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兩夜,汪小雨簡直是在度日如年。她那個地方火辣辣的灼痛,經過兩天的冰敷,雖然還不敢並緊兩腿走路,但那股火辣及焦灼的痛感,已經完全消失。臉上的傷,由紅腫變成了暗紫,掛在嘴角處,是那麼的惹眼,這傷,就是他重重的一耳光留下的。
但不知道爲何,除了那一嘴巴,他後來並沒有打她,可是第二天醒來,她發現白嫩的身體上,到處青一塊紫一塊,看着慘不忍睹。
瞧着身上的傷,汪小雨顧影自憐,對着鏡子,好傷心地哭了。可惡的死太監,前一晚還拿她當稀罕珍寶,那麼的憐愛她,那樣子,恨不得把她愛到骨子裡去,可是昨天……嗚嗚……他真狠得下心來……
也許是他眼眶中的淚水,對死太監,汪小雨怨歸怨,卻一點也不恨不氣,她堅信,死太監這麼做,是有原因的。
只是這兩天,可苦了她,渾身疼痛不說,臉上掛的彩,害得她哪兒也去不了。本來,昨天倩倩打電話,想在去美國的前夕與她見上一面,可她傷成這個樣子,敢與倩倩見面嗎?就算臉上沒有掛彩,她下.體的痛,也不能夠出門啊。
其實,她心裡很鬱悶,也很想找餘倩倩傾吐一番,但她不想令她的痛苦,而影響到了正處在甜蜜中的倩倩,再說,她和死太監沒有勾涌、沒有交流,究竟發生了什麼,她也不清楚,如果她告訴倩倩,只會造成倩倩的擔憂。
唐秀雅他們在世的時候,冰箱裡總是塞滿了各種食品,現在的冰箱,卻空空如也,連榨菜絲都沒有一包,這兩天,汪小雨填飽她肚子的就是白水面條,反正她也沒有口味,每一餐,都是強迫硬嚥下去的。
收拾好廚房,像昨晚一樣,她沒有回樓上,而且坐在客廳裡寬大的沙發上,眼睛看着那三張遺像,靜靜地,等着死太監的回來。
想想之前,只要她的眼神不小心看到了那張三遺像上,她肯定會連忙躲開,可莫名其妙,自前天他暴虐她,她的眼神不自覺的,會常常停留在他們慈祥的臉上。他們生前,是那麼的喜歡她,都一心盼望着,她早點能爲鄴家添上一男半女,可如今,她和他卻……
她希望他們能夠告訴她,她和死太監之間究竟出了什麼狀況,難道是因爲她表姐的行爲?可是,他曾對她說過千萬遍,表姐是表姐,她是她,希望她不要爲表姐而自責,可既然這樣,那麼又會是什麼事情,能令他如此憎恨她呢?
可恨,她這兩天不能出門,無法去公司找他問明白!
汪小雨百思不得期解,她望着那三張遺像,心中暗暗祈求着:媽媽,貴叔貴嬸,你們如果泉下有知,一定要幫幫我,一定要幫幫我和柏寒!
好像聽到了她的祈求,汪小雨隱隱約約,聽到大鐵門開啓的聲音。她心頭一喜,連忙伸出頭朝窗外張望。
果然是他!
她拋下懷中的抱枕,顧不得兩腿間的疼痛,打開客廳的門,便朝着那個高大魁梧的身軀,狂奔了過去。
“老公……”嗚咽着喊了一聲,小身子一下子撲進他的懷裡,然後,她死死的,死死的抱住他粗壯的腰身。
“老公,到底出了什麼事……”汪小雨擡噙淚的眼睛,滿含祈盼望着他。
瞧着他痛苦的眼神,聞着他身體裡散發出的濃烈的酒味,她更加敢肯定,他這麼對她,他也痛,他也苦,從這點上看,他還是很愛很愛她的!
