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她的手還能不能治好?

陳繼饒不語,幽深的目光在屋裡掃了一圈,只見楚俏拎着桶從後障過來,一轉眼又拿了兩隻碗盛面,正要夾肉時,又被孫英損了一句,“行了,楚俏你夾那麼多幹嘛?那老東西整日裡吃閒飯,你還真大魚大肉地伺候着?”

怎麼說也是夫妻,這話她竟說得出口,也不怕二叔聽見寒了心!

“二嬸,二叔只是摔傷了腿,怎麼就成吃閒飯的了?”楚俏照樣夾,孫英急了,“繼饒,你看看她像什麼樣?也不知道這臭脾氣誰給慣的!”

楚俏聽得煩了,又夾了幾塊,“二叔這幾天都瘦了,正是需要營養的時候。我不跟你說了,我去陪二叔吃飯!”

說着她也不管男人高不高興,甩頭就往後障走去。

“你看看她——繼饒你倒是說句話呀!”孫英瞪了她一眼,卻見他也抓起碗,盛了一半的面和肉菜,“您能不能少說兩句,二叔怎麼說也是您丈夫,照理說應該是您照顧他纔對,俏俏一心一意盼着二叔好,她哪兒錯了?”

他一句話堵回去,孫英瞬間沒了聲音,陳繼饒只覺得吃飯的心情一下沒了,“我也去陪二叔。”

再待下去,他只怕吃不下。

去了陳猛的單屋,卻是不見楚俏。

陳猛知他的心思,只道,“阿俏這會兒估計在房裡,你過去和她好好說。”

陳繼饒是想和楚俏說話,可這會兒走了也不好,於是留下來陪陳猛吃完飯。又把碗洗了拿回竈房,這纔回房去。

回到房間,只見房裡暗暗的,只在書桌那兒點着一豆煤燈。

陳繼饒“啪”一下拉下燈線,擰着眉,輕聲問道,“怎麼不開點燈?”

楚俏正在書桌上寫字,微微擡頭瞅了他一眼,又把目光專注在紙箋上,緩緩說道,“二嬸說電費貴,我就自己買煤燈燒。”

想來也是二嬸嘴碎,俏俏性子那麼倔的一個人,又怎麼會受得了?

男人越發覺得眼前的日子沒法繼續下去,湊近幾步,見她正認真地一筆一劃地寫着,而她的那晚飯還原封不動地放在一邊,忍不住提醒她,“先把飯吃了再練字。”

楚俏頭也不擡說道,“不行,還差六十張。”

六十張?

他還以爲聽差了,可她也不像撒謊的樣子,抽掉她的筆,打斷她,“你的手還沒好利索,練字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那不行!”楚俏斷然拒絕,把筆搶回來,重新坐回去,不緊不慢道。“這些紙箋可以拿去換錢的,藥費和還我媽的錢都在裡頭呢。”

他的妻子手還沒好,卻要她掙錢才能治手!

“你要賣字?”這陳繼饒是今天聽到最爲震撼的事了,他把眼瞪得老大,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一把緊緊地摁住她的雙肩,眸色微顫,直視那一抹秋波,“那剩下的錢呢?”

楚俏只覺得肩頭生疼,伸手去掰,眉頭皺得老高,“你弄疼我了——”等他稍稍鬆開一些,才道,“二嬸拿走了,說是要交月錢……”

陳繼饒黑臉,二嬸也太得寸進尺了!“上面把你治傷的補貼發下來了,前幾天我給你匯的,你也沒拿到?”

楚俏一臉蒙圈,“除了上次在車站你給我的,其他的錢我都沒拿過了!”

那肯定是有人私吞了!

男人頎長的身形一傾,輪廓分明的面龐乾淨磊落,“這事兒你別管,我自有分寸!”

把他媳婦欺負到這個份上。真當他不聞不問的麼?

楚俏正等着他這句話,沒說什麼,見他還杵在那兒,又道,“你快去洗個澡吧,我就要吃飯了。”

陳繼饒洗了澡回房,見她還在寫,碗是空了,擱在一旁,他又催着她去洗澡,這纔拿着空碗去洗了,又去找陳猛聊了一會兒。

回房見她還在寫,倒是難得執着,他不好阻攔,只在一旁默默陪着。

等廳屋的八卦鐘敲了十一下,這回不管她怎麼反對,他都堅持叫她按時睡覺了。

楚俏也真是累得慌,躺了沒多久就睡着了,獨留一側的陳繼饒哭笑不得。

窗外月華皎潔,露水沉沉,陳繼饒翻了個身,手下意識地往身側一攬,卻是落了空。

他警醒地睜開迷濛的雙眼,在淡淡的清輝中躺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她回來,只好翻身起來,卻見竈房裡的燈亮着,還時不時傳來木頭的敲打聲。

他還以爲找了賊,找了件襯衫穿上,釦子還沒扣?,露出精壯的心口,就這麼赤手空拳地往竈房走去。

沒想到是楚俏在裡頭,他凝視着那抹纖細的背影,軟聲開口問道,“怎麼不睡覺?”

