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雖然對此一點不解,但厲同一向是心中藏得住事情的人,因此也並不開口發問,只是跟着衆人疾馳五十里路,一起去迎接那鳳城將軍世家的來人。
對於王前輩、蔣前輩以及在場的所有元嬰化身境界的武者來說,五十里的路程本來完全可以一炷香之內到達,但是今天爲了迎接鳳城將軍世家的來人,衆人或者騎乘踏雲吞金獸,或者騎乘駿馬良駒,反倒速度不是那麼快,同時也叫衆人不顯得太過急促,在鳳城世家的來人眼前失去了應有的儀態。
遠遠看到一行人已經駐足停留,雲城主回頭望了一眼雲起城衆人,說道:“諸位注意儀態,不要失了禮數。王前輩、蔣前輩兩位在前,我們一起上前見過鳳城世家的貴人。”
衆人皆應了一聲,暗暗注意自身衣着儀態。
爲有厲同對此頗爲坦然,心中並無緊張擔憂之意,反倒還打量着對方的模樣。
最當前是一位年輕公子,面若敷粉般白皙,‘脣’薄齒白,長眉細目,神態灑然隨意,氣度俊秀非常。
他頭頂以碧‘玉’長簪攏住烏黑頭髮,身上衣着華貴,料子光滑如水,顏‘色’‘豔’麗華彩,卻又不同於尋常綢緞,不只是用了什麼材料製成衣物,想來必定是價值不菲,遠超尋常武者想象。
不僅如此,他腰間‘玉’佩、佩劍、香囊、‘玉’帶,同樣也是無一處不顯得非同尋常,處處都是任誰注意一眼、考究一下便是令人額頭冒出冷汗價值連城的寶物。
“請問是鳳城世家的那位公子親臨此處?我是四平城王家的王通語,今日相見,頗感有幸。”王前輩上前開口說道。
蔣前輩也說道:“清靈教蔣道子,今日有幸見到鳳城世家的公子,心中也不勝歡欣。”
他們兩人雖然對於鳳城世家忌憚非常,但是這位年輕公子畢竟是元嬰化身境界,他們兩個武道半聖無論如何也舍不下自家臉面說什麼“拜見”之類的話。
饒是如此,這等姿態也已經是武道半聖對待元嬰化身境界武者所能做出的最低姿態,實在是低到不能再低,連自家的姓名來歷都說出來,就只差一個師承何人——若是連師承何人也說出來,那就是完完全全的晚輩求見前輩的禮節了。
王通語、蔣道子兩人這一番行爲,距離他們心目中的“求見失禮”也只差一步。這一步是他們兩人最後的臉面,若是真的連師承都說出來,那麼王通語、蔣道子兩人當真是連一塊遮羞布都沒有了。
厲同見到兩人這種作態,心中對於鳳城世家的威勢又多了幾分認知:這兩個武道半聖見到鳳城世家的公子都快要不要臉了,這鳳城世家的可怕程度只怕遠遠不止我原來了解的情形。
胡姥姥倒真是給我找了一個好對手!
在王通語、蔣道子兩人開口說話之後,雲起城主等人領頭,其餘衆人都毫不猶豫躬身欠腰行禮,明確表示對這鳳城世家公子的敬意。
雲城主說道:“在下雲起城城主雲澄海,恭迎鳳城世家公子親臨雲起城!”
其餘等人也都說道:“恭迎鳳城世家公子親臨雲起城!”
那細眉長目、面容俊秀的鳳城世家公子目光頓時落在厲同身上——這麼多人齊齊行禮,唯有厲同一人在隊伍末尾不動不搖也不開口,自然叫他立刻就注意到。
他注意到的同時,他身後的幾名隨從和十多名護衛也都注意到此事,一名中年人怒聲喝道:“你是何人?怎麼對三公子無禮!”
另外一名隨從更是臉‘色’‘陰’冷:“先將他拿下再說!”
那中年人微微點頭,看向王通語、蔣道子、雲城主三人:“到了這裡,我們也不好喧賓奪主,這個無禮狂徒就請你們將他拿下吧!”
雲城主聞言,頓時回過頭來看了厲同一眼,對他面‘露’苦笑:我雖然沒想要特別保護你,卻也沒想這麼快就害了你,這下倒好,你上來便得罪了鳳城世家的貴人,這可是連一點轉圜的餘地也沒有了!
王通語聞言面‘色’平靜,也不說話,只是看向蔣道子。
他知道蔣道子對厲同早有動手的念頭,這時候聽聞這句話,豈會不借題發揮?
果不其然,蔣道子聞言之後頓時面‘露’喜‘色’,也用不到王通語動手便已經轉身回頭看向厲同:“小子,我早已經看你不忿!這一次,你可是自尋死路了!”
厲同神‘色’冷漠:“你看我不忿,我又何嘗看你順眼?只不過我的生死和鳳城世家要調查的鐵家的事情有關,你現在殺了我,叫這件事情死無對證,就不怕這件事情牽連到你自己頭上去?”