鄴柏寒踉踉蹌蹌,沒想到剛一走進院落,就看到了令他心煩的人兒。他打了個酒嗝,滿副的不耐煩,將懷中死抱住自己的人兒用力往外一掀:“放……放開我……”
“不放!你要是不說清楚,我就死死這樣抱住,就不放!”汪小雨一臉固執,抱住他腰身的手,在他背後死死扣住,任他怎麼掀,就是不放手。
“你這小東……小東西,快……快鬆開,我……我心煩死你了……”鄴柏寒的舌頭打着絞,見她不肯鬆開,便扳起她的雙肩,向外猛力一推。醉酒後,他腦子暈乎乎的,有些狂亂,意識也很混淆,只覺得眼前的人兒令他很心煩、很胃痛,所以他希望她遠離,不要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令他更加煩燥。
汪小雨的淚水本來只是噙在眼眶裡,可是,當一聽見死太監煩躁中透着幾分寵溺的這聲“小東西”,聚在眼眶裡的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順着臉頰紛紛往下墜落。她這麼一哭,卯着的勁就有所鬆懈,被他猛力一推,在他背後緊扣的手,不覺鬆開了。
醉熏熏推離了讓他心煩的人兒,鄴柏寒邁開腿,就往那透着光亮的客廳門走過去,不曾想腳下一個飄忽,接着就踉踉蹌蹌連打幾個趔趄,然後雙膝一軟,跪將下去。
出於本能,鄴柏寒伸出手往地面上一撐,纔沒有令他的身體倒下去。但,手撐住地面之後,便開始大吐特吐了起來。
汪小雨見狀,將糊住眼睛的淚水左右一抹,趕緊上前去攙。
“別……別煩我……”發現這惱人的小東西又來到他跟前,鄴柏寒眉頭一蹙,嘴裡煩躁地咕噥着,手臂連連揮動,想將臂膊上的兩手摔脫。“我……我好心……好心痛,別煩……我……”
“好好好,我不煩你,我把你攙進去,就不煩你了。”汪小雨連聲附和他,輕哄着彎下腰,又用手去攙他。他醉成這般模樣,交流勾通是不可能了,先把他弄進屋子再說。她拉起他的手臂,讓它搭在她的肩頭上,隨後,奮力伸直纖細的腰身。
她的輕哄似乎起了作用,這一次,鄴柏寒沒有掙脫,醉眼朦朧瞧了她一眼,嘴裡含糊不清咕噥一句,乖乖挽住她的脖子,腿下一用勁,就隨同汪小雨一起站立起來了。
“我痛……心好痛……”其實,鄴柏寒也不知道是心痛,還是胃在痛,反正前胸及腹部,好像有刀子在攪伴,他咕噥着告訴汪小雨,那口吻,那表情,不僅有些可憐,甚至還飽含着幾絲嬌氣。他這副模樣,恰似一個受傷後,想得到大人疼愛的孩子。
見他這樣,汪小雨想笑,可噙淚露出的笑,卻比哭還要難看。她攬住他粗壯的腰身,連扶帶拉,非常吃力地將攙扶了進去。
等踏入客廳,鄴柏寒又開始大吐起來。他胃上的東西,經過幾次翻騰後,早已經全部吐空,此刻,吐出來的全是酸水。他邊吐,邊悶哼,還邊抓住汪小雨的小手,在他的胸口划着圓圈的揉搓。連續幾天醉酒,他的胃終是受不了,以前輕微的胃病被誘發了,一陣痙攣般的疼痛之後,鄴柏寒的臉色,蠟黃得像死人一樣,泛着嚇人的光澤。
汪小雨被他這個樣子嚇着了,等他嘔吐一停止,便連忙將他扶到沙發上。鄴柏寒的屁股一捱到沙發,身體一歪,便捲曲着躺了下去。但,緊抓的小手卻不願鬆開,眉頭緊蹙,將其按在胃部,使勁揉搓着。
“老公,是……是不是胃很痛?”蒲林鎮那晚,他酒後胃痛的那一幕闖入她腦海,汪小雨嗚咽着詢問一聲,一手任他抓住在他胸口揉搓,一手拿過她扔下的那個抱枕,隨後,摟起他的脖子,將頭放入抱枕上。