他腳步輕,蹲在地上搗藥的楚俏還無預警,被他的聲音嚇了一大跳,猛然直起身來,秀眉擠在一塊,見來人是他才鬆了一口氣,又蹲下身慢慢搗藥,“手腕疼得睡不着。”

她凝着眉頭,眼困得很,偏偏輾轉反側地睡不着。

男人想着她挖了一天的山藥。晚上也沒閒着,心裡一嘆,卻也知她爲難,“下次二嬸問你要錢,別那麼老實地全給了。有時候別那麼要強,日子總不會太難過。”

“可是沒錢,上不了學不說,也會受盡冷眼。”她以前也是在象牙塔裡,心無旁騖地念書,從來不必在乎錢的事,可這陣子她是切身體會,沒錢腰板就直不起來。

“我來,去那兒好生坐着,”陳繼饒知她曲解了,挪了張小凳子過來,接過她手裡的木舂,“沒錢你可以問我。”

她又何嘗不想找個堅實的臂膀,爲她擋風遮雨,可他是那個人麼?

“你遠在部隊,我總不能事事都依賴你的。”楚俏拉過凳子坐下,有一下沒一下地摁着右手腕。

陳繼饒只覺心房被刀子割破一個口子,疼得發慌。他頓住手,深眸凝望着她,情意綿綿,“俏俏,你似乎一個人也可以活得很好,而我這個做丈夫的,好像毫無用處。”

她是不是說得太過分了?

楚俏反思,其實這些似乎也怪不了他,她從沒提過,他並不知情的。

其實除了那次他着了魔似的折騰她,他已經很盡職了。

就像他說的,他是個軍人,身兼重擔,有許多的不得已。

“有件事還非需要你不可——”她挪着凳子,往他身邊湊近一些,笑道,“我們婚禮第二天就去了部隊,還沒正經領你回家見見爸媽呢。”

他伸手握着她的手腕,照着她方纔的動作細細揉着,想着她願意領自個兒回孃家,心裡自然也是承認他的,脣角微啓,“嗯,明天咱們一塊去鎮上,先去周大夫那兒,然後到供銷社買點乾貨,後天再一塊兒去爸媽那兒,你看成麼?”

“我爸就在供銷社上班呢,你這女婿去老丈人那兒買東西,你說他是收錢呢還是收雙倍的錢呢?”楚俏不由揶揄他,手上也沒那麼疼了。

搗好了藥,陳繼饒又在爐子上生火了,陪她在爐子一塊坐着,磊落的眉目也染着笑,“無妨,岳父想要多少倍都成。”

楚俏纔不信他,狀似鄙夷道,“陳營長貌似津貼很高呀?”

“所以,營長夫人不必縮手縮腳,需要用錢儘管開口。”陳繼饒反噎回去,見她一下紅了臉,不知如何啓齒的模樣分外可愛。

他捏了一下酡紅的臉頰,神色倒不像開玩笑,“俏俏,我手頭不缺錢。二嬸那人就是愛貪便宜,嘴巴毒得很,她要是再跟你伸手,你別理她,她要是還嘴碎,你就叫她跟我說。”

“可她到底是嬸子……”要不是擔心處不好家裡的關係,她也不必那樣憋屈。

“你也說了她只是嬸子,又不是我的親生母親,只不過吃住在一塊罷了!”如今他也成了家,也是時候該分清楚了。

“那假設婆婆也像二嬸那樣……”你站哪一邊呢?楚俏低頭,剩下的話沒問出來,男人卻是聽明白了,粗糙的拇指細細摩挲着她的手心,“俏俏,有些話我只說一次,你記住,這輩子都不會有這種假設。”

楚俏才恍然想起,婆婆早就離世了,自然不會有這種假設!

“我說不過她們,你幫我去說吧?”她低眉順眼。

“嗯,有些事的確不是你該出面,放心吧,我會處理好,”他添了一把火,回頭只笑,眼裡卻是意味不明的神色,“這藥怎麼還煮不沸?”

