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鐵皮盒子之後，王天鑠朝我揚了揚下巴，我打開，裡面放着一些收藏的硬幣和紙幣之類的，有幾張銀行卡，還有一張A4紙，最下面的地方放着一張照片。
我把那張照片翻過來，上頭我和王天鑠都笑得很開心，眼底乾淨到沒有任何雜質。當初我跟王天鑠的婚事舉辦得比較匆忙，後面又出了我爸媽的事情，所以一直沒去拍過婚紗照。
這張照片，還是我們結婚兩年後，一次聖誕節，經過小區附近的相館，我突然心血來潮硬拉着王天鑠進去拍的。那時候我們都還年輕，沒想過要孩子的事，我也從爸媽死亡的陰影走出來了，可以說是人生最無憂無慮的時候。
照片中我穿着一身正紅色的旗袍，身材妙曼無比，王天鑠穿着一身漢唐裝，身軀挺拔而俊朗。我小鳥依人地靠在他身邊，他看我的眼裡全是暖意和寵愛，如果不是看到這照片，我幾乎要忘了我們也有過這樣的時光……
時光彈指而過，確實是經不起琢磨的東西。我還在出神，王天鑠已經開口了：“那時候，我們多幸福啊。”王天鑠的聲音並不大，我擡頭看着他，見他眼底不知何時已經染上些許淚意。
“是啊。”我淡淡應和着，離婚的時候，王天鑠只帶走屬於他個人的物件，其他的全留下來，我倒沒想到他還帶走了這張結婚照：“人就這一輩子，總是有苦有笑，看開了就好了。”
此刻，我總算能夠坦然面對王天鑠了，將他當成個老友也不錯，畢竟我們共同生活了近三十年的時光。
我見王天鑠的嘴脣有些乾燥，起身給他倒了一杯水，他伸手接過去，我剛想抽出手，卻沒想到被他一把握住：“郭蓉，這一輩子，我只愛過你一個女人。”
我的動作一頓，下意識地朝王天鑠看過去，他的眼裡沒有其他東西，只有誠摯，我知道他說這話應該沒有別的用意，但現在說這些真的太遲了，而且沒有任何意義。我回到椅子邊上坐下：“你安心養病吧，別說些有的沒的。”
王天鑠的話題打開了，似乎就停不下來，他並沒有因我的打斷就不再說話，而是繼續自顧自道：“知道你不能有孕後，我一直被這個秘密摺磨地寢食難安。我一方面怕傷了你不敢告訴，另一方面卻又在在朋友們面前裝作有病的樣子，那段時間我過得非常壓抑。”
我放在椅子邊上的手緊了緊，事後我也站在王天鑠的角度想了想，當年他能爲我付出那麼多，確實很不容易，但是想歸想，現在聽王天鑠說出來，心裡還是很震撼的：“是啊，以前的事，也不是你一個人的錯。”
如果我不是那麼單純遲鈍的人，在事情剛開始的時候就瞭解真相，那或許我和王天鑠還能找到更好的解決辦法，事情也不會發展到後面那樣不可收拾的地步。這場婚姻，真的很難分清對錯。
王天鑠聽我這麼說，顯然有些意外，動了動嘴脣，幽幽道：“剛開始那幾年，秀芬也找過我，她一直沒放棄過對我的愛，我心裡感動，但是還是狠心拒絕了她。後來，生活越來越壓抑，家裡父母又生病了，你沒回來看他們一眼，他們對你意見很大，我跟他們大吵一架，是秀芬連夜去山裡把我找回來的……”
我幾乎可以想象得到後來的事情，無非就是一個心情鬱悶之極的男人，在脆弱的時候被一個傾慕他多年的女人安慰，然後兩人乾柴烈火地走到了一起，這故事雖然沒有半點新意，但是卻符合人之常情。
我笑了笑，或許是真的已經放開了的緣故，現在聽王天鑠說這些，我一點都不覺得難過，只是感慨世事弄人罷了。如果沒有王天鑠的背叛，我又怎麼可能會知道唐駿對我的新意，我的人生也不會出現這麼多的逆轉。
是好是壞，總要等塵埃落定了再來評定……
“華秀芬是個好女人，她的愛很無私。”雖然我並不認同她摻合到別人家庭中的行徑，但是華秀芬對王天鑠的愛確實很偉大，王一同樣是無辜的。
我說着又將放在牀沿的鐵盒拿起來，打開那張A4紙，居然是當年我做身體檢查的報告，原來被王天鑠偷偷藏到這裡，難怪我一直找不到。我的眼底有些淚光，或許是因爲知道王天鑠時日不多了，所以今日總是容易被觸動。
王天鑠伸手將其中一張銀行卡拿出來，遞給我：“這張卡給你，你打給我的錢都在裡面，還給你。不對，或許我還欠你的……”
我趕緊對他揮了揮手：“不用了，我不差這些錢，你留着看病吧。就算你自己用不上，留給你爸媽也是好的。”
當初讓我不快的是王天鑠威脅我的方式，而不是因爲我心疼這些錢。經歷人生大起大落之後，纔會懂得，這些東西，都是身外物，根本不值得留戀。
