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將她的手緊緊握住,在她耳邊一聲聲呼着她的名字,她緩緩清醒,看到自己又回到了牀上,手背一痛,點滴的針頭刺入。擡頭,她這纔看清來人,竟是馮紹華。
“這可怎麼辦,好像白先生在失蹤的飛機上,老大一看到那些消息就會失控。”小喬焦急地看向馮紹華,聲音裡帶了哭腔。馮紹華點點頭,輕聲道:“這裡有我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
屋裡,只剩下兩人,林洛黛茫然擡頭,觸到了馮紹華的目光,淚,刷的就滾了下來。馮紹華心口一陣發痛,伸手將她冰涼的手握住,低聲安慰:“不要着急,只是失蹤,一定會沒事的。”
“可是……”失蹤對於飛機來說意味着什麼,她和他一樣清楚。想要說話的因爲恐懼而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她覺得咽喉堵得難受,極致的悲痛和無助讓她連哭都無法順暢,一口氣抽了好久,才啞啞地哭出聲來。
馮紹華急急地去撫她的背,將她的頭置於自己肩頭,越發溫柔地安慰:“不要擔心,一切都會沒事的。”
此時的林洛黛顯得蒼白脆弱而無助,眼淚成串地從白皙無光的臉上滑下,抽痛了他一顆心。馮紹華此時纔有些醒悟,明白兩人的感情已經過去,林洛黛真正地投入了白暮雲的懷抱。
只是,看着淚流滿面的她,他連責問都不敢,臉卻因爲心痛而發白。
林洛黛因爲哭不順暢,都張臉都憋得格外蒼白,和白色的牆壁幾乎要融成一團。極致的痛苦讓她覺得喉頭髮緊,胃部不停地泛動,胃裡的東西急聚上涌,她一把推開了馮紹華,捂嘴伏倒,乾乾的嘔了起來。
馮紹華急得不行,忙按鈴找醫生,又忍不住上前來爲她順氣。一次長長的嘔吐結束,除了吐出苦苦的胃水,什麼也沒有吐出來。最近胃口奇差,她一天來都沒有吃東西。
“醫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馮紹華早急得不行,在醫生進來的時候,極快地問。醫生翻了翻手中的病歷,道:“這是妊娠的正常反應,家屬要注意調節病人的情緒,不能讓她過於激動,否則,會影響到胎兒的。”
“妊娠?胎兒?”馮紹華不敢置信地看向林洛黛。林洛黛緩緩地撫上了自己的腹部,臉上也有了驚訝。她,竟然有了他的孩子?
“她懷孕已有三週了,你們家屬都不知道嗎?”醫生皺眉問,看向馮紹華。馮紹華尷尬地低下了頭,目光變得越發痛楚,不過在醫生囑咐注意事項時,卻認真地點頭。
室內,再次剩下兩人,林洛黛瞬間跌入了另一種複雜的情緒。她沒想到,在這個時候,竟然迎來了這樣的消息。一邊是白暮雲的杳無音訊,一邊是新生命的到來,她已然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悲。
“你打算怎麼辦?”馮紹華終於開口,問。林洛黛看着自己依然平坦的腹部,沉思良久,卻突然坐直了身體,無比堅定地道:“我當然要把它生下來。”
“那如果……”他沒敢再說下去,但意思已經明確,如果白暮雲真的死了,孩子將會是她一生的負擔。而且,這種可能性極大。有記錄的飛機失蹤,無一尋回,最終的結果都是屍骨無存。
林洛黛蹙緊了眉頭,蒼白的臉上卻寫滿了堅定:“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把它生下來!”
馮紹華的身體用力一挫,幾乎壓倒,他閉眼,沉痛地出聲:“你……竟然愛他這麼深……”
林洛黛忽然從牀上滑下去,並扯掉了手上的針管,馮紹華嚇了一跳,急急起身,忙去按她:“你的身體還沒好,要到哪裡去?”
“我要去做點什麼!”她想也不想,回答道。她已無法安然地坐在這裡等消息,林洛黛覺得,她一定要爲尋找白暮雲做出努力。馮紹華堅定地按緊她不放,低吼了出來:“你現在這個樣子,哪裡都不能去!你沒聽到醫生說嗎?你情緒不穩定,很可能會影響到胎兒和身體!”
她略遲疑了一下,還是拉開了馮紹華的手,定定地看着他的臉道:“白暮雲現在生死未卜,我不能等在這裡,我一定要去找他!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絕對不會讓孩子出事!”