楚俏皺着?頭,“周大夫給的藥用完了,這是上次從家裡帶過來的,有些潮了。”

熬了藥汁泡手,入睡時男人又替她揉了好一會兒,楚俏的手倒沒那麼疼了。

瞧着她安然入睡,緊蹙的秀眉舒展了不少,男人才鬆了一口氣,指尖不由自主地纏繞着她及肩的黑髮,幽深的目光觸及她嫣紅的脣色,全身的氣血不由往一處涌去。

陳繼饒也算見識過各色美人,可她是最渾然天成的一個,明明墨一樣的眉頭沒有經過修飾,?頭也從不見她精心保養,可卻分外入他的眼……

翌日一早,窗外還是霧濛濛的一片,看來白天又是毒日頭。

楚俏一睜眼,就見男人一張放大的俊臉赫然入目。他側躺着,單手撐着腦袋,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的臉蛋,匪夷所思的目光順着領口一點點往下……

她暗罵了一句色胚,見他全身已是穿戴好了,猛然想起她肯定又起遲了,於是趕緊坐起來梳理整衣梳髮,一轉身差點撞到他。

這人怎麼不聲不響的?

楚俏不由扁扁嘴問道,“你什麼時候起來的?”

“早起了,在外頭跑了二十圈纔回來。”他見她在那兒揉着眼睛,從袋子裡套出三塊“的確良”的布料遞給她,“待會兒咱們到鎮上,找裁衣的師傅給你量幾身衣服吧?”

楚俏低頭瞅着手上的布料,做工精良,色澤鮮亮,似乎價格也不低,仰着頭問他,“你在哪兒買的,得花多少錢?”

“到市裡的時候,和別人換了票,”他想了一會兒,見她細嫩的指頭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布料。卻是不敢收,又放低聲音說道,“那人許是着急用錢,出的價便宜不少,我就跟她換了。這三個花色好看,襯你。”

楚俏還真挺喜歡那匹碎花的,只是,“我衣服夠穿了,你還是給二嬸和大嫂吧。”

陳繼饒把話堵死,“年前我託人給二嬸捎帶了一匹,家裡也有票,大嫂要是需要的話,那該是大哥操心的事情。”

屋外的劉少梅一聽,不由皺了一下?子。楚俏也真是,還一個勁地作死。心道繼饒也真是夠疼老婆的,一下買了三匹,繼濤一年到頭,別說一整匹,就是半尺還沒給她換過呢。

楚俏擡頭凝着他,“不用,你不必把錢浪費在我身上……”

“俏俏,”陳繼饒最不願聽她說這些話,她似乎總喜歡藏在角落,不願別人把她放在心上,他雙手摁住她的肩頭,還得矮下身去湊近她,“我是你丈夫,我給自家媳婦買幾匹布料,不是很應該麼?”

楚俏見他眸色裡蘊着怒意,心道怕是傷到了他身爲男人的自尊,不由暗自後悔,可話已經說出口了,“要不給咱爸媽送過去吧?正好也省得到鎮上去換了。”

陳繼饒知她性子執拗,想着下次帶她去市裡買也一樣,於是點頭道,“上次你在岳父岳母家住了半個月,我還沒謝謝二老,是該捎帶些好東西過去,正好我也買了幾斤。”

楚俏這個情總是要領的,對他一笑,只是,她低眉道,“要是你把帶回家的好東西全帶走了,只怕二嬸和大嫂會不高興……”

“嗯,”是他一心想着討好楚家,疏忽大意了,“那把乾貨留一半,這兒還有些零嘴,給你。”

這人真把她當小孩了。

楚俏不肯拿,“我又不是小孩子,給阿春吧。”

“可不就是個小孩兒,動不動就跟我慪氣,夫妻哪有隔夜仇的?”他拿起紙袋只管往她懷裡塞,“昨天阿春從我這兒拿了零錢,不用給他了。”

楚俏爭不過他,放在牀頭,笑道,“我還沒洗漱呢,先去竈房煮麪。”

她一打開房門,卻見劉少梅背身抱着阿愚來回地走着。

也不知她在這兒多久了,聽到了什麼?

楚俏不由心生厭棄,“大嫂,您怎麼站這兒?不知道的還以爲你躲着聽牆根呢。”

劉少梅面上一赧,可想到三匹布就要進楚家的口袋,心裡牴觸,也沒好臉色,“楚俏你這是什麼話?你沒孩子,纔不知帶孩子有多辛苦,阿愚正是待不住地兒的時候,我就是帶他四處溜溜,咋就成了聽牆根了呢?”

楚俏淡淡勾脣,“那大嫂您就繼續溜吧。。”

劉少梅聽她不陰不陽的語氣,心裡上火,“話說回來,你和他二叔結婚都兩三個月了,又去部隊都兩回了,你那肚子裡怎麼還沒消息?”