蔣道子原本面有喜‘色’,聽了這話頓時有些遲疑起來,目光遊移不定,最後看向了那鳳城世家的公子。
所幸那位公子也來了好奇心開口問話,蔣道子的顏面纔不至於一下子被掃在地上。
“你和鐵家的事情有關?”那位公子問道。
在他身旁的那個中年人也頓時‘露’出焦急神‘色’:“鐵巖被人殺死的事情可是真的?”
說完之後,他又有所醒悟,低聲對那位三公子說道:“三公子,我有些心急失禮,還請三公子莫要見怪。”
三公子面‘露’微笑,輕輕拍一拍他的肩膀:“不必道歉,我這次能出來散心還是託你的福。這件事情回去之後,你也差不多該改掉姓名做我們鳳城世家的人,你也不必處處以下人自居。”
那中年人急忙低聲說了兩句,大意還是一般恭敬,那三公子微微一笑,顯然對於他的謙卑並不太放在心上:即便這中年人改姓鳳城,也是鳳城世家最偏遠最沒落的旁支,之前說他不必以下人自居雖然是真的,但是從此之後對待鳳城世家的主家需要更加忠心和恭敬卻是更加重要的事情。
就在兩人低聲說話之時,厲同說道:“我的名字叫厲同,關於鐵巖被殺、鐵家家主被害在這兩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等到了雲起城我再詳細對你們說明也不遲。”
那位三公子聞言,淡淡哼了一聲:“有什麼話現在說明白便可,你還要在我面前賣關子?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伴隨着他這句話,他坐下的坐騎似乎感受到自家主人的不悅,霍然仰起頭來咆哮一聲,聲震四野——他的坐騎是一隻約有一人多高金絲雲豹,這一聲咆哮帶着十足野‘性’,充斥了咆哮山林的威勢。
頓時雲起城衆人的馬匹和踏雲吞金獸都駭了一跳,馬匹轉身便要逃跑,踏雲吞金獸也是驚慌不安地四處打轉。
雲起城衆人無奈,只好以元氣將自己馬匹和踏雲吞金獸制住,這才勉強沒有丟失更多臉面。
“小地方就是小地方……”鳳城世家的三公子帶着嘲諷笑意看着衆人驚慌失措的表現,暗暗想道。
目光忽地頓住,他的心中升起一絲不悅——厲同和他騎着的踏雲吞金獸竟十分安穩地一動不動,半點驚慌也沒有,在一片驚慌中分外顯得刺眼,就如同之前他不肯行禮一樣的刺眼。
“這小小的雲起城,倒是有這種狂妄自大的狂徒。你以爲你是黑水王朝皇室的子孫還是四大‘門’派的掌‘門’親傳弟子?在我面前,你也配有這樣特立獨行的舉動?”
原本這位三公子對於厲同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感覺,不僅沒有好感,連厭惡鄙視和不屑都沒有。就如同街邊一棵草、一隻螞蟻,踩過去也好,沒踩過也罷,他根本漠不關心,甚至不會刻意去踩一下。
然而,當他的手下想要收拾厲同之後,這厲同的一舉一動就在他眼中漸漸礙眼起來,迅速從有一點好奇變作了現在的厭惡。
簡而言之,當三公子想要踩死這隻螞蟻的時候,他對於這螞蟻便已經生出厭惡。
“你的踏雲吞金獸很有意思,怎麼做到的?”
雖然已經決定叫這個特立獨行的狂徒死去,但是三公子多年以來的教養和涵養並沒有叫他立刻翻臉,而是面帶笑意繼續開口說話。
厲同說道:“它有些嘴饞,平日我給它吃的是靈石,想來這就是它不被嚇破膽子的原因。吃了我這麼多,膽子自然也要大一點。”
三公子微微點頭:“原來如此。”
“你那金絲雲豹也很有意思,能夠化形麼?”厲同問道。
三公子細眉微微一皺:“你和我說話,就這樣無禮?”
厲同平靜說道:“你的修爲比我高多少?我看你也是元嬰化身境界的武者,未必能夠勝得過我。若不是憑藉着家族的威勢,在場衆人沒幾個會對你行禮的。既然如此,你何不看開一些?畢竟像是我這樣不在乎你家族的人你一輩子也未必能夠遇上一個。”
狂妄!
自大!
膽大包天!
這是在場的所有人在心中升起的詞彙,同時也是鳳城世家的三公子心中的想法。
你憑什麼和鳳城世家的三公子這樣平等結‘交’?簡直膽大妄爲、膽大包天到了極點!居然還說不在乎鳳城世家,倒像是鳳城世家成了什麼包袱、累贅一樣……
這厲同當真膽大包天到了極點,讓人簡直目瞪口呆。
當世之人,有誰敢以這樣嫌棄的口‘吻’說“鳳城將軍世家”?或許真有,那也不應該是在鳳城世家的人面前,更不應該是厲同這個元嬰化身境界的武者口中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