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默已經沒有力氣再哭了,哭夠了,可眼淚依舊在靜靜的流淌着。
霍行將她微微放開,溫暖的指腹,摩挲着她落在臉上冰涼的眼淚,“怎麼哭了?蕭衍不是上去找你了嗎?他人呢?”
霍行的聲音很啞,應該已經一天沒有喝水,也沒有說過話了。
喬默輕輕搖了搖頭,咬脣道:“以後不要再提他了。我和他,真的不可能了。”
霍行眼角赤紅,怒道:“他是不是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了?你告訴我,我去找他!”
喬默輕輕拉住他,低垂着臉兒,“不愛就是不愛了,沒什麼對不對得起。霍行……我們走吧。”
霍行終是將她拉進了懷裡,將她的腦袋,按進了懷裡,拍着她的背,彷彿在安慰她。
霍行和喬默,在因斯布魯克當地的小旅館裡住了一晚。
因斯布魯克是旅遊勝地,房間滿了,只剩下一間雙人牀的情侶房。
加上霍行擔心喬默這個狀態,會做出什麼傻事,於是兩個人住在了同一間房裡。
霍行抱着被子在地上準備打地鋪。
喬默眼睛痛,霍行早已經擰關了燈,只有外面雪山映襯進來的微弱銀白色光芒。
喬默躺在大牀上,聽見下面霍行窸窸窣窣的鋪牀聲音,忽然沉靜的喚他:“霍行。”
霍行大概是沒料到她會忽然叫他,“啊”了一聲。
喬默沒有看他,怔怔的望着天花板,靜靜的說:“你上來睡吧。”
“……我沒關係。這個房間暖氣足,打地鋪沒關係的。”
她輕輕嘆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淡淡的說:“無所謂的。不就是睡在一起,既然已經沒有人在意,我們又需要避什麼嫌?”
霍行怔住。
其實這個年代,穿的好好的,睡一張牀上,蓋兩條不同的被子,的確沒什麼關係。
只是喬默這個樣子,明顯是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要是擱在她和蕭衍感情好的時候,她是決然不會這樣的,哪怕,她自己打地鋪,也不會讓蕭衍有誤會的機會。
可是現在,她的心,恐怕已經死了。
霍行終是沒有去牀上睡。是對喬默的尊重,也是對蕭衍承諾的一個交代。
——把喬默,永遠當做妹妹,好好照顧。
但若是日後,喬默真的忘記蕭衍,決定和他在一起,那麼,他自然會用戀人的身份,去面對喬默。
夜半,霍行還沒有睡着。不知道是地上太硬太冷,還是因爲心情太過繁重,他也沒有管喬默有沒有睡着,便輕聲說道:“你和蕭衍,真的要分開了?沒有可能了?”
他沒有想過牀上的人會回答他,可很快的,牀上的人竟然也沒有睡着,她的聲音透着心灰意冷的絕望。
“大概吧。”
“他今天和你明確說要離婚?”
喬默抿了下脣:“他的唯一要求就是離婚,其他的,都可以聽我的。”
她又輕笑了下,彷彿在嘲諷,“想來也可笑,以前他怎麼也不肯離婚,可現在,他唯一的要求就是離婚,其他的條件,隨便我開。”
“蕭衍愛上別人了?”
“他和蘇清婉在一起了。”
喬默活了二十五,自認是大度的,雖說愛情這種事,是你情我願,更是冥冥註定。
可她,卻沒辦法不去恨蘇清婉,哪怕蘇清婉可能什麼也沒做。
下意識裡,喬默認定,是蘇清婉搶走了蕭衍。
此時,她終於明白,當初的宋夏知,爲什麼那麼憎恨她。
原來女人和女人,不過都是彼此彼此。
蕭衍在雪山上譏諷的每一個字,都在耳邊反覆迴盪,幾乎攪得她徹夜不能眠。
霍行蹙眉,蕭衍不可能喜歡蘇清婉,從一個男人的眼光來看,蕭衍看蘇清婉的目光,分明是不耐厭煩的。怎麼可能,還會愛上蘇清婉?
從蕭衍約他單獨在茶社見面,讓他好好照顧喬默,他就已經感覺到不對勁了。他如果真的不愛喬默,他也不會爲了喬默,三番五次的跑到阿爾卑斯山上在暗處守着她。
“他說他愛上蘇清婉了?”
“我不知道……”
霍行蹙眉,難道……他真的看走了眼,蕭衍並非一個長情的男人?