楚俏被她問的滿臉通紅,其實她和他結婚那麼久,唯一的一次還是他強取豪奪,後頭他也有幾次想要的意思……

她心裡糾結,也只裝傻,可她似乎忘了,他不勉強她,那陳家呢?

劉少梅見她這副模樣,心裡有了底氣,“害羞了呀?你我都是結了婚的人,又是妯娌,說這些很正常的。還是說,你還從沒和他二叔……那個過?”

楚俏只覺得臉上燒得慌,不知如何啓齒,正在這時,身後傳來陳繼饒冷凝簡單的話語,“俏俏年紀還小,不懂事,是我還不想那麼早要孩子!”

劉少梅聽他這麼一說,想來剛纔的話他也全聽到了,卻見他神色自若,倒沒有半點難爲情,每句話裡都維護着楚俏,心裡嫉妒得發狂。

她面上一陣乾笑,“他二叔,你可是大伯家的獨苗,又是個軍人,萬一……你瞧我這臭嘴,但我也是好心提醒你,繼濤到你這個年紀,阿春可都五歲了,再者說,楚俏也快十八了,村裡好幾個同齡的媳婦都腆着大肚……”

“您也說那是別人家,”陳繼饒沒耐心聽她多說,只道,“大嫂,要不要孩子這是我和俏俏的事,難道你還要把手伸到我房裡?”

劉少梅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燒着,語氣也分外不好,“那你就當是我多嘴了,真是好心沒好報!”

說着她沒好氣地瞟了一眼楚俏,託着阿愚就走了。

陳繼饒見自家媳婦還愣在那兒,也知她容易多想,“俏俏,你別聽大嫂瞎說,要不要孩子我都尊重你。”

其實他已經給了她最大的尊重了!只是那時她提一年後離婚時,他也沒反對。

既然始終是要離婚的,她又怎麼忍心讓自己的孩子出生在破碎的家庭裡?

“我沒放在心上,二嬸和大嫂也就是喜歡多說幾句,我要是天天跟着較勁,還不得累死,”楚俏笑笑,“謝謝你肯幫我說話。”

直到早飯過後,楚俏心情也不見好轉。

當她提出去鎮上買藥。陳繼饒也隨行買些乾貨回楚家時,孫英又忍不住咕噥幾句,“上次繼饒你雖然沒回門,但禮節卻是做周全了的,你這又去一趟豈不是浪費錢?”

劉少梅餵了一勺米粥給阿愚,也擡頭道,“是呀,都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在陳家這麼一年回孃家的次數也沒楚俏兩三個月的多呀。”

孫英見大兒媳附和她,心裡更有底氣了,“就是。”

陳繼饒微微蹙眉,“也不單是爲彌補上次沒回門,上次俏俏病了,在孃家住了半個月,我總得有點表示纔對。”

孫英更不同意了,“繼饒,楚俏怎麼說也是楚家的女兒,生了病楚家出點錢算什麼,難道不應該?”

“二嬸、大嫂!”陳繼饒也怒了,把筷子拍在桌上,“我就不明白了,說俏俏嫁給我和楚家沒關係的是你們,說俏俏和楚家手心手背的也是你們,那不是自打嘴巴子麼?我還能不能有點自己的考量了?”

知情的都道陳繼饒平日裡雖然沉默寡淡,家裡的事情也鮮少發話,但他到底是在部隊打磨過的,身上到底穿着也還是一身威嚴的軍裝,要真發起火來,孫英也怕。

陳繼饒只覺得屋裡憋悶地慌,見自家媳婦正在收拾碗筷,連忙搶過來放回去,放話道,“俏俏別收拾了,我看有些人就是閒得發慌,才整日裡說三道四。這些家務活你別管了,快去換身衣服,咱們去鎮上!”

他的聲音沉冷有力,孫英和劉少梅面面相覷,誰也不敢開口。

陳繼饒也多瞅一眼,拉着楚俏就回房裡去,“你先換身衣服,我去借一輛單車。”

上次朱麗送她的兩身裙子,楚俏曉得回家就得下地幹活,也沒帶回來,唯一看得過眼的也就那身結婚時置辦的列寧裝。

楚俏瞅了一下身上的校服。每天下地,白色的t恤都已經泛黃,細細一看還有密密的小黑點,而他一身颯爽硬挺的軍裝乾淨整潔。

穿着這身去鎮上,又跟在他身邊,倒真會有人責罵他不顧妻子呢。

楚俏幾下套上身,又怕他等得久,匆匆忙忙地綁了頭髮就小跑着出來了。

想着二叔腿腳不便,她一個女人家,又是晚輩,也不知有沒有照顧不周的地方,於是她又折回獨間那兒,“二叔,我和繼饒到鎮上去買藥,您缺什麼,我叫繼饒給您買。”

“不用,我有吃有穿,啥也不缺,家裡頭也只你和繼饒有心。”陳猛自打出不了屋子,成日裡也就躺在牀上束起耳朵聽外頭的動靜,剛纔繼饒發了火,聲音也大,他自認然聽見了,“阿俏,你二嬸那婆娘忒不像話,你別搭理她!”

