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定,深深凝了她一會兒,頭也不回地往衛生間走入,走到一半,想着不吭聲未免太打擊她自信心了,於是頓住道,“我先去漱口。”
洗漱出來,他倒也給她面子,坐在桌前眉頭都不皺一下,面不改色地仰頭把粥喝完了。
才放下碗,就見她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心道這才六點還沒到,也是難爲她了。
男人站起身,頭就頂着昏暗的燈泡,陰影重重,心情似乎還不錯,“粥煮得、有進步。不過往後別什麼事都搶在前頭,你還在長身體,多睡一會兒。”
楚俏被他那句“長身體”給噎住了,等她回神,男人已出門去了。
她苦笑着撇了撇嘴,喝了半碗,味道真不咋地,也虧得他那麼捧場。
洗完碗,見外頭天色大亮,楚俏纔出門,繞着幹部樓後山跑了兩圈,上氣不接下氣。
後山這一處地勢平坦開闊,土壤肥厚,不過因爲缺水,種不活蔬菜,於是一直丟荒。
往常也沒什麼人往來,倒方便了她跑步。不然她跑去訓練場那兒,還不得叫人笑掉大牙。
楚俏累出一身汗,坐着歇了一陣,想着還得趁早把剩下的豆角拿出來曬,於是拍了拍身上的屑末,回幹部樓去。
才拐過石階,她就見一羣人圍着朱麗,大傢伙七嘴八舌,不知在說些什麼。
而樑羽,仍舊一派自傲地立在往常等車的梧桐樹下,不過瞧着她眼皮底下一圈青黑,似乎昨晚睡得不大好。
此人素來與她不對盤,楚俏也懶得問,只笑了笑,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楚俏一從身邊經過,樑羽就聞到一股子汗味,立馬嫌惡地掩住鼻子。
大清早的就一身汗臭,她就不知道洗洗再出門嗎?
樑羽心裡冷哼,瞪着楚俏臃腫的身量,怎麼也想不明白,她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一個兩個男人爲她說好話!
昨晚一回到家,樑羽就跟楊宗慶提起虎子被楚俏挑唆的事,結果人壓根就不信,非說她胡亂造謠。她當然不肯讓步,當即又跟他吵了起來。
結果當然是不歡而散!
本來她還想着跟他撒撒嬌,扔箱子的事就算過去了,可誰成想,夫妻兩人反倒愈演愈烈了。
一想到這兒,樑羽瞪着她的眼珠漸漸蹦出狠意來,恨不能把她後背剜出個洞來。
這時,樑羽眼睛一掃,恰好見劉友蘭一手拎着包裹,一手領着孫虎,正立在候車處。
樑羽昨天一見事情敗露,就溜之大吉了,心道劉友蘭別是記恨起她來了。
說起來也是她失策了,沒想到陳繼饒會提出要查賬,這才叫楚俏有了喘息的機會。
樑羽瞧着劉友蘭眼眶紅腫,而孫虎縮在她身後,更是哭得一抽一抽的,想了又想,還是迎着笑臉走上去,“嫂子這是做什麼?”
劉友蘭昨兒被丈夫訓了一夜,根本擡不起頭,面上極爲無光。
孫攀也是說一不二的性子,她要照顧女兒,離不了身,但虎子無論如何都要送回老家。
他早聽說有個老鄉準備回去,於是昨兒就回辦公室打了電話問,剛好就是今天的火車。
一想到往後得有半年見不到兒子,劉友蘭心裡就疼得慌,看樑羽的眼神也多了恨意,沒好氣道,“自然不是像弟妹那樣去市裡的大飯店上班了。”
樑羽所在的那家國營大飯店是景城最大的飯店,而她擔任的文職工作也輕鬆,薪金又高,一個月有三十八塊,她不必養家,吃穿用度相當富足,這也正是她的優越感所在。
便是在這時,她也不肯放下顯擺的機會,“嫂子也是去市裡?要不就坐我的車去吧?我那車乾淨又寬敞,擠客車那得多髒呀?”
劉友蘭想想就牙酸,虧她還當樑羽體面又聰明,使勁巴結,這時候了還在她面前擺闊!
她眼一瞪,不悅道,“不用了!我們鄉下人不拘那些,人到市裡就成,擠擠也沒啥。”
樑羽這才意識到,劉友蘭這是要跟她劃清界限了呀。她雖也不在意,畢竟幹部樓裡想巴結她的人多的是,不過昨天被楚俏那嗓子一吼,她的名聲就臭了。
這時候再不想法子彌補,只怕日後她在幹部樓裡就更沒說話的伴兒了。
想明白了,樑羽勉強扯出笑容來,“我這人不會說話,要是說錯什麼,嫂子別見怪。哎喲,虎子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