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患的家屬很激動。
那個陸醫生嘆了口氣,只是覺得頭疼,他擡手揉了揉額頭,手裡握着鋼筆勸病人家屬:“先生,我希望你稍微冷靜一點,病人的治療方案我正在跟你商量。”
“我要求做手術!只要做手術有成功的機率,我就絕對不會讓我的家人等死!”
那個醫生嘆了口氣,見這個家屬很激動,只好開口:“既然你決定要進行手術,那就讓我跟主任商量一下這個手術由誰主刀來做,商量好了我們會找你的。”
“希望你們商量快點兒。”
病人家屬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旁邊有個年齡差不多的女人一直在勸他冷靜些。
但是男人都聽不進去,一直等到醫生同意做手術了,才稍微冷靜下來。
莫初心跟蔣奕琛一直在旁邊聽着,等那兩夫妻從醫生的辦公室裡面走出去了,醫生才注意到他們兩個。
“你們找誰?”
“姜主任。”
那個陸醫生點了點頭,微笑:“那你等會兒吧,他剛剛去看十五牀的病人了。”
莫初心點點頭,跟蔣奕琛一起等在醫生的辦公室裡。
沒等多久,姜主任就帶着幾個年輕醫生從辦公室外面走進來。
姜主任已經有四十多歲,帶着一副方框眼睛,很和藹。
看見人的時候都很友善。
他進門就認出莫初心跟蔣奕琛是哪位病人的家屬來了:“你們是石嵐的家屬吧。”
外婆的名字叫石嵐。
不過這個名字很少叫,因爲外婆是長輩,也不經常在小區裡面跟那些老人走動,幾乎沒有人會叫外婆的名字。
莫初心點了點頭:“是,那是我外婆。”
“你們過來吧,我給你看看核磁片。”
莫初心跟蔣奕琛走過去,姜主任將片子給他們看。
莫初心平時會看一些醫學書籍,完全是因爲當初對醫學院感興趣,卻想不到,看的那些醫學書籍在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
醫生指了指片子:“腦瘤在這個部位,就算是動手術風險也很大,你們有沒有想過說服病人進行保守治療。”
莫初心聽見保守治療這四個字就知道外婆的病很不樂觀。
她心裡有些發涼。
整個人都變得很不好。
竟然對着醫生有些不知所措的無力感。
她的手指放在衣角,聽着醫生繼續說外婆的病況,忍不住收緊了手指。
“剛剛你們過來的時候也聽到陸醫生跟那位病人家屬的對話了,其實,我們醫院並不是不想把病人治癒,而是手術的風險實在是非常高,我們甚至沒法保證,病人能順利的度過手術。”
“那您說的保守治療是什麼意思?”
“保守治療的話,我們先用藥物將病情穩定下來,儘可能的讓病人能夠多撐一些時間。”
說到這裡,莫初心也差不多明白醫生的意思了。
多撐些時間無非就是熬幹最後的生命而已。
而動手術,就還有一點可以治癒的希望。
當然,如果手術失敗的話,可能連手術檯都下不來就會死掉。
她覺得手心開始冒冷汗,眉毛也皺的更緊。
蔣奕琛的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一下,看見她的臉色很不好之後,便問醫生:“手術成功的機率是多少?”
“很小。”
醫生這句話無異於給外婆直接判了死刑。
莫初心刷的一下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蔣奕琛看見她臉色蒼白,神情恍惚,伸手抓住她的手,輕輕安慰:“你先坐下,會有辦法的。”
蔣奕琛的惡聲音溫柔的傳過來,極力的想要讓她放鬆冷靜下來。
可是莫初心的腦子裡面一片混亂。
她從來沒有想過外婆會忽然的了這麼嚴重的病,而且,連治癒的可能性都那麼小。
她還有那麼多事情沒有做,還沒有幫外婆完成全部的心願。
怎麼能讓外婆就這麼離開人世。
她越想越難受,身體都開始慢慢發起抖。
醫生也看出莫初心的情緒有點激動,適時的停止了這個話題:“蔣先生,病人的治療方案暫時是這個樣子的,如果有改變的話我再跟您商量。”
“那好,我先跟我太太回去了。”
蔣奕琛跟醫生說完之後,便起身扶着莫初心出去。
莫初心也才撐着走到走廊上,就一把抓住了蔣奕琛的手:“我不能讓外婆離開我……”
她的手指抓着蔣奕琛,抓的很緊,就像是在抓一根救命稻草。
蔣奕琛抽出手,輕輕把她攬到懷裡:“聽我說,初心,我們請最好的醫生幫外婆治療,至於是動手術賭一把,還是進行保守治療,我們可以考慮幾天。”
莫初心也知道,如今最難得,就是讓她們來決定爲外婆進行手術還是進行保守治療。
如果進行保守治療,瞞着病情,外婆接下來就還能過一段看起來很美好的時光。