楚俏沒說什麼,聽見單車按鈴的聲音,說道,“繼饒在催我了,我先走了。”

她小跑着走出院子,就見他坐在單車上,一隻腳撐着地,候在那兒嘴裡喝着阿春,“別瞎摁,再不聽話把你拴在籬笆上!”

阿春一下老實了,一臉委屈,像小媳婦一樣,嘴裡嘟囔着,“二叔,把我也捎上吧,在家裡頭天天被我奶和我媽罵,煩死了。”

“煩死也不帶你,後座是你二嬸的位置!”男人殘忍地打擊着。

阿春還不肯放棄,“我可以坐前面的單槓呀。不重的!”

說着他的腳就往車鏈子上踩。

男人眼尖,瞅見了楚俏,一手把阿春拎下去,踩到單車走了一段不遠不近地距離,擡頭對楚俏說道,“快坐上來,我騎車慢點,不然這小子又得鬧。”

楚俏怕摔着,皺着眉頭,“我不敢跳。”

陳繼饒只好停下來,見她慢騰騰地坐上後座,雙腿並在單邊,手緊緊抓着車墊,一臉生無可戀。

他自認車技還不算太差,緩緩開口,“俏俏,我在部隊,得過‘全能兵王’的,你放輕鬆點?”

好吧,她笑了笑,戴着草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反正出醜的也不是她。

楚俏有恃無恐說道。“你快騎着走吧。”

男人深眸含情,大掌離開車把,抓着她的左手,繞過自己的腰身,往腰側一扣,忽然就蹬起踏板,“坐穩了。”

楚俏嚇了一跳,不敢鬆手,驚魂初定,心道這人在她面前怎麼跟個小孩一樣。

到了鎮上,陳繼饒直接把她送到周大夫門口,想着她還要做兩個小時的藥療,於是停下車,他人還坐在車上,眉目幽深道,“俏俏你先進去,我待會兒還有點事要找大哥,結束後就馬上過來接你。”

楚俏也隨他去了,叮嚀他道,“嗯,做藥療還挺久的,你要是覺得無聊就遲點過來,騎車看着點,道上人多。”

陳繼饒眉目含情,笑着點頭走了,不聽他並未直接去陳繼濤的單位,而是折了一趟郵政所,掏出軍官證,對方纔肯把領款登記簿給他。

他記性不錯,盤算了一下匯款的日期,沒多久就查到他寄回來的兩筆竟都是大嫂劉少梅領了。

他不由光火,手掌握拳,青筋泛起,也難怪上次他問及俏俏怎麼不買兩塊布時,她眼裡含淚,咬着牙說沒拿。

他還當她心裡記恨着自己,故意氣他的呢。

誰知她手頭上壓根沒錢,想到妻子就連發燒了治病還得依靠孃家人救濟,爲了治手,她還得熬夜謄寫描本掙錢。

昨晚他還多問了句,那描本一頁才掙兩分錢,她得寫多少本才攢夠錢呀?也難怪手筋會抽疼到睡不着!

想想自從結婚以來,她跟着他,似乎也沒過上幾天安生日子。陳繼饒心裡頭就糾得慌。

這事真不能就這麼算了!

陳繼饒打定主意不能讓媳婦受委屈,歸還了登記簿就騎車去找陳繼濤。

陳繼濤在一家發電廠做登記員,電廠重地,照理外人是一律免進的,不過門衛見陳繼饒一身威嚴的軍裝,倒也沒敢攔着,指了職工宿舍樓就放他進去了。

結果陳繼饒敲了門,又等了好一會兒,還是沒人應,他心頭蓄滿怒氣,只好又折回去問門衛。

門衛大叔恍然,“陳科員不在宿舍那就是在辦公室了,我守了一上午也沒見他出電廠,前頭那棟大樓的三樓右拐最近頭就是了,”他上下瞄了陳繼饒一眼,目光落在的心口的徽章之上,不免多問了一句,“你是陳科員的弟弟?先前聽他提過一次,我還當他吹水呢,沒想到還真是。”

陳繼饒不願在外頭擺弄身份,既沒承認也沒否認,道了謝就尋着陳繼濤的辦公室去了。

開門前也是敲了好一會兒。才見陳繼濤扣着鈕釦,慌慌張張地立在門口,赤紅的臉上浮滿焦慮,“繼饒,你咋來了?”

