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宴主會場裡,觥籌交錯,杯盞交集,喬默很久沒有參加過這種公共的大型宴會,難免不適應。
海城十二月的天氣,冷風刺骨,從主會場裡出來後,走道里的冷風往骨子裡刺。
喬默攏了攏身上披着的大衣,卻還是打了個冷顫。
寬鬆的羊絨大衣裡,只有一件單薄的晚禮服,而她的膝蓋以下,全部裸露在冰冷的空氣中,汗毛孔子一粒粒豎起。
腳上的高跟鞋,踩在封閉式走廊裡的紅色地毯上,只有輕微的沙沙聲音。
握在手心裡的手機,響了起來,是霍行的來電。
喬默怔了怔,思忖了半晌才接起。
隱瞞霍行來參加蕭氏的慈善晚宴,是她的不好,她原本就心虛,此時,聽見霍行的聲音時,她心裡更是愧疚。
“默,還在工作?”
喬默抿了抿脣,“嗯,工作快要結束了,我馬上要去和同事聚會了。”
“那聚餐結束,到家了,記得給我打電話。”
“好,霍行……”
喬默忽然叫住電話那頭的男人。
“嗯?怎麼了?”
喬默頓了頓聲音,原本想坦白的話,到了嘴邊,還是嚥了回去,“沒什麼,我只是想問你,吃過晚飯沒有?”
“沒有。”霍行調侃道,“怎麼,你想送愛心晚餐給我?”
喬默微微咬脣,手指握緊了手機,“好啊,我在我聚餐的地方,叫廚房打包一份,等待會我晚餐結束,送過來給你。”
霍行受寵若驚,他在那頭的電話中,沉默了許久,半晌,才微微笑出聲,像是終於得到了一絲回報一般,“默,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會主動來關心我的生活,就算要解開你的心結,還要很久,可是我會陪着你。”
這兩年,喬默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哪怕霍行再優秀,爲她付出再多,她即使看見,也無暇顧及。
喬默心裡的愧疚,一點點放大,垂了眸子輕聲道:“霍行,真的對不起,耽誤了你那麼久,以後……”
“什麼是耽誤?和自己不愛的人在一起,那就耽誤。跟你在一起,我是心甘情願的,沒什麼耽誤的。”
喬默點點頭,“那我掛了。我去酒店廚房看看,有什麼可以打包回去的。”
“好,我等你。”
此時,JK國際設計公司樓下,一輛黑色卡宴,停靠在路邊,身長玉立的男人倚靠在黑色卡宴車身邊,他指間夾了一隻煙,目光看着已經全部熄滅燈光的大樓,用力吸了一口香菸,香雲吐霧間,他的眸子微微眯起。
這是喬默第一次對他撒謊。
他打了電話給JK設計總監,“喂,李總監,我是霍行。”
“你好你好,霍先生,請問有什麼吩咐?”
“今晚你們公司有聚餐?”
李總監一頭霧水,“沒有啊,倒是有幾個參加蕭氏慈善設計稿的設計師去參加晚宴去了。Jolin也去了。”
霍行掛掉電話,捻掉了指間猩紅的菸蒂。
……
希爾頓酒店,慈善晚宴。
蕭衍跟着喬默,看見她握着手機,朝酒店廚房的方向走。
他轉了步子,從另一條通道,提前到達了廚房。
此時,廚房裡的大廚們正在烹飪,準備着主會場的配菜。
其中,主廚看見了蕭衍,連忙過去問道:“蕭總,您怎麼來廚房了?有什麼吩咐嗎?”
蕭衍淡淡開腔,問道:“準備的怎麼樣了?”
“差不多都好了,就還剩下幾道小菜。”
“那你們先下班吧,這裡留給我。”
主廚一愣,“那剩下的菜……”
蕭衍面色毫無波瀾,主廚一怔,只好拍了拍手,對廚房裡正在準備配菜的廚師們說:“今天你們先下班吧!剩下的不用準備了!”
夥計們聽到這句提早下班,自然高興,放下手裡的烹飪工具,從廚房裡散開了。
廚房裡,只剩下蕭衍一個人,有些事情,他今晚必須要問清楚。
雖然兩年後,和喬默的接觸並不算多,也不算了解太深,可喬默的固執,如果不逼她一把,她是不可能願意吐露心聲的。
另一邊,喬默一個人從慈善晚宴的主會場走到了酒店的後廚裡。
她剛進廚房,便發現廚房裡空無一人。
奇怪,難道這個時候廚師們都下班了嗎?
可是前面主會場的慈善晚宴纔剛剛開始啊……
喬默看了看,整個廚房的確沒人,轉身準備要出廚房。
忽然,廚房的燈光瞬間熄滅,密閉擁擠的空間裡,昏暗不見光線。
喬默心一慌,以爲是跳閘了,擡腿準備快速離開,身後一串急促腳步,大步上來,一道風劈來,她的手腕驀地被牢牢抓住。
喬默受到驚嚇,低呼出聲:“喂——!”
