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回到宮中,用了晚膳,洗了澡,便到書房去背書。
自從那毒丸發揮作用後,太子背書那是事半功倍。想想昔日背幾個時辰才背下來一篇文章,如今幾個時辰就能背下來一本書。太子心中十分感慨,當一個天才,就是好啊。省了多少力氣。
但,想到這“天才”要用某方面作爲代價,這代價也頗爲慘重。即便他日後奪得了帝位,也後繼無人啊。
太子儘量往大的方面想,只要不亡國,什麼都好說。大不了饒了趙承韜一命,讓他生出子嗣,放在自己身邊培養。伯父傳位侄子,也未嘗不可。現在當務之急,就是不讓趙承韜把國家給整滅亡了。
太子想到趙承韜,又有些氣惱。到底要拿他怎麼辦纔好呢?
太子想了一夜,都沒能想到要拿趙承韜怎麼辦纔好。也不能就這麼把他給弄死了。畢竟是血脈相連的兄弟,說不定往後還指着他給老趙家傳宗接代呢。
太子想起上一世,父皇子嗣凋零,就只有他們兄弟兩個,還有一個不甚親近的皇姐,跟鄰國聯姻了,也是見不着的。除此以外就是皇族裡的兄弟姐妹,都不大親近。反正和他這個太子是不親的了。
正是因爲父皇一脈只有他們兄弟兩個,厲貴妃才把全部火力對準了自己。最後把他拽下了太子之位,把趙承韜推了上去。
太子覺得關鍵還是趙承韜,現在可以試着去接近他了。將趙承韜拽在手中,厲貴妃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太子想着去接近趙承韜,巧了,趙承韜翌日就找上門來了。
趙承韜一早就造訪了東宮,進門就喊,“太子哥哥~”
太子看到他那張陰柔的臉,內心就生出不喜來,一點都不想搭理他。
“太子哥哥,你身子可好些了?”趙承韜徑直走到牀榻邊看着他。
“嗯,無事了。”太子淡淡地應着,他手上拿着一本書,正等着太傅來。
太傅沒有來,不該來的人倒來了。
趙承韜抓了太子的手,瞧着他手上裹着的帕子,道:“太子哥哥,你手受傷了?”
“無事。”太子忍着厭惡,將手從他手裡抽了出來,問:“你怎的,來了?”
“我來看看你。”趙承韜擡起臉來瞧着太子。
太子坐在牀榻上,比趙承韜高出些許,趙承韜只得仰望着他。
太子瞧着他的臉,一雙桃花眼,面相陰柔,嘴脣刻薄,太子看到這張臉,內心極度厭惡。比看到太傅還抗拒。還說接近他呢,這麼反感,還怎麼接近?太子恨不得和他老死不相往來。
事實證明,當你不喜歡一個人,他做什麼都是錯的,他連站在你面前都是錯的。
“我沒事,你若無事,便回吧。”太子撇開了臉,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太子哥哥,我們出去玩兒吧。”趙承韜似是聽不出他話裡的不悅。
“不去。”太子冷淡地拒絕了。
“整日悶在宮裡,有什麼好玩的?”趙承韜想抓了他的手,拉他出去。
“你煩不煩?”太子撥開了他的手,厭惡的情緒掩都掩不住。
“太子哥哥,”趙承韜有些委屈地看着他,“我很喜歡太子哥哥,太子哥哥爲何不喜歡我?”
“我不想玩。”太子冷着臉應着他,心裡氣壞了,玩玩玩,就知道玩,你有時間玩,我有時間玩嗎?我有嗎?
兩人正僵持着,喜公公在外頭招呼了一句,“祁王來了。”
太子聽了,向門口看去,看到祁連玉出現的身影,眼睛頓時亮了下,忙下榻來,上前行禮:“太傅。”
祁連玉“嗯”了一聲。
趙承韜見了祁連玉,也上前行禮,口呼“祁王叔。”
祁連玉見二皇子也在這裡,有些訝異,細瞧兩個孩子臉上神色,似乎相處得並不愉快。
“我要給太子上課了,二皇子也要聽嗎?”祁連玉問。
太子一聽,皺了眉,轉頭看向趙承韜,“你還不走?”
“……”趙承韜委屈巴巴,在那二人的注視下,告辭離開了東宮。
太子見終於走了,鬆了口氣。單是跟他在一個屋檐下,都覺窒息。他希望他不要再來了。一來就破壞他的好心情。
祁連玉看到太子鬆了口氣的樣子,不由道:“你們相處得不愉快?”
“還好。”太子輕描淡寫地略過,道:“太傅,講課吧。”
“你的手怎麼樣了?”祁連玉卻不急着講課,看向他包着手帕的手,“沒有換過藥麼?”
