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大着肚子,身體本來就笨重,這時候又毫無防備,眼看着這頭盔就要砸到面前了,嚇得本能的驚叫了一聲。
謝哲帶着溫暖從後面出來,看見這樣的場景,極速的衝了上來,將那女人狠力一推:“你幹什麼?”
那女人身子往後面趔趄了幾步,啪嗒一聲跌坐了下去:“嗚嗚,溫少謙你個死鬼,你死了還讓這個女人來送你,嗚嗚嗚,到底我是你老婆還是她是你老婆呀?啊?你個沒良心的……”
一邊嚎啕大哭,一邊伸手在大腿上面用力的拍打,十足街頭耍賴撒潑的婦人一般。
溫暖低着頭,短髮遮住了她臉上的表情。
她慢慢走到那女人的身邊,聲音極冷極慢:“你還來幹什麼?他留下了遺書,上面一個關於你的字都沒有……”
“嗚嗚……,嗚……”女人哭得滿臉的淚,擡手想要去拉溫暖,又想起自己現在身上不乾淨,擡到半空中的手又頹然垂了下去:“暖暖……”
溫暖漠然的背轉過身去,聲音比剛纔更冷:“你還帶着這個男人過來?是誠心要來氣他的嗎?”
溫暖前後短短的不過只說了這麼幾句話,卻徹底的澆滅了女人身上的怒火。
女人從地上站起身,悽然的看了一眼遺像中的溫少謙,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然後又把目光看向溫暖,帶着哀求的語氣說:“暖暖……”
溫暖仰起頭,比白紙還蒼白的臉上,浮起怪異的笑:“媽……,以後你別管我,我也不管你!……你死了,千萬別留遺書,能不讓我知道,就儘量不要讓我知道!”
絕情無比的話語,刀子一樣扎向她的母親!
女人看着她小小的背影,愣怔了好一會兒,終於嚎啕大哭起來:“暖暖,我的暖暖誒,媽媽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呀……”
暖暖不爲所動,任她在後面哭得聲嘶力竭,她連眉毛都不擡一下。
她所有的注意力,這時候都在謝哲和沈雲初的身上。
謝哲一手抓着雲初的胳膊,一手扶住她的後腰,緊張得語氣都變了:“你還好吧?”
雲初擡頭,探究的目光看向他:“謝哲你……”
他避開她的目光,卻依舊不放心的再次問道:“我問你有沒有事?”
“我沒事!”雲初將他的手拂開:“去看看暖暖吧!”
這時候文軒也丟下手裡的東西趕了過來,一臉怒氣的說道:“雲初,我們走!沒理由好端端的在這裡幫忙,還要冒着被人打的危險!”
說着,伸手拉着雲初就要往外面走。
雲初急忙把身子往後面墜着,解釋說道:“文軒你聽我說,我現在不能走,他是我老師!”
“切!”溫暖牙縫裡面譏笑出聲:“沈雲初,你別玷污了老師這個詞!”
謝哲狠狠的瞪了過來:“溫暖,你能正常一點兒不?你也不小了,你打算一輩子都這樣胡鬧下去麼?”
說着,伸手扯過她身上的衣服,怒道:“你看看你身上穿的這是什麼?還不去換身素淨點
兒的衣服?”
溫暖嘴巴翹得老高,十分不情願的說道:“我這衣服怎麼了我這衣服?這還不是你上週給我買的麼?……再說了,這人死都死了,還在乎這些形式幹什麼?”
溫暖態度不屑的在靈堂裡面轉悠了兩步,擡手扯下花圈上面的一朵白色紙花,捏了捏,將百花隨手扔在地上:“我都說過了,我們在這邊沒親人沒朋友,根本就不用搞這個靈堂!看着吧,根本就不會有人來弔唁!……這個靈堂,都快成了沈雲初矯情表演的秀場了!”
她得意的說完,一個轉身,臉上就重重的被打了一個耳光!
謝哲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氣憤過。
他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擡手指着靈堂正中間的遺像,怒吼道:“他是你父親!你在這裡說這些忤逆的話,就不怕天打雷劈麼?”
“不怕!最好是現在就打死我!”溫暖捂着臉擡起頭來,神色執拗無比:“謝哲叔叔,你說過你將來是要下地獄的,我這麼混賬,也是爲了將來能和你一起下地獄去!”
“……”謝哲氣得脖子上面青筋暴起,轉身對旁邊看傻了的幾個隨從大聲叫道:“來人,把她給我帶下去!”
溫暖哭鬧着被人強行帶了下去。
被謝哲推翻在地上的那個女人也哭哭啼啼的起身,在摩托男的攙扶下,往外面慢慢走去。
臨走之前,極其怨毒的看了雲初一眼。
從頭到尾,雲初都表現得很冷靜,不管是面對溫暖的言語攻擊,還是面對這個女人乾脆直接的人身攻擊,她都沒有太大的反應!