可下一秒,她的身子,便跌入了一個熟悉溫涼的懷抱。
那麼熟悉的氣息,淡淡的菸草味,夾雜着琥珀冷香的氣息,撲面而來,那一瞬間,喬默幾乎想哭。
想哭,不知是因爲驚嚇更多一點,還是因爲此刻抱着她的男人,她清楚的知道,那是誰。
她的雙手,緊緊揪着他的袖子,低頭埋在這人胸膛裡,幾乎不敢擡頭。
她死死咬着嘴脣,只聽見頭頂上方,傳來一道清冽薄涼的男聲,沒有太多的情緒。
“嚇到了?”
他修長有力的大手,扣着她的後腦勺,低頭睨着她毛茸茸的小腦袋。
喬默在他懷裡忍着哽咽聲,拼命搖頭。
她的手指,用力的攥着他的大衣袖子,幾乎攥成了無數道褶皺,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重重的將他猛然推開。
“如果這是你的惡作劇,那麼到底爲止吧!”
喬默轉身就要離開,被再度被蕭衍從背後,緊緊擁住。
“喬默,你爲什麼要出現?”
他灼熱的呼吸,噴薄在她耳邊,頸窩裡。
喬默眼眶裡打轉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砸在蕭衍箍在她腰上的手背上。
蕭衍的脣,開始肆無忌憚的在她耳鬢遊弋,他的聲音低啞沉迷,“哭了?捨不得?還是委屈?”
喬默用力的掙扎,在他懷裡,整個背部都在發抖,可她的力氣如何也掙脫不掉他。
“我也時常在想,我爲什麼要重新出現在你面前,我也在想,我爲什麼要從紐約回海城,或許我做的這一切決定都是錯的!我不該回來,不該出現在你面前!”
蕭衍咬住她的耳垂,舌尖的灼燙,燙的喬默一顫。
“可是你出現了,告訴我,兩年前我到底有多愛你,就算忘記三十二年的人生,你重新出現在我面前,我仍舊心動了。”
喬默的哭聲,一噎。
她怔怔的咬着嘴脣,搖頭道:“我不知道……蕭衍……你別問我了……”
“我要知道,喬默,你出現了,你要對我們的過去負責!”
喬默的身子一輕,被他扛上肩頭。
喬默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心裡一陣驚恐。
手腳並用的拍打着他,“喂!你到底要做什麼?你放開我!蕭衍你瘋了!”
蕭衍扛着肩上的小女人,大步走向冷凍室裡。
喬默周身的溫度,忽然變冷,她打了一個哆嗦,即使看不見周圍的環境,可她還是感覺到了不妙。
“蕭衍!你到底要幹什麼!”
“砰——”
重重的一聲,蕭衍將那厚重的冷藏室門,甩上。
他將喬默放下來,將她壓在牆壁上,昏暗的光線裡,他銳利逼仄的目光,緊緊盯着她生白的小臉和溼漉漉的水眸。
“喬默,我沒有那麼多時間跟你耗下去,這裡是冷藏室,接下來我問的每一個問題,你最好用最快的速度回答,不要試圖欺騙我,你的演技並不高!”
喬默身上單薄,蕭衍穿的也不多,在零下四度的冷藏室裡,如果他們待久了,一定很快就會凍成冰塊的。
蕭衍將喬默壓在門板上,抵着她的身子,黑眸冷冽,比這冷藏室裡結的冰霜還要寒冷,“我問你,兩年前我們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因爲參加晚宴的緣故,喬默穿的實在太少,兩條纖細的腿,露在冰冷的空氣中,她的每個汗毛孔子裡,彷彿都有冷氣鑽進。
她的聲音,因爲哽咽和寒冷,微微顫抖着:“兩年前我們的感情到底好不好,有這麼重要嗎?”
蕭衍的深眉,蹙成了一個“川”字,他的一手箍住她的身子,一手壓在門板上,忽然重重拍了下去。
他顯得格外急躁沒有耐心,聲音清冷至極,“你可以不回答,不過照這個速度下去,我們很快就會凍成冰塊!”
喬默靠在門板上,閉上眼,溫熱的眼淚,因爲過分冰冷的空氣,滑到髮鬢時,已經沁涼。
她微微哽咽着:“我愛你,可是你不愛我,兩年前是,現在更是……蕭衍,我曾經有多愛你,現在就有多畏懼和你在一起。只要一看見你,一和你在一起,我就會想到……兩年前那些你傷害我的事情……”
蕭衍的手,攥成一個鐵青的拳頭,他審視着她,又一字一句的問道:“喬默,我們之間有過兩個孩子,都是怎麼失去的?”
喬默只覺得痛不欲生,那疼痛斑駁的回憶,如同瘋狂的猛獸,幾乎香噬了小小的她。
“蕭衍……你放過我吧!”
如果不是腰間那一抹力道,喬默早已無力的從門板上滑落在地,她的情緒,在一點點堆積,幾乎要爆發。
曾在紐約時,醫生說她的抑鬱症程度,其實已經到達了有**傾向的程度,很多時候,她一想到蕭衍,她渾身每一寸都在疼,疼的她撕心裂肺。**的念頭,她不是沒有過。
“你不要再逼我了……”
她的聲音,微弱無力。
蕭衍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修長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卻仍舊在質問:“你這次回海城,是不是因爲我?”
是,離開海城是因爲他,回海城,仍舊是因爲他。
他是她的心病,經久不愈,爛在心裡,越來越疼。
爲什麼時間和新歡,不但沒有治癒她的傾向,還令她在見到蕭衍以後,更加疼痛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