鄴柏寒雙目緊閉,只是悶哼,沒有答話,蠟黃的額頭已冒出一層密密麻麻的小汗珠。汪小雨心疼極了,雙膝着地,兩隻小手忙忙碌碌,幫他在胃部那個位置,搓揉了好一會兒,見他悶哼漸漸稀疏,才起身到廚房到了一杯溫水。
她樓住他的上半身,將杯子湊到他脣邊,鄴柏寒非常配合,將有些燙意的水,大口大口喝了下去。待把他的頭放回抱枕,汪小雨的兩隻小手,帶着無限柔情,又開始在他胸口上揉搓起來。
她用手揉着,眼神瞧着他的臉,細細地審視他。燈光下,他原本豎毅強硬的五官,現在泛着一股濃濃的滄桑感,那每日必刮的鬍鬚,現在也亂七八糟的長出來了很多,黑黢黢的灑落在薄脣周圍,使他透着滄桑的面頰更顯落魄,且毫無精神,還有那泛着蠟黃色的消瘦臉頰,無不顯露着他的憔悴,想來他這幾日,肯定過得很不好、很難過。
汪小雨凝視在他臉上的目光很複雜,有心疼,有擔憂,有茫然,還隱含着幾絲害怕。死太監在她眼裡,是強大的、是堅不可摧的,上次那樁慘案,那麼慘痛,都沒有能夠將他打倒,可是現在……
想着想着,眼神不自覺又投到了那三張遺像上:媽媽、貴叔貴嬸,請你們告訴我,柏寒究竟是爲什麼,爲什麼這樣痛苦啊?!
伴着夜的加深,鄴柏寒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痛苦的悶哼,伴着舒展的眉頭也停了。聽着他均勻的呼吸,汪小雨知道他已經進入了熟睡。於是,她兩手的揉搓停息下來,靜靜看了他一會兒,便站起身,去浴室擰了幾把毛巾,將他臉上、脣邊以及濺到襯衫上的一些污漬擦拭得乾乾淨淨。
死太監平時極愛乾淨,像襯衫之類的衣服,從來都是隻穿一天,如果此刻他是清醒的,像現在這個髒兮兮的樣子,他絕對無法入睡。
等把他處理乾淨了,汪小雨便又去打掃他嘔吐的那些污穢物。她忍住兩腿間的不適,又是擦,又是拖,先把客廳裡的污穢物清楚乾淨,喘息幾口,打開門,又去打掃客廳外的那堆污穢。
等室內室外,徹徹底底清理乾淨之後,她便又來到沙發前,回到死太監的身邊。她雙手抓住他粗壯的胳膊,席地而坐,溫柔的目光,靜靜地凝視着他因熟睡,而顯得非常平靜的臉頰……
凌晨,鄴柏寒朦朦朧朧中,感覺乾枯的喉嚨彷彿着了火似的,很難受。他閉着眼睛,痛苦地悶哼一聲,便伸出舌頭舔了舔乾燥的嘴脣。這時候,臉部傳來一陣麻酥的騷癢,於是,他將眼睛睜開,想瞧個究竟。
入他眼的,是一頭烏黑的亮發,鄴柏寒一陣恍惚,定定神,快速將混淆散亂的思緒聚攏回想。昨天晚上,他跟企業界的幾個朋友一起進的晚餐,依稀記得,他是被其中一個朋友送回鄴宅來的,後來……後來……對,後來就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從透着光亮的客廳狂奔過來。
不用說,這個趴在他頭邊睡着了的人兒,就是那可惡的小傢伙了!
唉……
鄴柏寒無聲地嘆息了一下,面頰微微朝她偏了過來,結果,他的眼神剛好對上了她脣邊的傷痛,那暗紫色的傷,掛在脣角,那麼惹眼,那麼的怵目驚心。
像是被尖刀捅了,鄴柏寒心頭傳來一陣痙攣般的絞痛,手,不聽使喚地伸出,然後充滿疼惜,指尖在她暗紫的傷痛上,輕輕掃拂。
噢,該死的自己,居然這麼狠心地打了她!而且還……還在她身上施暴……
他的眼神懊恨又心疼,那天得知一切,他被這個事實刺激得瘋狂了,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要將她毀滅,她可是他仇人的女兒啊!而且,他媽媽在蒲林鎮的事,是她告訴那個惡毒的女人的。之前他可以不在意這個,可現在,她是那賤人的女兒!
