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趙承韜有可能不是自個兒子, 皇帝的心腸驟然冷了下來。細瞧趙承韜的面容,確實和自己沒甚相似之處,往時皇帝不願意相信, 但現在這女人又懷了明顯不是他的孩子, 皇帝不得不相信了。
“皇上?”太醫還在焦灼地等着, 怕貴妃娘娘流了孩子, 皇上得砍了他腦袋。
皇帝回過神來, 擺了擺手,讓他施針。
不管是不是他的孩子,現在都得認了, 自己的妃子給自己戴了綠帽,這樁醜聞傳出去真是要被世人恥笑。不過, 他不會讓她生下這孩子的。
皇帝一臉複雜, 讓人把二皇子的屍體殮了。
相比於毓慶宮的“熱鬧”, 毓秀宮安靜許多。太子坐在榻上,逗着籠子裡的幾隻小白鼠。
趙承韜的死訊傳來, 太子內心無波無瀾。
終於死了。太子暗暗地想。
太子在榻上坐了很久,直到夜深了纔去睡。
一閉上眼,就看到趙承韜滿臉是血地質問他:“爲什麼要害我?爲什麼要害我啊太子哥哥?”
“我做錯了什麼?”
“太子哥哥爲什麼要害我?”
太子看到他是飄着的,驚得心撲通撲通跳,不由想轉身逃跑, 然而腳卻動不了。他不停地掙扎着, 趙承韜慢慢飄過來, 太子驚得猛搖頭, 讓他不要過來。
“別過來, 不要過來……”
太子夢魘了,呼吸越來越急促, 心跳如擂鼓。值夜的宮人來察看,看到他這樣,也被嚇了一跳,“殿下,醒醒,殿下!”
太子被生生搖醒了,朦朦朧朧地睜開了眼,看到面前一張臉放大,嚇得魂飛魄散。
“啊!”太子猛的從牀上坐了起來,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殿下,是我啊。”宮人小五叫着他,這小五是祁王留在太子身邊的人,太子看清他的一瞬,莫名安心了下來。手抓着他,急切地道:“我,我做噩夢了。”
“沒事了,殿下不要怕。”小五安慰着他。
“嗯。”太子應着,慢慢放心了下來。
“睡吧。”小五叫着他。
“不,”太子搖了搖頭,他害怕睡覺,睡着了又夢見……
“那我陪着殿下?”小五坐在他牀旁看着他。
“嗯。”
“殿下夢見什麼了?”
“沒,什麼,”太子不願說他夢中之事,又怕小五繼續問,不由轉移了話題,“太傅他,還會回來麼?”
小五聽了,暗歎了口氣,他是不多的留在太子身邊的人之一,祁王府已經散了。暗衛們北上去找祁王了。
“會回來的。”小五安慰着他。
“可他是金國駙馬了。”太子說着有些難過,他心裡也知道,太傅不會回來了。永遠不會了。
“王爺還記掛着殿下呢。”小五對他道:“屬下還在這裡陪着殿下,不是嗎?”
太子看着小五,又感覺他說的有些真,如果太傅不回來了,爲何還留這些人在這裡呢?
太子想了想,問:“你們是因爲,無處可去,才留在這裡的嗎?”
“無處可去?”小五笑了下,“天大地大,怎會無處可去呢?”
