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謝美英想要住在這裡卻是萬萬不行的。
她拉過謝美英,讓她的目光從小糖果的身上收回來:“不行!你現在帶着文軒趕緊回家休息去,我這裡事情多,也顧不上你們!”
“雲初,雲初呀……”謝美英雙手合十在胸前,滿是祈求的說道:“就讓我住下吧,就讓我住下好不好?我想要天天看着我的乖孫子……,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錯事,讓你心寒了,可是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了!”
雲初鬆開她的手,退後兩步,對站在旁邊守候着的九鬼和阿森說道:“把她送出去!”
“好的!”九鬼說着,就和阿森直接過來,擡起文軒坐的輪椅就往外面走,謝美英急忙跟在身後,大聲說道:“誒,誒你們不要動我的文軒!”
雲初看着他們鬧騰騰的走了出去,長吁了一口氣,謝美英的出現,還真是讓她有些頭疼。
文軒坐在輪椅上,一直都用特別無辜的眼神盯着雲初,就好像被遺棄的可憐孩子一樣,快到門口的時候,怯怯出聲說道:“雲初,我明天還可以來這裡吃飯嗎?明天我不挑食了,你煮什麼我就吃什麼,菠菜也可以的……”
雲初被他那樣子又惹得有些心軟,想到不久之後,他就會連自己都忘記,心裡更是一陣難言的悲愴。
回到臥室裡面,雲初給文裴擦洗身子,又用韓專家給的專用藥酒不停的給他搓揉身體四肢,又幫他輕柔的按摩腹部,幫助他活動大腸,這樣有助於他排便。
這次韓專家給的藥酒有種很刺鼻的味道,暈得雲初的眼淚流淌如潮。
文裴安靜的躺着,那樣子恬靜安然,就好像他只是在雲初的身邊貪睡,不願意醒過來一般。
雲初把他打理好了之後,又仔細認真的研究了韓專家這次給的按摩推拿圖,想着以前文軒昏睡三年都能醒過來,文裴這樣的狀況,應該會更快更好纔對。
心裡雖然依舊有些壓抑,可是也不是那麼絕望和悲傷了。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謝美英居然又推着文軒過來了。
依舊是那樣一番可憐兮兮的說辭,不過這次,她帶了很多東西過來,看那意圖,明顯就是衝着小糖果來的:“雲初呀,這對母子南瓜你怎麼沒有帶在身邊呢?還有這些,這些都是我給咱們小糖果買的一些衣服和玩具……”
“媽!這些東西我不能要!”雲初直接把話往明白的說:“因爲糖果真的不是你的孫子,雖然你嘴上叫得這麼親熱,可是我不知道你的心裡再打什麼主意,所以,我是不會讓你再碰我的糖果的!”
謝美英聽了這話,露出要哭的樣子,耷拉着眼角說道:“我,我能打什麼主意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大的心願其實就是想要抱一個孫子嘛!”
雲初不再和她蠻纏,看了看輪椅上面一副受了委屈模樣的文軒,心軟的說道:“至於文軒嘛,我倒是可以做飯菜給他吃,可是吃完之後你必須要把他帶走,不能在這裡過夜……”
謝美英急得老眼裡面淚光閃爍:“
雲初呀,你就不能……”
“不能!”雲初想着自己上次去唐家的時候,謝美英還要擼起袖子和自己拼命,現在她是不可能這麼快就轉性的。
謝美英見雲初態度這麼堅決,就低眉躊躇了很長時間,終於點頭答應:“好吧,那就讓我們進來吃頓飯吧!”
好吧,午飯之後還有晚飯,謝美英這一天兩頓飯就這樣算是蹭上了!
一週之後,謝美英將一隻文件袋雙手捧到雲初的面前:“給,這是我給咱們小糖果的一點兒心意!”
雲初沒有伸手去接:“我家糖果什麼都不缺,你還是收回去吧!”
謝美英急了,硬將文件袋塞進雲初的手裡:“你們有是你們的,我這是我的一點點心意,你務必要幫糖果好好保管着!”
雲初看她一眼又看看手裡這份牛皮文件袋:“是什麼?”
“遺囑!”謝美英平靜的回答,見雲初終於收了,還露出些欣喜的笑容:“是我的遺囑!唐家現在也沒有別的東西,就只有唐家那棟八百坪的別墅,另外我在瑞士銀行裡面還存了些珠寶字畫什麼的,都不值什麼大錢,不過都是祖上留下來的老東西,就留給糖果以後玩兒吧!”
雲初瞬間就覺得手裡這份文件袋重了許多,想了想又把文件袋塞回給謝美英:“你好好的立什麼遺囑呀?再說了,珠寶字畫這樣的東西你留給一個孩子,就不怕他以後玩壞了,做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麼?”