可是,這段時光不會美好太長時間。
外婆的生命會枯萎,外婆會離開他們。
她被蔣奕琛擁到懷裡,眼淚忍不住就從眼睛裡面流出來。
她真的很少哭,但是這件事讓她無法控制眼淚。
蔣奕琛將她抱在懷裡,輕輕拍她的背:“初心,有些事情是我們無法改變的,但是我們在接受事實的同時可以儘可能做最好的打算跟選擇。”
莫初心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攥緊了蔣奕琛胸前的衣服,埋頭在她胸前小聲的哭。
醫院走廊上人來人往。
蔣奕琛輕輕抱着她,能清楚的感受到這個小女人因爲太過傷心,而在自己的懷裡發抖。
她壓抑的哭聲傳進他的耳朵,他覺的就像是針扎一樣,跟着她一起難受的厲害。
莫慈在病房裡面跟外婆說了幾句話,便找了個藉口想要去醫生辦公室裡面順帶着聽聽醫生說的治療方案。
但是打開門才走了幾步,就看見走廊的觀賞盆景後面,姐姐埋在蔣奕琛的胸前哭。
莫慈止住腳步,眼神瞬間就暗淡下來。
果然,外婆的病情很不樂觀。
連一向冷靜的姐姐在這個時候都慌了。
他在走廊裡面站着,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重新回去病房。
蔣奕琛抱着莫初心,知道她傷心,任她在自己的胸前哭。
一面輕輕安慰她,一面手扶在她的背上,希望她能感受到他的鼓勵。
莫初心覺得自己哭了很久,久到都忘記了自己是在醫院的走廊上面。
聽見蔣美琳聲音的時候,才從蔣奕琛的懷裡擡起頭來。
蔣美琳站在距離蔣奕琛兩三步的地方,看見莫初心在蔣奕琛的懷裡哭,嘆了口氣:“初心啊,你外婆叫你呢。”
她哭的眼睛紅紅的,這個時候外婆叫她,她覺得自己這樣子去見外婆一定會被看出蹊蹺。
忙用手指擦眼淚。
蔣美琳從包包裡面抽了張紙巾遞過去給她。
莫初心接過來就擦眼淚。
蔣美琳看着她哭紅的眼睛,有些心疼。
“初心啊,這件事你別慌,你外婆的病肯定會治好的。”
蔣美琳儘量去安慰她,想要她不要這麼傷心。
莫初心聽見蔣美琳的話,點了點頭。
“你外婆教你,你趕緊去吧。”
莫初心從蔣奕琛的懷裡退出來,要往病房那邊走。
蔣奕琛卻伸手就一把把她拉住了:“等等。”
莫初心轉過頭來看他。
蔣奕琛搖了搖頭:“你眼睛都哭腫了,這樣去見你外婆真的好嗎?”
被蔣奕琛這麼一提醒。
莫初心擡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的確,她從昨天到今天哭的太多了,眼睛的確是已經哭腫了。
這樣去見外婆,一定會被外婆看出來。
到時候外婆問她爲什麼哭,她就不好交代了。
蔣奕琛擡手摸了摸她的臉頰:“現在先不去見外婆了,等下午下班我們再來看外婆,好不好?”
“可是……”
莫初心覺得不好。
那邊蔣美琳卻接口:“奕琛說的沒錯,你這樣去見你外婆,你外婆也會看出蹊蹺來,等你下午下班之後再來看你外婆吧。”
莫初心想想,覺得蔣奕琛跟蔣美琳說的也對,便點了點頭。
蔣奕琛跟着蔣美琳回去見外婆,說了會兒話之後就出來帶着莫初心去吃午飯。
莫初心根本沒有什麼胃口。
蔣奕琛卻將幾個清淡的菜不停的往莫初心的碗裡面夾。
“飯還是要吃的,不然餓瘦了也容易往外婆看出破綻了。”
“我只希望外婆的手術可以成功。”
蔣奕琛聽見她這樣認真的說,便將手裡的筷子放在了桌子上:“這麼說,你還是決定冒險賭一賭?”
“這事兒我還要跟莫慈好好商量一下才行。”
到底是進行手術治療,還是進行保守治療,這是她自己沒法決定的。
她應該跟莫慈好好商量一下。
畢竟莫慈在醫學院裡唸了半年大一了,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手術的風險要跟他說明白,然後兩個人再做決定。
吃過飯之後,蔣奕琛變送她回去休息。
莫初心卻在半路上開口:“送我去律所吧。”
“我給你從何笑哪兒請了一天的假期。”
“我想去律所,越是這個時候,待在家裡面越會胡思亂想。”
蔣奕琛看她堅持,纔將方向盤一轉,送她會律所工作。
她外婆住院的事情,蔣奕琛已經跟何笑先前打過招呼了。
何笑原本以爲莫初心下午不會過來上班了,哪裡料到,她居然回來了。
正好,季倫的版權案子在處理,莫初心回來正好就要把她叫去一塊兒處理。
季倫已經很久不親自到律所裡面來,看見莫初心的時候還微微怔了一下。
接着才問她:“你眼睛怎麼哭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