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館旁邊,軍事基地不遠處,有一條小巷。
路上鋪着紅色的地磚,精緻的暗紅色圍牆更顯得其文化底蘊幽深不可測。
這條小巷有一排四合院,並不多,只有那麼幾家,據說住在這裡的都是紅二代。
這是南城唯一的一個有四合院的地方,這裡的四合院在這個片區都是非常打眼的。
簡初站在其中一家並不顯眼的門口,從包裡摸出了鑰匙,打開了已經生鏽的鐵門欄柵。
門‘吱呀’一聲打開時。
迎面而來的就是一口古井,古井旁是一棵高大的老榕樹,據說這棵老榕樹有幾十年樹齡了,
似乎從記事起簡初就看到它的存在了。
四合院的前後院子裡種植了不少樹木,滿地都是黃葉。
濃黑的烏雲像一團團破絮,倒懸在四合院的上空,冷風呼啦啦地掃動着滿地的黃葉,格外的淒涼。
簡初站在院中,眼圈漸漸泛紅。
這是她的外婆家。
外婆只有媽媽徐蔓刪一個女兒。
自從外婆死後,這裡基本就是荒費了。
媽媽並不想回到南城來,只有簡初才明白,因爲她心裡記掛着爸爸,不放心爸爸呆在那個女人身邊,寧願住在破舊的危房裡也不願意回到這裡來。
當然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爲了她。
畢竟她還在g城生活。
她的腳步像灌了鉛般沉重,慢慢走着,一步一步,像有魔鬼在拉扯着她的記憶,那些美好的,並不痛快的回憶一點點浮現在腦海裡。
穿過高大的屋檐,進到了堂屋裡,四合院的堂屋寬敞,橫樑很高,南北朝向,冬冷夏涼,非常舒適。
腳步在一間閨房門前停了下來。
忽然心尖上似有刺在扎,密密麻麻的痛讓她呼吸吃緊。
推開房門,屋內的陳設一如從前,只是蛛網遍佈,落塵滿屋,幾許滄桑。
“媽媽,媽媽,不要啊。”十五歲的她那天推開房門時就看到了這樣恐怖的一幕:屋頂樑柱上吊着一根白色的飄帶,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吊在飄帶上,她的頭耷拉在飄帶結上,一動不動。
簡初眼前一黑,幾乎嚇暈。
媽媽這是在上吊**啊!
隨即她失去痛哭起來,不停地叫着媽媽,慌亂中拿過抽屜裡的剪刀絞斷了白帆布。
徐曼刪的身子直直倒了下來。
“媽媽,爲什麼要這麼傻啊,你走了我怎麼辦?外婆怎麼辦?”她抱着臉已呈紫青色的徐蔓刪痛哭流涕。
這一天正好是爸爸簡沐明給她寄來了離婚協議書,受不了打擊的她當即昏倒了,醒來後,就選擇了上吊**。
正是因爲體會了媽***痛苦,母女連心,簡初這纔會時刻不離媽***,也幸虧是她跟着,才把徐蔓刪拉回了鬼門關。
徐蔓刪幽幽吐出一口氣後,母女倆抱頭痛哭。
自此後,簡初對原本還算是慈父形象的簡沐明失望到了極點,也痛恨到了極點。
恨他對媽***冷漠無情,恨他帶回了那個狐狸精似的女人。
他的形象在她的心中徹底毀掉,也就是從那時起對‘爸爸’這個詞生疏到了極點。
有一滴淚從眼角邊滑落。
簡初用手去拭,卻越拭越多,無法控制。
媽媽太傻,太癡情了,既然愛情無可挽回,又何必要摧殘自已呢。
想她現在滿身傷痛,病痛纏身,想必也是由情所傷啊。
她擦乾眼淚,想到了自已與厲容銘的婚姻,悲從中來,不禁淚流滿面。
如果他與雪薇是真愛,那她算什麼?
