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山的另一邊,木蘿部的另一名太上長老木華,穿着精緻而繁複的長老長袍,將她所有的侍從都遣退了下去,然後不動聲色地傳出了一縷神念。
她頭頂的大樹發出吱吱格格窸窸窣窣的聲音。不一會兒,整棵十丈高的巨樹原本挺拔的身姿變得佝僂,就像一個老人彎下了腰。
龐大的樹冠變成了一堵幾乎不透風的牆,將四周封得嚴嚴實實。
木華走到這顆彎腰的大樹前,在樹幹上輕輕一點。斑駁粗糙的樹皮上發出光芒,一扇由樹皮上的瘢痕組成的門的圖案無中生有地出現了。
木華輕輕一推,這扇看似只是圖案的門居然吱呀一聲就開了。她擡步走了進去。
走過這道門,她又一次出現在門外。入門即出門,這裡邊的世界和外面完全相同,只不過左右相反。
但這裡並非空無一人。一個有些飄忽不定的人形黑影坐在枝葉之下的陰影裡。
木華對這人的存在並不吃驚。她壓低聲音開口說道:“木蘿回來了。她果然去了傳送陣。你怎麼知道她會去傳送陣的?”
那人聲音清朗,聽起來像是一個年輕男子:“神洲已亂,她是必然要去妖皇殿傳旨的。去眠惡山就必須通過傳送,這還用問嗎?”
“時間太緊了。我讓人動了一點手腳,也只不過能拖住她幾個時辰罷了。”
那人淡笑道:“幾個時辰剛好夠,足夠我在那邊做好準備了。到時候你只要聽着我的傳音,按我說的做就行了。”
“可笑!憑什麼我要聽你的?”木華聲音忽然變冷。
她之所以聽這人的建議在傳送陣上做了一點小動作,只不過是她一直對木蘿不爽。
如果不是木蘿忽然找來那個所謂的樹皇還強行成了樹後,這個樹後的位置本來就應該她的女兒木蓮的!
所以只要能給木蘿製造麻煩的事,她都樂意去做。但這並不意味着她會隨便被人擺佈。
那人並不氣惱,反而是用誘惑人的語氣說道:“等我們在妖皇殿殺了木蘿,木蓮也就是樹後了。你難道不想借着樹皇手中的渾元始玉,安然渡過渾沌天劫?”
“即便木蘿死了,蓮兒也未必能成爲樹後。”木華沉思了一會兒,認爲這計不可行。
“木蘿一死,樹皇震怒,木凰那幫老人會跳出來查個底朝天,極有可能牽連到我這裡。那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黎山一脈等着成爲樹後的女人多了去了。”
沒想到那黑影冷靜回道:“如果從妖皇殿傳出的樹皇聖旨內容是宣佈木蘿與人族勾結,實爲我妖界之奸細,因此廢木蘿的後位,立木蓮取而代之呢?”
木華一時怔住,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陣莫名的惶恐:“你們居然能僞造聖旨?”
僞造聖旨等同僞造樹皇本人的神念。技藝極高的魂師,或許能僞造出來騙騙世人。但想要騙過妖皇殿中的上古陣法,那就毫無可能了。
“僞造自然是不可能的。否則我們早就利用妖皇殿傳旨了。”那黑影嘆息一聲,又立刻冷笑起來。
“但如果木蘿手中那份樹皇聖旨落在我們手中,刪改其中部分內容還是可以做到的。
“我會在聖旨中宣佈廢木蘿後位、連坐其母木凰,同時立木蓮爲後。
“你們收到到聖旨傳來,立刻帶人將木凰等人誅殺,擁立木蓮,千萬不要拖泥帶水。
“至於隱居在外的陛下,在衆心所歸之下,自然會體諒我等的良苦用心。
“所以從現在開始,到收到聖旨之前,你們什麼都不用做。這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木華沉默而沒有答話。但對方顯然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這時候只要她不跳出去大聲公開此事,裝作一無所知,就等同於支持了。
如果妖皇傳旨廢木蘿後位、木蘿部酋長之位,廢木凰部落太上長老之位,她木華還不趕緊乘機動手,那就不是保守,簡直是愚蠢加自取滅亡了。
那時妖皇殿、樹後和其他權柄都在他們這一夥人的掌控之下。就算是樹皇回來也會知道應該怎麼做的。
隨着話音落下,那黑影也枯萎了下去,瞬間便融入四周的陰影中消失不見了。
但在東妖界的太白林,情況要好得多。在林玫兒收到傳音之後一個的時辰內,天池附近駐守的兩萬名天池飛騎就已經被集結到了傳送陣上。
這是因爲整個鶴族中,除了林玫兒之外,已經就沒有金丹修士。即便她老爹林茁等人手中有點實權,也絕對不敢出手阻撓擁有丹頂冠的林玫兒。
軍心民心也毫無問題。林玫兒在太白林發話和林菡下仙諭效果差不多。因爲她們本來就長得很像。
大軍集結完畢,林玫兒在傳音壁前見到了勾誅,來最後確認傳送的目標地點。
雖然說這一戰本質是坤元帝和雲王之間的戰爭,但她無論對人類的朝廷還是對雲王都不感興趣。她只聽這位師兄的話。
“讓利如鬆先帶着兩萬飛騎到彩泥城。穆遠快要撐不住了。”勾誅在傳音壁中交代道,“請林長老再動員三萬人。什麼時候集結好了,什麼時候傳送。”
鶴族雖然是妖界強族之一,但太白林承載有限,族妖數量並不很多。整個族中動員出五萬人,已經算是傾巢而出了。
林玫兒點頭道:“我知道了。在我回來之前,你可千萬別死!”
勾誅不由得一抹頭上的汗,說:“南晚辭那老女人正在外面點我名要單挑,別咒我!不過你放心,我死不了。倒是你別急着回來,先傳送去一趟眠惡山。”
“我去眠惡山幹什麼?”
勾誅低頭小聲說道:“木蘿要到妖皇殿去傳旨,但傳送陣被人做了手腳。既然連黎山都有人搗鬼,眠惡山更兇險。你去搭把手,按我說的做……”
他說得沒錯,穆遠的確是有些撐不住了。
彩泥城的傳送陣一直在瘋狂運轉,從金玉兩州範圍內調來援軍。城內外周邊各地的玄修家族也有不少參戰了。
時間過於緊迫,目前投入的也只不過近萬人的兵力。而且援軍本來就不可能太多,畢竟金州的雲天城整個都淪陷了,和玉州只是相互比慘而已。
而西賈人是傾力一擊,十萬僱傭大軍所需要的時間只不過是排隊通過傳送門的耗時。
如果不是彩泥城內的傳送陣外本來還有一道陣法防禦,傳送陣早就被攻陷了。
雖然在猛烈的攻擊下這道陣法早已千瘡百孔,但雙方都繼續圍繞這道防禦陣法消耗着。
守兵大多龜縮到了陣法中,並利用陣法消耗圍攻的敵軍。嗑了藥的西賈軍則踩着已經堆成山的屍體前進,瘋狂地衝擊陣法。
穆遠領着一幫虛丹修士御風守在禁制邊緣。他身周流轉的銀光已經染上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