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時醒來的時候北堂御和權詩潔又同時一躍而起,一人抓着他一隻手,關切的問到:“你感覺怎麼樣,還好麼?”
李斯時動了動手指,有些虛弱的說到:“還……還好。”
北堂御和權詩潔對視一眼,然後又都笑了,笑容裡卻藏着那麼幾分牽強。
特別是北堂御,那哪裡是笑,簡直就是面部神經抽搐。
北堂御緩緩的說到:“人沒事兒就好。”
李斯時想要動動腿,因爲他感覺自己好像睡了好久,下半身沉沉的很不舒服,可是不管他多使勁兒他還是躺着牀上一動不動,甚至連腳趾都蜷縮不起來。
他有些驚慌的說到:“我……我的腿……”
權詩潔立刻大聲插話到:“喂,李斯時,你看看我買的花,好不好看?這可是本姑娘我第一次送花給別人。”
權詩潔這個舉動太過突兀,很明顯是在掩飾什麼。
李斯時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他轉過頭牢牢的盯着北堂御,眼中閃過一絲恐懼:“我……我怎麼了?”
“你……”北堂御也是萬分掙扎,雖然李斯時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可是不幸的是他腰部以下的位置全部失去了知覺,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癱瘓。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北堂御差點崩潰了,他根本沒有勇氣去告訴他如此殘忍的結果,也無法想象他知道這個結果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也許從此一蹶不振也是有可能的。
權詩潔呆在那裡,像個傻子似的一動不動。
察覺到他們兩個神色都不對勁,李斯時的心開始狂跳,他猜測着也許自己的腿已經廢了。
可是儘管是猜測,那些話他都問不出口,他寧願假裝什麼都不知道,那樣就好像,他還是一個健全的人。
“你沒事,你很好。”北堂御握着他的手安慰着,“再睡一會兒吧。”
李斯時竟然真的乖乖閉上了眼睛,看他的樣子似乎已經猜到了什麼,而他如此順從的態度也說明他是多麼的不想接受這個現實。
權詩潔朝着北堂御使了一個眼色然後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北堂御也從病房裡出來了,兩個人站在外邊說話。
“你問我有沒有內疚,有沒有後悔,我可以告訴你,之前我有內疚但是沒有後悔,可現在,我後悔的恨不得時光能夠倒流,那時候就算天塌下來了我也絕不離開一步。”權詩潔表情木然的說着,眼底深處是真真切切的悲傷,“你知道嗎?當他乖乖的閉上眼睛睡覺的時候我真想一巴掌扇死自己。我寧願躺在這裡的人是我,至少那樣,我就不會痛苦的想死。”
“現在自責又有什麼用呢,不如想想接下來怎麼辦吧。”北堂御嘆了口氣說到,“而且這件事我也有責任,我該和他一起去找你的。”
權詩潔咬了咬脣說到:“我有一個想法。他是因爲我才變成這樣的,所以,我想照顧他一輩子。”
“什麼……”北堂御感到十分的震驚,沉默了一會兒之後他又說到,“不行,你還這麼年輕還有大把的好時光,何必……我會請最好的醫護人員來照顧他的,如果你要真過意不去的話不如常常來看看他……”
“你是怕我脾氣暴躁沒耐性?”權詩潔打斷了北堂御的話,隨後一臉嚴肅的保證到,“你放心吧,我絕對不是一時的意氣用事更不是說着玩的,我是認真的。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直到他康復的那一天,如果他一輩子都癱瘓在牀,那我就陪他一輩子……”
“你……你這又是何必……”
北堂御正要說話病房內卻傳來一陣乒呤乓啷的響聲,北堂御和權詩潔對視一眼然後衝了進去。
牀頭的水杯什麼的東西全部散落在地,而李斯時半側着身子倚靠在牀上,臉色蒼白雙眼通紅的瞪着他們兩個。
“你……你們剛剛說什麼……我癱……瘓了?這怎麼可能?”他的聲音因爲恐懼而顫抖着,飄渺的像是從心底發出的微弱的聲音。
李斯時就這樣知道了自己癱瘓的消息,以一個如此狼狽的方式。
之後權詩潔果然每天都來看李斯時,不管李斯時發多大的脾氣她都微笑聽着,像哄孩子一樣哄着他,不跟他吵也不敢他鬧,這副好好小姐的模樣如果要被權震東看見的話,只怕他寧願相信是自己瞎了。
“對了,還有件事忘了告訴你,我哥已經答應讓北堂見肖唯了,估計就是這兩天的事情了。”
“……”李斯時表情呆滯的盯着天花板一動不動,好像根本沒聽見她說話似的。
權詩潔卻一點也不在意,再接再厲的繼續說到:“聽我哥說李玉華已經全部都說出來了,肖劍鋒和肖雪兒跑去了英國,可惜我們不能把他們引渡回來。”
“……”依舊漠不關心的樣子。
權詩潔撓了撓頭:“那要不我給你讀讀雜誌?還是說你更想看電視來着?電影呢?聽說最近有好多愛情電影上映了……額……”
一說完權詩潔就後悔了,最新上映的電影都是要去電影院才能看得到的,可是李斯時還躺在病牀上,她說這話不等於是在揭他傷疤麼?