“那爲什麼……”
“殿下是王爺心尖上的人,自然要留下保護殿下了。”
可他是金國駙馬了……太子想到這,就難過,“是我太沒用,沒能說動父皇,把太傅救回來。是我們皇家,欠了祁王府的。”
“殿下能這樣想,屬下很欣慰。王爺沒白疼殿下一場。”
太子想起昔日太傅待自己親厚,比父皇還親。可自己是怎麼對他的呢?連救他一救,都不能夠。
“殿下不必太過擔心,王爺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太傅如此雄才大略,可惜,父皇不識。”太子嘆了口氣,不再說什麼。
小五和他說了會兒話,看到他昏昏欲睡了,又勸着:“殿下睡吧。”
“嗯。”太子沒再堅持,躺下了。
這回沒再夢到趙承韜,而是夢到太傅。夢到太傅牽着他的小手,在雪地裡走。太傅問他:“要不要去祁王府看看?”太子點了點頭。
祁連玉便把太子帶回了祁王府,推開門,一道白光刺眼。太子在這時醒了。
太子醒來,眼睛望着帳頂,有些茫茫然。
他從前也夢到過太傅,也夢到過太傅邀請他去祁王府,但每次打開那扇門,就出現一道白光,然後他就醒了。太子是去過祁王府的,但夢中愣是看不到祁王府的樣子。
太子發了會愣,就起來了。
趙承韜薨了。
皇帝鬧心得很。不知道這死的到底是不是自個兒子,思慮再三,還是讓他入了皇子陵。喪事沒有大辦。
因着二皇子這事,宮中一片哀慼。
承乾宮的哀傷更甚。厲南風痛心不已,見皇帝對她兒子之死如此敷衍了事,又不由生了怨恨。她估摸着自己懷孕的事已經暴露了,恐怕今後再沒有好日子過。
沒想到這報應來得這樣快,皇帝暗暗命太醫開了墮胎的藥方,給厲南風喝下去。很快她就小產了。
厲南風腹痛難忍,在牀上打滾、哭喊,待手上摸到了血,登時兩眼通紅,眼淚撲簌簌地掉。不甘,憤恨,委屈,她撕心裂肺地喊出了一句:“皇上啊……”喊完兩眼一黑,就暈了過去。
“娘娘,啊,娘娘!”宮女也給嚇壞了。
如意驚慌失措地吩咐着人快去把太醫請來。
姜晁進得承乾宮來,就要去看厲南風,如意見了,趕緊把他攔住,低聲道:“娘娘沒事,你別進來。”
對於厲南風和姜晁之事,如意自然是知道的,此時眼神警告着他。皇上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來,讓他注意點分寸。
姜晁見剛死了二皇子,如今厲南風哭得死去活來,他揪心得很。想看看她,還被攔着,登時不悅,“我就看看她。”
“哎!你,”如意根本攔不住五大三粗的男人,心裡焦灼得很。連忙叫人去外面守着,要是皇上來了,知會一聲。
“南風!”姜晁看到牀上昏死的人,心如刀絞,他走近就聞到了一股強烈的血腥味,頓住了腳步,看向她被血染紅的那處,臉都嚇白了,“南風,你怎麼樣了?”姜晁撲了過去,看着牀上憔悴的人兒,怒火攻心,對宮女吼着,“怎麼不叫太醫!”
如意道:“已經去叫了,還在趕來的路上,你快出去。我們要給娘娘換衣裳。”
姜晁摸了摸她,還有呼吸,但呼吸微弱,不知會不會死掉,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不多會兒宮女來報,太醫來了。姜晁見了,只得趕忙退出去。和趕來的太醫擦肩而過。
皇帝藉着這事,狠狠打擊了厲南風,估摸着她一時半會兒緩不過勁來。而厲南風的父親厲樞那邊,皇帝派了心腹去查他的錯處,查不出來也給他製造點。很快就發現他在暗暗聯絡各地兵力,意圖造/反。這下連製造都不用製造了。
真是個一網打盡的好機會!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皇帝火速派出精銳禁軍,查抄了右相府,殺了厲樞個措手不及。
厲南風還未從喪子之痛中恢復過來,就被賜了三尺白綾。
風光驟然落幕,厲南風滿心荒涼。聽聞厲家滿門抄斬,她也不願獨活。
只是滿心不甘和憤恨。
“呵,趙成美,”厲南風惡毒地詛咒着那個男人,“是你負我在先!我做錯了嗎?我詛咒你!詛咒你不得好死,詛咒你斷子絕孫!”
傳旨的太監嫌她罵得難聽,朝旁邊人使了個眼色,兩人上來把她絞死了。
厲南風風光的一生,就這樣慘淡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