大多數人也注意到了異常靈機的出現,只是未能將此事與屍體消失聯繫在一起。很多人都以爲屍體消失只不過是這裡空間錯亂導致的正常現象罷了。
這也並不奇怪,因爲他們都是五行宗下宗的築基弟子。五行宗整個宗門擅長五行神通,擅長煉器,卻並不擅長陣法。
陣師有三階:手陣、眼陣和心陣。這裡大多數人最多是隻知道陣術的存在,根本連手陣都算不上。而勾誅擁有九煉之神,在粗通陣法的同時,就自然地達到了眼陣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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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陣之能,目光所及,便可看破一切陣法。只是一旦目光被實物或者是陣中視障所遮擋,便看不清了。在通過這個傳送通道之前,他被岩石和四周的迷霧所遮擋,自然看不清這個陣法的全貌。
而如今到這裡,目光無礙,可以說看到十之八九了。如果說整個大陣是一頭收網併吞噬網中魚獲的巨獸,那麼這座巨山就是巨獸的血盆大口。
這山上無數的黑黝黝的洞口,每一個洞口都有一縷淡紅色幾乎不可見的靈機從洞口伸出,猶如怪物的長舌一樣,往四面八方延伸而去。
這些長舌上的散發出來的靈機也潛移默化地影響着這片空間中每一個人的心緒。勾誅也能很明顯地感覺到,彷彿眼前這座巨山之中隱藏無數的寶藏,內心油然而生一種急切進入其中的渴望。
勾誅雖然貪財,卻更加怕死。
“你一定也看出來了吧,出口在哪裡呢?”他回頭一望黃璐。別人看不明白正常,黃璐可是也有眼陣境界的。
從來到這裡開始,黃璐被折磨了三年的頹廢之態已經一掃而空。她明眸閃動,神采飛揚。在那石窟中,明明知道身處法陣之中,視覺卻被那灰霧遮蔽,三年都沒有走出去,讓她深受打擊。而現在此陣一覽無餘,她再次興奮了起來。
“這是上古妖陣,噬血持神!”
噬血持神是上古鬼鴞族特有的獻祭復活自身之法。在《陣皇經》之中,對“噬血持神”的記載尤其清楚。因爲這陣法正是黃泉後來用來維持自己的元神復活的“五行定元大陣”的前身。
此陣必須獻祭修士的性命才能讓自己復活,黃泉覺得此法太過血腥,而且她也無法找到那麼多條修士的性命來送死,便改成了以陰陽輪迴之力,滋養自己的輪迴而復生。這樣耗時就長了,幾個輪迴一晃數百年,但勝在隱蔽。
而黑夜王的噬血持神只要能獲得足夠的獻祭就能成功,但一場數百修士的血祭不驚動各門各派是不可能的。好在黑夜王自恃妖界大妖的身份,對人界各派並不在意。
“此陣唯一的目的,便是爲某個已死的大能留下一線復活的生機。但這也並非真正的死而復生之術。和五行定元大陣一樣,只不過一種模擬罷了。”
人死不能復生,這似乎是世間鐵律。玄門術法無數,至今尚無被公認能死而復生的秘法。當然也有可能只是存而不宣。但一些替代的手段卻是被廣爲傳說的,比如持神之法。
所謂的持神之法是在死後保持自已一縷神念,之後再等待機會奪舍別人的肉身和魂魄來複活。
但神念說穿了並無他物,也就是一堆記憶。此法等同於將一個死人的記憶保留下來,強行融合到另一個人的識海內。
究竟是原來的死者復活了,還是活着的人只不過多出了一些記憶而已?這其實是誰也說不清楚的。如果不是執念太深,絕不會有人願意把自己的重生寄希望於這種術法上。
“噬血持神歹毒無比。除了一名陣子用來奪舍重生之外,其他進入此陣之人全部會被獻祭。肉身和元神會被大陣煉化爲精氣,用在陣子身上,強行提升陣子的境界,恢復陣主生前的修爲。
“如果我們不能找到出路,必死無疑!
“但這陣極爲古老,是上古大能所布,手段高妙精絕,就算是讓黃泉出來,沒有金丹修爲,也根本就不可能破開此陣。”
勾誅沒想到一向心高氣傲的黃璐竟然會這麼說,不禁心中一涼。
“奪舍復生?”在旁聽到此事的趙衝卻是冷冷一哼,“他既然要奪舍一名陣子,那我就先殺了此人,看他如何奪舍!”
黃璐眼中一亮:“對了,此陣既然已經發動復生,若是我們能誅殺陣子,陣主無法奪舍重生,此陣無人維繫,便會自行崩潰。
“但反過來,如果陣主真的奪舍重生,又吞噬了這數百名築基修士,誰也不知道他會恢復到何等修爲境界,到時候再動手也麻煩了!只是陣子究竟是誰?”
黃璐這一問,衆人都沉默了。原本大家都以爲黃璐既然通曉陣法,就會有辦法從陣法靈機上找出線索。但實際並非如此。
陣主想要奪舍復生,他會事先用一種法咒在此人的神識上烙下自己的神魂烙印。此咒只能由將要被奪舍之人主動念出。
這法咒被包含在紅夜交給武瑜的密咒之中,由武瑜在骨鷹峰頂唸誦了一遍,由此武瑜已經成爲了此陣的陣子。
但即便如此,也需他自己在黑夜王的殘神面前,主動融合,才能將黑夜王的那縷殘神融入自己的體內。互相抗拒的神識是無法融合在一起的。
黃璐再是精通陣法,也無法窺探每個人的神識,自然也就不可能知道噬血持神大陣中的關鍵陣子就是武瑜了。
但勾誅想起一件事。
既然這個陣法是上古鬼鴞族的陣法,而這又是在骨鷹峰山底,骨鷹峰原本就是鬼鴞聚集之處,那麼那名陣子,必然是一個與鬼鴞有所牽連的人物了。
來到骨鷹峰之前,他們暮河中順流而下,途中遭遇骨鷹的襲擊而暈厥。但勾誅記得自己在血痕留身碑中所見的卻是一名五行宗水德院的菁英弟子,正是後來在水幕下阻止他們進入的武瑜此人!
如果沒有血痕留身碑,他也只能知道被鬼鴞襲擊,斷然不可能知道武瑜與鬼鴞之間的關係。
血痕留身碑是不可能觀想出一個他從未遇到過的對手的。既然他在留身碑中看到的對手是武瑜,那就說明操控襲擊他們的那頭鬼鴞的神識其實就是武瑜。
勾誅雖然不能百分百地肯定,但至少有七成的可能,這座上古鬼鴞大陣之中的陣子,就是武瑜此人。
這時他們根本不需要什麼證據。不要說七成,就是三成他也照樣會去試試。而且武瑜這貨,他早就看不順眼了。
“走!”勾誅將手一揮。現在眼前這座巨山就算是龍潭虎穴,他也要進去闖一闖了。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去哪?”黃璐問。
“去殺掉五行宗弟子中領頭的那個武瑜,他就是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