陳繼饒在他面上只消一個逡巡,就嗅到了異常,“大半天才開門,你在屋裡頭幹嘛呢?”

陳繼濤飛快地扭頭朝屋裡掃了一眼,臉上焦急道,“沒幹啥,這不是工作忙,還有一大堆數據等着我統計嘛?剛纔眯了會兒,沒聽見。”

陳繼饒不語,低頭掃了一眼門口,目光掃到門縫裡的一雙女式布鞋,幽深的冷眸微眯,“大白天的你關着門工作?”

陳繼濤心知瞞不住他,額頭連連發汗,“沒有,大週末的,我正和同事開會討論怎麼快速準確地記錄數據呢,呂青。你快來,這就是我長跟你提起的在部隊上的弟弟。”

隨着陳繼濤把門一開,陳繼饒果真見一個年輕女子侷促不安地立在一旁,只是瞧着她的臉頰,似乎不是尋常的潮紅,一雙三角桃花眼東瞟西瞟似乎極不安分。

陳繼濤扭頭對呂青說道,“小呂,我這個弟弟可是個大忙人,頭一次來單位找我,這次會議就先這樣了啊,你回去吧。”

“不耽誤你們,我說幾句話就走。”陳繼饒擺手道,見呂青眼裡發亮地盯着大哥,隱約不大對勁,“大哥,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兄弟二人一塊到了三樓的走廊盡頭,陳繼饒率先開口,陳繼饒也沒多看,點頭致意後,扭頭就對陳繼濤說道,“大哥工作很忙?”

陳繼濤微微一愣,他可從沒聽他這個弟弟過問過他的工作。面上一喜,“倒也不是,週末雖然經常加班,但時間也不長。”

陳繼饒眉色微蹙,“大哥,二叔摔折了腿的事你知道了吧?怎麼也不見你回去看看?”

“你就是專程爲了這事兒過來找我的?”陳繼濤面色也有幾分無奈,“你嫂子三天兩頭找我要錢,上週我倒是聽她提過,我還當她爲了叫我給錢故意找的藉口呢。我爸傷勢咋樣了?”

陳繼饒臉色緩和少許,“傷得倒不重,但還躺着起不了身。不管怎麼說,你也是二叔的親兒子,週末回家看看他老人家吧,我先走了,不耽誤你們開會。”

“你放心,週六我一定回去。”陳繼濤拉着他回宿舍,“繼饒,你難得來一趟,不如咱們哥倆喝一杯?”

陳繼饒目光炯炯,卻是搖頭說道,“不了,俏俏還在大夫那兒做藥療,我得過去問一問情況。”

陳繼濤聽他這一說,倒也不好攔着他。

但當陳繼饒到了周儒銘那兒,他掃了一圈,卻是不見楚俏的身影。

他不由着急,見藥架前有個穿着布褂的古稀老人正在顫顫巍巍的木梯前立着,他幾步上前,順手穩固着木梯,禮貌出言,“您是周大夫吧?我媳婦先前還在您這兒,她叫楚俏,您知道她上哪兒了麼?”

周儒銘揹着身,目光還在藥櫃之間逡巡,一聽這低沉腔圓的聲音,霍然垂首,入眼就是一張清俊剛毅的面龐,不由一徵,心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他一個激憤,險些站不穩,踉蹌着落地,清瘦的手死死地抓住陳繼饒的衣袖,熱淚盈眶,“二少,總算找到您了……”

待陳繼饒瞧清他的面容時,眉目一下變冷了,語氣裡也透着滿滿的怒意,只當與他素昧平生,“大夫,請您放手。”

周儒銘尋了他七年,又豈會輕易放手,言辭裡滿是激動,“二少,大少爺找了您七年了……”陳繼饒聽了他的話,深邃的眼眸裡透着戾氣,劍一樣刺入他的心肺,姿態疏冷,“周大夫認錯了人,我一個當兵的,哪是什麼二少爺。”

周儒銘嘆息,言語間盡是無奈,“二少爺,您還跟大少爺置氣……哎,雖說當年是老爺和大少爺騙了您,可您把裴家半數的家產捲走,也差點把整個裴家都給毀了,那時要不是大少爺攔着,老爺只怕把您逮回去……”

陳繼饒早知瞞不過他,一聽此話,他一下失了機智,渾身長滿刺一樣,語氣裡滿是熊熊怒火,“他要是有那個本事,儘管放馬過來,當真以爲我是那麼好欺的麼?”