他知道,錯不在她,但他就是管不住,想毀滅她,想報復她,想將她碎屍萬段。懷着這種心理,那天他喪心病狂,在她身體裡狂暴地猛衝,猛撞,明知她稚嫩的身體,剛剛經歷了一晚的歡愛,也明知他這樣狂猛的暴虐,會給她乾燥的身體,帶來傷害,但是,他噙着淚,偏偏那麼做了,直到她承受不住,痛暈了過去。
對不起!手輕輕在她臉上拂着,他心頭在哽咽,連聲向她道着對不起。他那麼暴虐她,他的小東西卻絲毫不恨他、不怨他,寶貝,你爲什麼偏偏是她的女兒啊!
發現她坐在地上,鄴柏寒欠起身子,將她輕輕的託了起來。結果嬌小的身子剛一落入到寬大的沙發上,汪小雨緊閉的雙眸,便倏地睜開了。她對着他心疼的目光閃失一下,隨後,透着欣喜嗚咽一聲,手臂往他脖子上一繞,身子整個兒貼了上去:“老公……”
伴着她的投懷送抱,鄴柏寒的身體,立馬變成了僵硬的石頭。他的面頰在痛苦的抽搐,隨後閉上眼睛,猛吸一口長氣。
“死太監,究竟出了什麼事?你快告訴我!”哭着喊了一聲之後,汪小雨的模樣就變得兇悍起來,她欠起上半身,用充滿疑惑的眼神,把他氣惱地瞧着。
如果不是顧及他的顏面,不管她的身子有多麼痛,她早就衝到公司裡去質問他了。
鄴柏寒眼裡的心疼,已消失不見,取代的是一臉陰沉的冷漠。他透着寒光的眼神朝她掃射幾眼,冷冷的一笑,便兩腿着地,打算從沙發上站起來。
見他要走,汪小雨急了,連忙將他抱住,爾後氣惱地嚷嚷着說,“喂,你這渾蛋,到底是什麼事呀?”
“你難道不知道?”他冷眼望她。
“我……我知道什麼?”死太監那副樣子,好像認定她在裝佯似的。汪小雨一頭水霧,絞盡腦汁,也不知道他指什麼。
“我媽在蒲林鎮的事,是你告訴你媽的?”
“我媽?”汪小雨慌了,亂了,因爲,她也不記得自己究竟跟她媽媽說過沒有。難道說,他……他是爲這件事,在怪罪她?
嘴脣囁囁嚅嚅,老實承認說:“我……我也不記得說過沒有,那段時間我的確……的確回過孃家,跟我媽媽講……講過沒有,我也……”
“我說的是那賤人!”鄴柏寒暴喝一聲,打斷她的囁嚅。
“沒有,我沒有告訴我表姐!”對於這點,汪小雨是肯定的。
表姐,她居然還在叫表姐,哈哈,真是太搞笑了!鄴柏寒仰起脖子,突然爆發出了一陣大笑。
其實,他是相信他的小東西的,相信她並不知情,可聽到這樣稱呼聲,他就是想大笑。
“老公,我真沒有告訴我表姐,真的!你要相信我!”鄴柏寒的笑,令汪小雨誤認以他不信她所說的話。六條人命啊,難怪他要生這麼大的氣的。
鄴柏寒止住痛心的笑,兩眼充血,咬牙切齒地問她:“她是你媽,你不知道嗎?”
“什麼我媽?”汪小雨糊塗了。
鄴柏寒陰陽怪氣,從鼻子裡發出一冷哼,邁開長腿就要走。
發現他要離開,汪小雨手疾眼快,一把趕將他的胳膊肘兒拉住了:“喂,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快給我說清楚!”
這一次,汪小雨是又氣又急,所以,嚷嚷的聲音,很尖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