李季敏說得沒錯,她就是橫刀奪愛的那個女人。
這與爸爸帶回來的那個女人又有什麼區別呢。
“我該要怎麼做啊?”她用手扶着書桌,心痛難忍,耳裡又響起了厲老爺子的話。
不能離婚,不能離婚……
她跌坐在牀頭。
用手扶額,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手腳開始麻木時,她站了起來。
拉開了牀頭櫃的抽屜,一個粉色的顏色暗舊的木盒出現在面前。
簡初望着它,長睫微微輕顫,一滴滴淚滑落下來。
芊芊玉指顫抖着撫摸它,往昔心底的痛又涌了出來。
慢慢揭開了盒蓋,一個半圓形的玉配呈現在面前。
吸了下鼻子,慢慢拿起了玉配的紅絲帶。
晶瑩剔透的玉配發出瑩潤柔和的光,在有些暗黑的屋中璀璨奪目。
隱隱可見玉配的下端刻着二個字‘言聲’。
這二個字很小的時候拿着玉配把玩時,她就看到了,也不明白什麼意思,媽媽只是告訴她,這個玉配對她很重要。
至於這個玉配是不是價值不菲呢,簡初不知道,但爸爸簡沐明對這個玉配的嫌惡卻讓簡初記憶深刻,無法抹掉。
很多次,簡沐明與徐蔓刪的爭吵都是緣於這個玉配。
只要看到簡初的脖子裡戴着這個玉配,簡沐明的眼裡嫌惡之色就會毫不掩飾。
終於簡初在明白了這塊玉配的不吉祥後,那一年隨着媽媽來到外婆家時,她把這塊玉配藏在了這個小木盒裡,發誓再不戴它。
指腹摸挲着冰涼的玉塊,寒意森森,它快速把玉配藏了進去。
院落前,那棵老槐樹依舊在,只是落光了所有的黃葉,光禿禿的,悽清而又瀟瑟。
古箏還躺在臥房的某個角落裡,蓋着的紅色絲綢,上面落滿了灰塵。
整整一個上午,簡初都在清理着屋子,特別是媽***一些衣物,準備全部整理好後,帶回g城。
黃昏時,她站在老槐樹下,眼眸不期然地望向了隔壁那個華貴的四合院,心潮起伏,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淺淺的微笑。
整顆不安,惶惑的心總算能平靜下來了,甚至還有種掩飾不住的激動。
雖然那裡一如從前沉寂靜謐,毫無生機,可她卻欣喜若狂,恍惚又聽到了那悠揚的笛聲,橫穿而來,與她的琴聲琴瑟和鳴,交相輝映。
於是,她不再有憂愁了。
那夢中的少年,親切的笑臉,雖然朦朧卻是那麼的美。
她坐了下來,芊芊五指翻飛,開始彈奏起古箏來。
都有多久不曾彈過琴了,有些生疏。
可這些難不倒她,一旦坐下來就忘了離開。
她忘情地彈着,琴聲帶着她進入了另一種忘我的境界。
直到肚子餓了,才站了起來,回到屋中,鎖了門,到外面吃過東西后就回到酒店了。
刷開房卡,眼眸不由自主地望了下隔壁的套房。
厲容銘並不在酒店裡。
他那邊的房門是開着的,空空如也。
簡初的心竟莫名的空了下,很快就嚴重鄙視自已了。
不應該把他當成空氣嗎,竟然還會去想他幹什麼去了,真是犯賤。
窗戶外面寒風呼呼響着,雖然套房裡溫暖如,可簡初還是感覺到絲絲寒意。
放下東西,快速冼完澡後走出來爬進了軟軟的大牀上。
頭一沾着枕頭就想睡覺。
手機卻響了起來。
接通,是樂辰逸打來的。
“初初,昨晚是怎麼回事?”樂辰逸的聲音很有些焦灼,昨晚電話剛接通就斷了,而且再也打不進來了,更可怕的是,他在話筒裡似乎聽到了厲容銘的聲音。
今天撥打了一整天的電話都是無法接通狀態,直到現在才能接通。
“阿辰,不好意思,昨晚手機掉到地下摔壞了,今天才剛修好呢。”想到昨晚,簡初的臉有些微的發燙,聲音裡也極不自然。
“哦,那,初初,這幾天你很忙嗎?”樂辰逸在那邊鬆了口氣,仍然很不放心地問道。
簡初輕‘嗯’了聲,聲音裡有些疲倦:“阿辰,這幾天在忙着星海音樂廳的競拍活動確實有點累。”
“我看到了。”樂辰逸在電話裡哂然一笑。
簡初錯愕。
“我在電視新聞上面看到了,恭喜。”樂辰逸接着解釋,心中卻有些苦澀,話語仍然溫暖貼心的。
昨天,在電視新聞上面看到簡初站在厲容銘身邊時,明眸帶笑,溫婉動人,他的心會莫名的泛酸,突然感覺到了孤家寡人的淡薄與孤寂。
一度,他是多麼想要抓住那些美好的,那些只有在夢中才能出現的美好東西,可現在,會遲了嗎?
“謝謝。”簡初低聲道謝。
“初初,你什麼時候回g城?這幾天我就出差回來了,想請你吃飯。”樂辰逸的聲音有些灼熱迫切。
他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就想多抽出時間來陪她,抓牢她。
出差?
這樣的字眼似乎帶了刺,刺到了簡初的手,拿着手機的手莫名地抖動了下。
‘不要以爲樂辰逸就高大尚了,不過是個吃軟飯的男人’厲容銘那天譏諷的話語在她耳邊開始叫囂起來,驚得她坐了起來,怔怔出神。
“喂,初初,在嗎?”樂辰逸聽到簡初好久都沒有出聲,不由低聲問道。
“哦,在的。”簡初愣愣的答,一時間竟不知說些什麼好,一會兒後,她莫名其妙地問道:“阿辰,你現在哪裡呢?”
“我還在美國,最遲就是這幾天會回到g城了,今年節我來陪你。”樂辰逸聽到簡初問起了他的住處,聲音裡似乎還帶着某種期待,不由嘴角微微上翹,極爲熱情地說道。
“你一個人嗎?”簡初腦海裡響着的全是厲容銘的聲音‘不信,你打電話問問他,他現在是不是與那個女人在一起。’
“是的,還有二個助手呢。”樂辰逸溫和地答,低低一笑:“初初,如果有你在就好了,我就不會這麼寂寞了。”
是嗎?真是這樣麼!
簡初有些胡思亂想。
可很快就嚴重鄙視自已了。
樂辰逸那麼坦蕩的男人,她怎麼可以這樣去想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