周儒銘見他眼裡的戾氣,就是一身正氣的軍裝也壓不住,心下無奈,亦怕說錯話讓二位少爺生了嫌隙,“二少,我不是這個意思,發生那樣的事,大少爺也心懷愧疚,他一直想着法兒彌補……”

彌補?陳繼饒只覺得虛妄怪誕,渾身氣得發僵,“他原來也有心,也會覺得愧疚?他就是有心彌補,能把我母親的命救回來麼?”

周儒銘面色發難,當初老爺和大少爺做得那麼絕,也無怪二少恨到今日,可裴家如今只靠大少爺撐着,只怕撐不了幾年了。

大少爺要是有法子,又何必大海撈針一樣地來打攪二少爺?

周儒銘心下犯難,低頭道,“二少,老爺也後悔了,您跟我回去吧?”

那樣冷漠狠絕的人,怎麼可能會後悔!

陳繼饒不是沒領教過那人的手段,憤然拒絕道,“周伯,您不必多說了。我已經在景城娶了妻,她很好,我也在意她,現在只想和她安安心心地過日子。裴家,我是斷不會回去的!”

“娶妻?那港城孫家的那位大小姐……”周儒銘不由吶吶開口問道,“當初你一走了之,大少爺不得已迎了她進門……”

陳繼饒目光一愣,不過想起自個兒的媳婦,也覺釋然,“當初與孫大小姐訂婚,本來就是以裴家大少的名義下的帖,如今那人娶了孫小姐,那與我就更沒有半點干係了。”

“可是二少,當初孫小姐中意的人是你……”周儒銘也是感嘆造化弄人,當初多好的一對璧人,一別竟是七年,且已各自嫁娶了。

“周伯,您不再說了!”陳繼饒赫然打斷他,“當年裴家有那樣的地位自,我不敢居功,但至少也有我一半的功勞,我拿走裴家半數的財產並不爲過。今日我還叫您一聲‘周伯’也是看在往昔的情分上。”

當年他們父子二人讓他那樣沒有尊嚴地活着,他所做的只不過是爲母親討回一個公道,他自認並不過分!

周儒銘見他如是一說,也知他一旦決定的事兒很難改變,來日方長,他七年都熬過來了,也不急於這一時。

他只好軟下聲兒來,“二少爺,你要是改變主意,以後大可以來找我。”

陳繼饒沉默,淡漠的目光在屋裡逡巡,並未見到媳婦的身影,他只好欠身道,“既然俏俏不在,我就先走了。”

俏俏?

他倒記個有個叫“楚俏”的病人,只是沒想到會是二少爺親定的媳婦。

那丫頭長得倒挺不錯,只可惜手不利索,還不聽勸,時好時壞。

更令他疑惑的事,周儒銘擡頭說道,“那丫頭還沒進門就推說沒錢治手,是拿描本去換錢再過來。二少,以你殷實的家底,她怎會落到如此境地?”

提及楚俏,陳繼饒真是半點脾氣都沒了,扭過頭問他,“她的手還能不能治好?”