王天鑠卻很堅持，一把抓過我的手，把卡塞到我手裡：“我不能再要你的東西了，不然我良心上會過不去的。我這病是沒指望了，只有等死的份兒，就是往裡面砸再多的錢也是白搭。你現在跟唐駿在一起是不缺什麼，但女人得有點心眼，留點私房錢沒有壞處。”
我徹底驚訝了，都是將死之人其言也善，王天鑠以前從不會跟我說這種貼心的話，他這樣子，倒有點像是在交代後事的感覺。這樣想着，我心隱隱有些不安，想了想我還是搖頭：“你爸媽就只有你一個兒子，以後你要是……有點什麼的，給他們留點錢傍身也是好的。”
王天鑠本來還不想要，後面見我很堅定也就沒再說什麼了，到了最後，他從枕頭下掏出一個小包裹，放到我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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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駿賄賂羅局長的材料在裡面，你拿回去後就毀了吧。然後，這裡面還有餘老大犯案的證據，餘老大現在權大勢大，這些證
據並不能打垮他，但是關鍵時候也是派的上用場的。”
王天鑠口中的餘老大就是殺害我爸媽的兇手，回到A市之後我也暗中收羅他的犯罪證據，但是餘老大這人行事非常謹慎，我一無所獲。王天鑠手中這些資料，雖然他說得輕描淡寫，但是我知道這些肯定得來不易。
“謝謝……”我將那包裹打開，裡面放着兩個U盤，我打開隨身攜帶的包，將包裹小心翼翼地放了進去。
王天鑠的精神並不好，和我聊了會兒天就開始犯困，我見狀爲他拉好被子，這才從房裡退出來。外面的陽光正盛，我一時間有些恍惚，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唐駿走過來，伸手摟住我的腰，我擡頭看着藍天，眼睛乾澀並沒有淚意。王一死了，華秀芬死了，現在連王天鑠也快死了。這些人，都和我的過往息息相關，我突然有些留戀，他們是證明我有過往的唯一存在。
因爲要趕飛機，所以當天下午我和唐駿就辭別了王天鑠，從小鎮剛回A市。唐駿爸爸將我們送到車站，塞了好幾袋土特產給我們。我本來不想要的，但是想着這是他能表達關懷的唯一可能，終究不忍再拒絕，照單全收。
美國那邊來電了，約好的主治醫生臨時有事，將我的手術延遲一個星期。但是飛機票已經訂好了，我本來想要去改簽的，但是唐駿說那不如我們去度蜜月吧。我以爲他不過是玩笑話，卻沒想到他是認真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唐駿從牀上抓起，我還沒睡醒，有些迷迷糊糊，任由他在我身上搗鼓。穿好衣服，洗漱，然後吃早餐，直到唐駿將我塞到車裡，我還一腦袋漿糊，不在狀態下。
“唐駿，我們去哪兒？”我不認爲現在還有什麼重要的事值得我們大清早趕過去的，突然想起兩天前我說過老社區門口的早點很好吃：“該不會要帶我去林記吃早點吧？”可很快我就否認了自己的猜測：“不對啊，我們已經吃過早餐了……”
唐駿沒有說話，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敲了敲我的頭：“我在開車，你給我安靜點。”我見狀也不好再說什麼，乾脆靠在副駕上繼續補眠。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是被手上冰涼的觸感驚醒的，睜開眼睛，發現手上多了一枚亮閃閃的戒指，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唐駿一把從車裡扯了出去。我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好在唐駿手疾眼快扶住了我。
我擡頭，看到面前聳立的大樓，就是我們所在區域的民政局，不由轉頭，用詢問的眼光看着唐駿。唐駿很自然地牽着我的手，聲音洪亮：“既然要嫁給我，當然要走法律程序，我唐駿可是光明磊落的人！”
我幾乎是瞬間剋制不住落淚的，我怎麼會不明白唐駿的心思。要說辦結婚證，當然是要選個好日子來辦，唐駿之所以這麼匆忙，是怕我又變卦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