可是,若是真的不愛了,何苦煞費苦心的找他去照顧喬默。
昨晚,在雪山上,蕭衍的真情流露,根本不是虛情假意可以僞裝出來的。
他還想再說什麼,牀上的人已經翻了個身,背對着他,輕輕的說:“睡吧。”
其實這一晚,誰也沒睡着。
到了凌晨,霍行實在撐不住,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
第二天早晨醒來,已經是十點多了,外面的雪山,倒影在玻璃窗戶上,透着溫暖的陽光,景緻極美。
可牀上的人,已經不見了。
身邊的行李,也好好的。
霍行看見牀上的字條,喬默的字——
“我去外面轉轉,十一點鐘回來。不要擔心。”
霍行這才放下心來。
這丫頭,最近太失常了,他真的怕,她會做出什麼傻事。
霍行想了想,還是不放心,洗漱好就出了房間,和前臺打了招呼,讓他們看見喬默和她說一下,他出去找她了,如果到時候他還沒有回來,也務必讓她在旅館等他。
宮廷教堂裡。
女孩兒雙手合十,對着教堂中央的銅人雕塑靜靜祈禱。
她閉着雙眼,緩緩開口問:“馬克西米利安祖父,請您告訴我,那個男人,在這裡曾經向我求婚的男人,他是真心的嗎?”
她慢慢睜開眼睛,看着那銅人,“他對我說那些狠心的話的時候,爲什麼我感覺到他也在痛?我想要靠近他,可是我沒有辦法靠近他。我不信他那麼快就移情別戀了,當初,明明就在這裡,您也見證過的,我們很相愛。爲什麼會變得這麼快……”
她看着銅像很久,久到她的思緒飄飛凌亂。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男聲:“原來你在這裡。”
喬默轉身看他,霍行走過來。
她的臉色蒼白憔悴,雙眼也紅腫,根本沒有辦法見人。
霍行心疼的看着眼皮子底下的女孩兒,淡淡開口道:“喬默,如果真的有疑問,有不甘,就再找他一次談談吧。你這個樣子,我真的沒有辦法放心。”
喬默又看了眼這個教堂,輕嘆着說:“你知道嗎?我和他第一次來這裡,他向我求婚了。他說,我和他雖然結婚了,可當初不是我自願的。他那樣的男人,爲了我,放下了驕傲,跪在地上,向我求婚。我昨晚沒有睡着,我想了整整一晚上。我覺得,蕭衍不可能會這樣突然的不愛我。我瞭解他的,他是一個很難愛上人的人,既然他愛上了我,認定了我,就不會再輕易的愛上別人了。他愛上誰我都信,可他說他愛上蘇清婉這件事,如果我沒有親眼看見,我真的不信。蘇清婉和他從小就認識,若是真的有感覺,會發生愛情,爲什麼不是過去,而偏偏是現在?”
“喬默,你真的成熟了,如果真的想問清楚,就去找他吧。”
霍行伸手,揉了揉她的髮絲,笑着柔聲道。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喬默,這樣理智又豁出一切爲了愛的喬默。在紐約偷偷掉眼淚的那個喬默,是個膽小鬼,可現在的這個喬默,纔是真的喬默。所以,我會支持你,不管你做什麼決定。”
她莞爾,“霍行,謝謝你。”
……
喬默和霍行驅車到了維也納,霍行被公司董事會的電話,一個個的催着。
喬默讓自己看起來很堅強,她從霍行手裡拎回自己的行李,對他微笑着說:“霍行,你回去吧。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去面對。我一個人沒事的。就算維也納再大,只要蕭衍在這裡,我就有信心能找到他。”
“默,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喬默笑着,好像真的從陰霾裡走出來了,“我沒事的,沒有問清楚蕭衍原因之前,我是不可能有勇氣做傻事的。我還指望着他能跟我和好呢。你真的不用擔心我。”
霍行沒有辦法,雖然放心不下她,可她畢竟是蕭衍的妻子,人家夫妻之間的事情,他不好干涉。再加上,紐約公司那邊,的確出了一些棘手的事情,等着他回去解決。
霍行退了一步,硬是要把喬默送到維也納一家酒店裡,安頓好她,才肯離開。
……
喬默嘗試着撥了幾次蕭衍的電話,不是關機就是沒有人接。
大概,是不想接她的。
她心思一動,蕭衍說他和蘇清婉在維也納,便打通了蘇清婉的電話,果然,蘇清婉接了她的來電。
喬默開門見山,上來就問:“蘇清婉,你人在哪裡?”
蘇清婉越發的高傲,蕭衍和喬默鬧掰了的事情她已經瞭然,語氣也不自覺的帶了落井下石的味道。
“我爲什麼要告訴你我人在哪裡?喲,喬小姐今天怎麼有空打電話慰問我?不是已經被阿衍趕走了嗎?難不成,還想繼續黏上來?”
蘇清婉叫她“喬小姐”。
喬默心裡有氣,一字一句的警告她說:“我和蕭衍還沒有離婚,我現在還是蕭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