“我的乖孫子怎麼會學壞?我看過他的面相了,這孩子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的,一看就是心裡亮堂的孩子……”謝美英誇了誇糖果,又見雲初怎麼都不肯收,抖抖索索的就要哭了:“雲初呀,你別這麼心狠好不好?你說我一個老太婆都活到這個歲數了容易嗎我,你就不能讓我有點兒念想嗎?”
雲初架不住她好話歹話的勸說,終於還是收下了那份遺囑:“好吧,我替糖果先收着!”
“這就對了嘛!”謝美英眉開眼笑起來,推着唐文軒到了客廳:“來來,我們又來蹭飯吃咯,看看雲初今天做什麼給我們吃呢?”
雲初有些無奈的看着母親兩個,紮了圍裙準備去廚房裡面做飯。
經過文軒身邊的時候,文軒突然小聲叫住她:“雲初!”
“怎麼了?”雲初放柔了聲音,彎腰問他。
他擡起頭,眼神乾淨得令人心疼:“雲初,院子裡面爲什麼不種點梔子花呢?”
“梔子花?你不喜歡薔薇嗎?”雲初想着滿院子奼紫嫣紅的薔薇,比起寡淡的白色梔子來說,好看得多吧?
文軒卻搖頭,低緩的聲音慢慢說:“我不喜歡薔薇,我喜歡梔子花!雲初,我死的時候,你在我的身邊擺放很多白顏色的梔子花好不好?然後,再用你的琴聲送我上路行不行?”
他貿然說出這樣的話來,戳得雲初心裡發痛,想哭:“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又說這樣的話?”
他擡起蒼白得有些透明的手指,把她的圍裙一把抓住:“你答應我,好不好?”
雲初心裡一慟,俯身下去在他的額頭上面親吻了一下,澀然回答說道:“好,我答應你!”
他臉上漾開笑意,擡手指了指自己的臉頰:“還有這裡!”
雲初含淚笑他,不過還是依言在他的兩邊臉頰一邊親吻了一下,這纔算是安撫下他來。
後面的時間,唐文軒的病情惡化得很快,等到冬天的時候,已經不能言語不能行動了。
只有那雙越來越乾淨的眼睛,始終都不願意合上,每天都盯着她看,好像只要他還活着一天,他的眼睛就絕對不會從她的身上移開。
糖果能走路了,能說話了,愛說愛笑,對什麼事情都好奇。
可是他每次靠近那間大臥室的時候,都會格外的小心虔誠,趴在雲初的耳邊問她:“媽媽,他們怎麼老睡覺?都不陪果果玩?”
雲初抱着軟乎乎的糖果,看着一左一右兩張牀上的男人,指着文裴對糖果說:“這是你爸爸!”
“爸爸!”糖果軟糯的聲音輕聲念道。
雲初又指着另外一張牀上的文軒說:“糖果,這是你大伯!”
“大……伯!”糖果有些好奇,不過還是跟着媽媽的聲音叫了一聲。
牀上的唐文軒臉白如紙,目光依舊戀戀的落在雲初的身上,那樣子,好像恨不得把她刻進心裡去一樣。
聽見糖果甜糯的的這一聲大伯,他心裡好像挺高興的,想要笑,嘴角輕輕牽扯了一下,笑容沒有撐起來,口水卻流了下來!
第二年春天,梔子花開滿院落的時候,唐文軒走了!
直到走的最後那一刻,他都一直睜着眼睛,似要把她的樣子帶進輪迴的記憶裡面一樣。
雲初忍淚,俯身吻他的額:“再見文軒,我會想你的!”
他的吼間發出輕微的聲音,好像是想要對雲初說什麼,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就這麼走了。
雲初根據他的遺願,用白色的梔子花裝點他的棺殮,然後用大提琴的聲音送他上路。
謝美英的表現有些出乎雲初的意料,她沒有大哭大鬧,甚至沒有過多的悲傷,她輕撫文軒的臉,語氣柔和平靜:“文軒呀,你跟着媽媽也受苦了,這麼多年,媽媽沒有給你別的東西,只給了你滿滿的仇恨,是媽不好,讓你每一天都生活在仇恨的煎熬當中……”
“媽你想開一點!”雲初有些擔心她會受不了這個打擊,畢竟,文軒是她最後也是唯一的依靠和寄託,現在就這樣走了,任誰都是會受不了的。
謝美英點點頭,回頭對家傭白姐說道:“把糖果帶出去玩兒,別讓孩子看這樣的場景!”
然後,她拉着雲初的手,沉重又緩慢的說:“雲初,好孩子,謝謝你!”
雲初正要說話,突然看見負責照看文裴的特護蘇小姐急急忙忙的跑過來,急聲說道:“沈小姐,沈小姐你快點過來看看吧,文裴先生好像有意識了!”
“啊?真的嗎?”雲初急忙擦乾臉上的眼淚,跟着蘇小姐大步往樓上跑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