她小心翼翼的擡眼去看李斯時,發現他還是面無表情的樣子,似乎沒有聽到她說了什麼。
權詩潔暗暗鬆了一口氣,心想是不是自己太過敏感了。
可是讓她沒想到的是,接下來的一秒鐘李斯時竟然開口說話了。
“外面那麼好,你爲什麼要留下來?”
天啊,這是這麼多天以來他第一次開口說話,之前就算是發脾氣也只是亂扔東西把她趕出去而已,她張大着嘴巴呆呆的聽着他說的話。
“額……”聽到他的問題權詩潔還真的認真組織了一下語言,首先,她是因爲內疚,覺得有必要好好照顧他來着,特別是剛住院這幾天她明顯感覺到李斯時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本來就削尖的臉龐更消瘦了,都凹陷下去了,臉色也十分的蒼白難看,她這人有點兒強迫症,就想着怎麼讓李斯時趕快胖起來好起來,除了每天變着花樣給他帶各種補品外,還竭力搞笑逗樂子就希望他開心起來。其次麼,她還真說不上什麼原因,就算每天李斯時都對她橫眉冷目的她也願意和他待在一起,李斯時閉着眼睛休息的時候她就對着他的臉發呆,腦子裡總是不斷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還有李斯時對她說的那番話。她想她是怎麼都不會離開李斯時了,就算說她犯賤就算說她死皮賴臉,說她什麼都好,她是不會改變心意的。
雖然這些話在腦子裡轉的飛快,可是要她說出口卻是那麼的不容易。
她的臉頰竟然微微發紅,她仰着脖子硬聲說到:“老……老孃就算喜歡住在醫院裡,怎麼,不可以嗎?”
哎,其實她也覺得自己嘴笨死了,李斯時對她發火的時候她還能笑嘻嘻的,李斯時一給她一點好臉色她就忍不住囂張起來,這暴脾氣是沒得治了。
李斯時竟然皺眉了,嘴脣動了動之後他說到:“你走吧,明天也不用來了。”
“爲什麼?”權詩潔嚯的一下站起身,情緒十分的激動,彷彿李斯時不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她下一秒鐘就要暴走一樣。
李斯時竟然用一種權詩潔從來沒聽過的嚴厲口氣說道:“因爲我不需要你可憐我也不需要你內疚,更何況你每天都在我眼前晃來晃去讓我覺得你十分的惹人討厭,你只知道這麼做可以彌補你自己的內疚,但是你一定不知道,我每天看着害自己變成這樣的人在自己面前嘻嘻哈哈開心不已我的心裡會是多麼的難受。是,爲了救肖唯出來我們還得仰仗你那個當市長的哥哥,所以我們也必須巴結你奉承你。你說要來照顧我沒一個人敢反對,但是你有想過我的感受嗎?你有想過我到底想不想看到你想不想接受你的好意嗎?我也是個人啊,也有自己的想法,也會恨。”
“你……你說你恨我?”權詩潔手中的雜誌嗵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在對上李斯時充滿憤怒的雙眼時,她第一次感覺到這個病房竟然是這麼的大,可她卻找不到一絲縫隙。
李斯時閉了閉眼,咬牙說到:“是,我恨你,”
權詩潔臉上的最後一絲笑容伴隨着她臉上的血色消失殆盡,她失魂落魄的起身,手足無措的站了一會兒之後她幫李斯時壓了壓被角,然後扯着嘴角說到:“我……我明天再來看你。”
然後搖搖晃晃的跟個失去靈魂的木偶似的飄出了病房。
李斯時一直閉着眼,可是蹙起的眉間還是不經意的泄露了一絲他的痛苦。
得知肖劍鋒父女逃去了英國北堂御反倒鬆了一口氣,因爲北堂家族最大的勢力就在英國,想要找出他們兩個英國是輕而易舉的事,他絕對會讓他們相信,去英國絕對是他們這輩子做過的最後悔的決定。
北堂御打了個電話給北堂震,讓他幫忙找一下肖劍鋒和肖雪兒的下落,卻並沒有說是爲什麼。
其實北堂御在開口之前已經做好了被北堂震罵的狗血淋頭的準備,結果沒想到北堂震竟然這麼輕易就答應了,他不禁覺得有點意外,隨後問到:“那個,我還以爲你會罵我不務正業呢。”
北堂震沉默了一下,竟然有些不確定的問到:“以前,我對你是不是要求太嚴格了,所以你才這麼不願意回家?”
北堂震這話怎麼聽起來像是要父子交心似的,北堂御一時之間竟然覺得有些尷尬。
要知道從小到大他們父子兩從來沒這麼平心靜氣的講過話,往往都是說了兩三句就開始吵,然後不歡而散。
更小的時候北堂御還經常被他爸提起來揍,至於誇獎和微笑,是從來不會出現在他身上的。一開始的時候他也會怨恨也會追着問,爲什麼自己的爸媽和別人的爸媽那麼不一樣,爲什麼媽媽從來不抱抱他親親他,爲什麼爸爸長年一張便秘臉。不過等他長大之後他也就沒有再問過,因爲他已經慢慢習慣。
所以北堂震這樣軟下聲調來跟他講話他覺得意外之餘又有點受寵若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