第3章:你又在鬧什麼?第70章:他還是不是她丈夫?第133章:她竟敢耍他第103章:一塊收拾第102章:劉少梅還真不知客氣是個啥第103章:一塊收拾第100章:原來奼紫嫣紅,戲裡情深戲外等第19章:情敵出現第47章:我不回去第15章:劉少梅的嫉妒第58章:虎子走丟,楚俏發飆第98章:狂虐秋蘭第75章、我真沒拿你的錢第54章:還是樑羽親手撮合的第84章:回門第90章:宗慶要調走了第13章:那得花多少錢?第49章:給你們添堵了第88章:繼饒,我手疼第138章:我不可能會再放你走第100章:原來奼紫嫣紅,戲裡情深戲外等第89章:分家第141章 : 再也沒有下次了第78章:剛纔順手就把鑰匙拿了第65章:撕破臉第173章 : 鬥得過誰第51章:不會怪她吧?第5章:名聲早就臭了第129章:吳悠沒有撒謊!第63章:你親了人家姑娘還有理了?第165章 : 好得過分第136章:不準摘下來第86章:我和你爸都尊重俏俏的意思第8章:奇葩的嬸孃第149章 : 去看看她吧第11章:他要回部隊?第20章:你怎麼變成這樣了?第65章:撕破臉第162章 : 以我的條件,會沒人要麼?第31章:你胡亂往別人身上潑髒水第40章:買菜第175章 : 難道你就不恨麼?第88章:繼饒,我手疼第120章:你怎能揹着我那樣羞辱她?第68章:不知死活第73章、俏菇涼開始振作啦第39章:這個人有所圖!第90章:宗慶要調走了第142章 : 你只管把身子養好第131章:大虐第47章:我不回去第157章 : 這感情好第19章:情敵出現第166章 : 好,都聽你的第20章:你怎麼變成這樣了?第154章 : 你瘋了?第42章:竄門第68章:不知死活第145章 : 請叫我裴太太第42章:算數小能手第144章 : 你不跟着他,還想去哪兒第115章:收拾秋雲第77章:老陳病了第164章 : 宗慶第一次帶他媳婦來第23章:哭什麼哭,我還冤枉了你不成?第99章:原來曾相識第82章:老陳回家第89章:分家第33章:我不會打火第80章:你別不要我第158章 :心甘情願第66章:來了,互相傷害第171章 : 嚐嚐衆叛親離是什麼滋味第96章:秋蘭挖大坑第11章:他要回部隊?第50章:我說你咋不竄天呢?第113章:第80章:你別不要我第126章:哪個是爸爸?第150章 : 怎麼不見面就走了第146章 : 好,聽你的第82章:老陳回家第12章:我養得起第160章 : 是我不肯放手,跟她沒關係第45章:損計第110章:求小舅幫忙找對象第67章:以後你我就橋歸橋路歸路!第169章 : 還真是蛇鼠一窩第68章:不知死活第152章 : 不準去第99章:原來曾相識第21章:那個、我要說什麼?第77章:老陳病了第13章:那得花多少錢?第19章:情敵出現第145章 : 請叫我裴太太第55章:看來是記恨上了第135章:誰又放過他?第116章:還不得被你記恨死?
第3章:你又在鬧什麼?第70章:他還是不是她丈夫?第133章:她竟敢耍他第103章:一塊收拾第102章:劉少梅還真不知客氣是個啥第103章:一塊收拾第100章:原來奼紫嫣紅,戲裡情深戲外等第19章:情敵出現第47章:我不回去第15章:劉少梅的嫉妒第58章:虎子走丟,楚俏發飆第98章:狂虐秋蘭第75章、我真沒拿你的錢第54章:還是樑羽親手撮合的第84章:回門第90章:宗慶要調走了第13章:那得花多少錢?第49章:給你們添堵了第88章:繼饒,我手疼第138章:我不可能會再放你走第100章:原來奼紫嫣紅,戲裡情深戲外等第89章:分家第141章 : 再也沒有下次了第78章:剛纔順手就把鑰匙拿了第65章:撕破臉第173章 : 鬥得過誰第51章:不會怪她吧?第5章:名聲早就臭了第129章:吳悠沒有撒謊!第63章:你親了人家姑娘還有理了?第165章 : 好得過分第136章:不準摘下來第86章:我和你爸都尊重俏俏的意思第8章:奇葩的嬸孃第149章 : 去看看她吧第11章:他要回部隊?第20章:你怎麼變成這樣了?第65章:撕破臉第162章 : 以我的條件,會沒人要麼?第31章:你胡亂往別人身上潑髒水第40章:買菜第175章 : 難道你就不恨麼?第88章:繼饒,我手疼第120章:你怎能揹着我那樣羞辱她?第68章:不知死活第73章、俏菇涼開始振作啦第39章:這個人有所圖!第90章:宗慶要調走了第142章 : 你只管把身子養好第131章:大虐第47章:我不回去第157章 : 這感情好第19章:情敵出現第166章 : 好,都聽你的第20章:你怎麼變成這樣了?第154章 : 你瘋了?第42章:竄門第68章:不知死活第145章 : 請叫我裴太太第42章:算數小能手第144章 : 你不跟着他,還想去哪兒第115章:收拾秋雲第77章:老陳病了第164章 : 宗慶第一次帶他媳婦來第23章:哭什麼哭,我還冤枉了你不成?第99章:原來曾相識第82章:老陳回家第89章:分家第33章:我不會打火第80章:你別不要我第158章 :心甘情願第66章:來了,互相傷害第171章 : 嚐嚐衆叛親離是什麼滋味第96章:秋蘭挖大坑第11章:他要回部隊?第50章:我說你咋不竄天呢?第113章:第80章:你別不要我第126章:哪個是爸爸?第150章 : 怎麼不見面就走了第146章 : 好,聽你的第82章:老陳回家第12章:我養得起第160章 : 是我不肯放手,跟她沒關係第45章:損計第110章:求小舅幫忙找對象第67章:以後你我就橋歸橋路歸路!第169章 : 還真是蛇鼠一窩第68章:不知死活第152章 : 不準去第99章:原來曾相識第21章:那個、我要說什麼?第77章:老陳病了第13章:那得花多少錢?第19章:情敵出現第145章 : 請叫我裴太太第55章:看來是記恨上了第135章:誰又放過他?第116章:還不得被你記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