“換過了。”太子道。
祁連玉上前了一步,朝他伸出了手來,“給我看看。”
太子見狀,只得把手給他,祁連玉拉了他到牀榻坐下,解開了那手帕,傷口已經結痂了。本身就破了點皮,但太子身嬌體貴,破了點皮也得重視起來。
“還疼嗎?”祁連玉看着他問。
“不疼。”太子搖了搖頭。
“真的不疼?”祁連玉知道這小太子嘴裡就沒一句實話。
“真的。”太子掃了他一眼,又低垂了頭。
祁連玉從懷裡掏出了方乾淨帕子給他包好,“手帕髒污了就不要了,免得感染了傷口。”
“嗯。”太子輕聲應着。
祁連玉幫他包紮好,打了個漂亮的結。太子的手嬌嫩可愛,被素色絲綢手帕包裹着,像襁褓裡躺了五個指娃娃。祁連玉看得愣了會兒神,直到太子手動了下,似乎要抽回去。
祁連玉反應過來,放開了他的手,道:“接着上課吧。”
“嗯。”
太子已讓人去課室把書本拿了回來,遞了太傅的那本給他,自己手上拿着一本。
祁連玉未說什麼,接過了書本,翻了翻,隨便選了一篇給他講。
這一天與往常並無不同,宮裡安安靜靜。太傅在講課,太子在聽課。
由於太子記憶力恢復了,祁連玉便加快了講課進程。一連講了兩篇。太子也無異議。
講了一陣,祁連玉終是覺得不方便,因爲這寢宮裡沒有沙盤。講兵法,還需要演練一下,加深印象。否則只是講,就是照本宣科。有什麼意思?
“明日你還是去課堂上課吧,”祁連玉向他道:“你手上這點傷,也快好了。”
“嗯。”太子應着。
“太叔萌的課,就先別上了。”祁連玉想了想,又道:“你的傷還沒好完全,不用太勉強。”
“嗯。”
“我可以給你上。”
太子一聽,就想起那日的“輕功”,臉色僵了僵。因爲記憶力太好,又把那段記憶提取了出來,霎時彷彿身臨其境,太子一下子暈了起來,有點想吐。
祁連玉看他神色不好,想起那日他的抗拒,心中掠過一絲不悅,道:“怎麼,我教你不好麼?”
“沒有。”太子搖了搖頭,他哪敢說不好啊。
“沒有就好。”祁連玉道,“你就跟着我學,學會了這輕功,你就能跑得快點。”
太子不吭聲,祁連玉繼續道:“你還太小,遇事不要硬拼,保住自己要緊,知道嗎?你去跟太后請安了嗎?”
“昨天去了。”
“沒事多走動走動,對你沒壞處。”
“嗯。”
“先吃飯吧,吃了飯休息一下,下午接着講。”
“嗯。”
吃飯間,祁連玉想起二皇子,又隨口問了一句:“二皇子來找你做什麼?”
“來看看。”太子回答。
祁連玉見有旁人在,也未說太多。本來應該是喜公公喂太子吃飯的,祁連玉在,他就自然而然接手了。
祁連玉喂着太子吃飯,感覺像在喂自個親兒子。
他才十八歲,哪來那麼大兒子?嗯,不是兒子,是侄子。雖然不是親生的。
太子祖上和祁王祖上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一起打天下,後來天下打下來了。趙家先祖就說我當皇帝,你做王,咱們一起坐擁天下,享受榮華富貴。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的。於是“祁王”就誕生了。
第一代的時候還是一起坐擁天下,享盡榮華。幾代下來,關係就疏遠了,兵權也被收回去了。皇家是少不了祁王一口吃的,可再也不是一起坐擁天下了。如今是趙家獨斷的天下。
這異姓兄弟也是名存實亡,不過都礙於祖上有那麼一段,做做面子工程罷了。
祁王無權無勢,猶如龍困淺灘,還能翻得起什麼風浪?
祁連玉本也不指望什麼,直到太子跟他說要他幫他,他的心思才活泛起來。幫助太子當上了皇帝,興許還能重振門庭,重現祖上輝煌。
這些都還是其次,主要是,他心裡放不下,想幫這個小太子。
祁連玉對皇上失望,但觀小太子,卻是個刻苦努力、奮發向上的好苗子。只要多加引導,將來就是一代明君。
從前祁連玉還未有爲人臣子的自覺,和太子待得久了,不知不覺就有了想要“輔佐”他的想法。
你爲君,我爲臣。你坐上那個位置,我就爲你掃平底下的障礙。
祁連玉想想都覺得感動。
“……”祁連玉感覺自己想得有點遠,收回了心神,面無表情地喂太子吃飯。
太子仍是喂什麼吃什麼,也不挑。不敢挑。
祁連玉葷素搭配地給他餵了一頓,看他吃得滿嘴油,又停下來,給他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