說完,倔強地前行,顫悠悠的身子一陣風吹來都能倒下,馮紹華看得又是一陣陣地心痛,早忘卻了自己的悲傷,跑過去將她扶住。
“不管你去哪裡,你做什麼,我都陪着你!”他堅定地表態。林洛黛沒有心情和他討論這些,急急奔山別墅而來。她希望能從這裡得到一些關於白暮雲的信息。
山別墅,顯得空曠而安靜,原本貴氣奢華的場所,一時間死氣沉沉得有如一座華貴的墓園。按了好久的門鈴,管家才跑出來,看到林洛黛,臉上的紋路終於鬆開了一些。
“少夫人,您可回來了,老夫人已經知道了少爺的事,心臟病發,被送往醫院了。”
林洛黛的身子又是一挫,差點倒下,好在馮紹華及時扶住。
“那……航空公司那邊有沒有什麼消息?”她顫着嗓音問,卻又極度害怕聽到不好的消息。管家低頭一臉凝重,恭敬地答道:“我們這邊一直積極地和航空公司聯繫,他們那邊只提供了登機人員的名單,裡面……有少爺……”
臉色急劇地一白,雖然早就知道白暮雲就在飛機上,聽到管家再說起,還是有如在心口插入一刀,極致地疼痛。
“老夫人的身體情況很不好,醫院已經下達了病危通知書,她老人家極有可能……”管家沒敢再說下去。林洛黛已經知道結果,她不願意接受般搖頭,眼淚,再次落了下來。
白暮雲唯一的血脈親人,就是白楊美華,如果連白楊美華都沒有保住,她,將如何面對他?
“她在哪個醫院?”她轉臉急問。當問清楚情況後,急急朝醫院趕來。
醫院ICU病房門口,站着戴絲,正抹着眼淚跟誰打電話。見到林洛黛到來,她叭地掛斷了電話,冷冰冰地睨着她。
“奶奶怎麼樣?”沒有心情跟她計較這些,林洛黛直問,臉上掩不住蒼白和病態。戴絲卻不回答,只看着她身後的馮紹華,冷冰冰且極其諷刺地尖銳出聲:“怎麼?才聽到暮雲哥失蹤的消息就等不及要劈腿了?林洛黛,你就算不要臉,也不要帶着這個男人來向奶奶示威啊,她都快要死了!”
林洛黛沒有理會她,推門就要進入ICU病房,戴絲伸手一把拽住了她的臂,尖利的指甲直透她的皮膚,林洛黛痛得蹙緊了眉,戴絲的吼聲更大:“我不許你去打擾她!林洛黛,你現在馬上給我滾!”
馮紹華看不過,就要過來勸阻,林洛黛伸手擋住了他,定定地看向戴絲,叫道:“如果我能讓她情緒好轉,活下來呢?”
“怎麼可能!”戴絲滿臉的不相信,“連醫生都說了,她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你怎麼可能救得了她!你以爲你是神嗎?”
林洛黛緩了口氣,因爲身體不適,而顯得孱弱,她壓低了聲音,伴着喘息道:“我不是神,但,我知道她的病是因爲什麼而起,我有辦法讓她舒暢起來。”
“什麼辦法?你難道能讓暮雲哥馬上回來,出現在奶奶面前?”戴絲的話充滿了諷刺,林洛黛不打算和她計較下去,一拉門,走了進去。
外面的戴絲想要往裡衝,去攔她,被馮紹華攔了下來:“病人禁不得任何刺激,您若進去和她發生爭吵,最後受到影響的是病人。”戴絲終於緩下了步伐,慢慢抽回了腳。馮紹華說得沒有錯,她的確不能冒這個險。
病房裡,白楊美華蒼白着一張臉躺在那裡,前些日子的威嚴華貴已然不見,只剩下一具汲汲危矣的軀體。她的臉上罩着氧氣罩,身上連了許多管子,她的四周擺了一臺臺的機器,顯示着她的體徵信息。
林洛黛慢慢地坐下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白楊美華似有感應,睜開了眼,眼底,光澤暗淡,在看清林洛黛的時候,又慢慢地閉了回去。
她的整個人顯得格外虛弱,彷彿生命隨時都會流逝,看到此,林洛黛又忍不住一陣陣地心痛。
她咬了咬牙,終於開口:“奶奶,你現在不能放棄生命,如果放棄了,白暮雲回來,找不到你,他會愧疚的。”
白楊美華再次睜開眼,不太相信般眨着,她沒有力氣說話,但眼神卻盛滿了不信任。林洛黛將她的手握得更緊,她知道白楊美華雖然病了,腦子卻依然好使,一切虛無的話都對她起不了作用,只能選擇實話實說。
“飛機只是失蹤,還沒有最終定性,這表明白暮雲生還還有機會!奶奶您當年在面對着親人離去、公司危機時,不是也挺過來了嗎?這一次,也要挺過去啊!就算白暮雲真的不在了,你也還有未了的任務啊……”她將白楊美華的手牽到了自己的腹部,“我有了白暮雲的孩子,你要替他守護啊。”
白楊美華的眼眸亮了亮,看向她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