她只是有一點兒不明白,自己和溫少謙之間真是連牽手都不曾牽過,怎麼就變成了他們口中這麼不齒的關係?
她自問在和溫少謙的關係上面,並沒有做錯什麼,想不通怎麼就落得被這母女兩個這麼怨恨?
唐文軒一直都不想呆在這個地方。
他是大病初癒的人,對於這種生死場面更有不同於常人的感觸。
“雲初,我們回去吧,你看天色都晚了……”他今天本來是計劃帶雲初好好玩玩兒的,沒想到居然直接玩兒到了靈堂裡面。
雲初沉吟了好一會兒,有些拿不定注意。
說起來,溫暖的話說得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這靈堂就算設得再好,也沒有前來弔唁的人。
該來的,已經都來了,鬧騰一陣,又哭哭啼啼的走了!
溫老師的至親女兒都根本不把他的死放在眼裡,根本不把靈堂和葬禮放在眼裡,她一個外人,若執意要留在這裡,也只會給別人留下把柄!
她看向遺像裡面含笑的溫少謙,覺得他真是走得淒涼,妻女對於他的離開,根本也沒有什麼悲傷的情緒!
“走吧!”文軒又在牽扯她的衣袖,催促說道:“雲初,別呆在這裡了,我看着你不開心,我也好難過……”
雲初點了點頭:“嗯,我們……”
“雲初!”
謝哲從外面進來,手裡拿着一把被黑色套子捂起來的大提
琴:“雲初,這是溫少謙留給你的東西,你把它帶走吧!”
“你同意我們走了?”唐文軒一聽見謝哲這話,急忙就抓住不放:“好了好了,雲初我們走吧!再晚就天黑了!”
雲初從謝哲的手裡接過這把大提琴,回眸又看了一眼溫少謙:“我答應過他,要給他拉支曲子……”
她在謝哲的幫助下,把大提琴從套子裡面取了出來,這把琴在溫少謙的身邊相伴多年,琴身平板緊閉結實,上面用棕紅色的油漆刷過,顯得溫暖厚重有金屬的質感。
她聽過這琴的聲音,醇厚磁性的音色曾經令她嚮往不已。
她從旁邊拉了一張凳子過來,就坐在靈堂的正中央,把琴扶起來靠在身邊,對唐文軒說:“我拉支曲子給他聽,他說聽着我的琴聲上路,他會快樂很多……”
她不再看任何人。
目光低垂,帶着深情的味道看着懷裡的楓木大提琴,緩緩拉出第一個音符!
舒緩低沉的琴聲在靈堂裡面來回不散,如泣如訴的沁入心裡,衍生出令人揪心裂肺的情緒。
謝哲就在離她幾步遠的旁邊,看着她素淡的面容,他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流淌的琴聲裡面,越陷越深。
他從來沒聽她拉過琴!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寧願永遠都不要聽她的琴聲。
這帶着充沛感情的琴聲,簡直就是魅惑人心的毒藥,只會令人對她更加癡迷。
那時候在峨山小鎮上面,他還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在發現喜歡上這個女人的時候,有轉身離開的勇氣。
那麼現在,在她的琴聲纏繞之下,他卻半點兒也不想離開了!
他只想靠近靠近再靠近,就算是呆在她的身邊,默默的守護也是一種莫大的幸福!
幸福?
他自嘲的苦笑了一下,謝哲,你也配說這兩個字麼?
溫暖被謝哲的人關在旁邊的房間裡面,她在封閉的房間裡狂躁不安,想盡辦法要衝撞出去,就在她又要採用極端手段的時候,突然聽見靈堂外面傳來了大提琴低沉哀婉的聲音。
她放下手中的利器,轉過身靠在門後滑坐在地上,堅固結實的心,被琴聲抽絲剝繭一般拉開了一條細縫,然後,所有的僞裝全都分崩離析,情緒宣泄而出。
她抱着雙膝,坐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
外面不知不覺已經天黑,醞釀了一天的雨終於滴滴答答砸落下來。
雲初抱着大提琴,突然有些跑神,恍惚……聽見了文裴的聲音?
一輛黑色的轎車遠遠的摁了一聲喇叭,幾分鐘後,車子停在了靈堂的門口。
雲初手微微一抖,琴弓劃出一個刺耳的雜音,驚醒了所有沉醉在琴聲當中的人。
雲初站起身,心突然砰砰一陣亂跳!
門外,熟悉的黑色轎車裡,唐文裴推開車門大步走了過來。
幾個月的時間不見,他沉穩內斂了不少,走過來的時候,除了眼神灼灼之外,臉上也看不出多餘的情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