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陸遠風通過電話後,姚樂珊也不知道怎麼了,一晚上沒有睡好。
想起自己對他說的那些話,又想起他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再想想自己沒臉沒皮地給人家打電話還哭成那樣,她簡直覺得無地自容……
但事情做都做了,她也不能像寫作業寫錯了一般,隨便拿個塗改液就能修修改改。
所以,無比懊惱的姚大小姐只能抱着被子滾來滾去,滾來滾去……
滾了*,活脫脫熬出了兩個熊貓眼。
最後實在是滾不下去了,天還沒亮她便從牀上爬了起來。
穿好衣服,又躡手躡腳地下了樓,然後,姚樂珊刻意討好地跑到學校附近的幾個早點鋪子裡買了些她認爲好吃的東西拎了回去。
回到家,才發現婆婆大人已端坐在沙發上。
表情……
嗯!有些凝重!
其實她也沒犯什麼天大的事情吧?至於這麼凝重麼?
但心裡雖然這麼吐糟了一番,可她表面上還是微笑着迎了過去,還熱情地跟江謹芝打招呼:“媽,您起來啦?”
說着,她又提起手裡的東西給婆婆大人看了一眼,笑着說:“我出去買了早點,是我們學校附近最好吃的幾家鋪子裡買的,您嚐嚐看……”
聞聲,江謹芝沒有說話,但也沒有動手。
那不冷不熱的態度讓姚樂珊很不舒服很不舒服,但她還是陪着笑又補充了一句:“遠風也喜歡!”
果然,這話一出,江謹芝便下意識地多看了幾眼她擺在桌上的小吃。
無論是因爲誰而多看,反正姚樂珊覺得她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正細心地替婆婆大人擺着筷子,身後卻又不陰不陽地飄來一句:“討好得這麼明顯,不嫌丟人麼?”
姚樂珊表情一僵,手上的動作都停了。
正不知如何反應也纔算正常,江謹芝也聽不下去了一般,喝斥了女兒一句:“筱蔓,一大早的說什麼呢?”
可陸筱蔓彷彿就是故意爲了刺激姚樂珊一般,只瞥了一眼桌上的東西,便嫌棄哼了一句:“我不吃了!”
話落,陸筱蔓長辮子一甩,也學着姚樂珊昨天的樣子,轉身回房,嘭地一聲甩上了房間的門。
先前,剛搬到這裡的時候,姚樂珊就想,陸遠風這貨可真奢侈啊!一個人住的地方居然是四室兩廳的。
直到現在,她終於明白,不是陸遠風奢侈,而是,這四居室原本就是早就爲他母親和妹妹準備好的。
其實,小倆口在一起生活,兩個人在一起才更和諧,多了一些人就自然而然會變味。
雖然是親人,但總會有些不便!
但,畢竟她們當初誰也沒有結婚的經驗,估計陸遠風當時也沒有想過婆媳之間的問題。
所以,現在想改,也來不及了……
不過,雖然不想和婆婆小姑住一起,但陸筱蔓的行爲雖不禮貌,卻也提醒了她一點,昨天,她那麼甩上房門,婆婆應該心裡也不舒服。
換位思考一下,她也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
於是,親手舀了白粥到婆婆的面前,她很真誠地說了一句:“媽,對不起!昨天是我不對……”
江謹芝沒有動,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哪裡不對了?”
那一聲對不起她是發自真心的,但她怎麼也沒想到,她這麼誠心誠意地道歉後,婆婆大人的態度居然是這樣的。
她覺得有些不對,但也沒爭辯什麼,只平靜地想了想,然後說:“我不該當着您的面甩門,是我做錯了,我以後不會再這樣。”
江謹芝沒有她看,只笑笑地又來了一句:“就這個不對?”
陸家是豪門,姚家也同樣是豪門。
所謂的商政聯姻說白了其實只能是門當戶對纔可以,所以,既然當初陸家對自己的身份滿意,那也也就是認可了她姚大小姐的那個身份。
婚後,她確實是陸家的媳婦,但,姚家的臉面,她也得護……
只是對方畢竟是長輩,所以就算心裡有想法,她也沒有明面上說,只裝傻道:“我自己覺得我就這個不對,但如果媽有別的想法,也可以跟我說……”
聞聲,江謹芝似乎也聽出了她的不滿,但似乎對此並不在意。
竟真的把她的‘不對’給當面指了出來:“筱蔓的手,還沒消腫呢!”
話說到這個份上,姚樂珊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但她雖然有氣也沒當場發作,只繼續裝傻道:“我一會給她再上點藥,三兩天估計就差不多好透了。”
她已經儘可能地避開爭執,可沒想到她的退讓並未能讓婆婆滿意,江謹芝粥也不喝了:“樂珊啊!你是對我有看法?”
“媽,沒有……”
她真沒有對這個婆婆有什麼看法,不過,她對筱蔓倒是真的點看法。
但這話當着婆婆大人的面不好直接說,她也就忍在了肚子。不過,江謹芝畢竟是那麼精明的一個人,只看她一眼,便似乎明白了什麼。
也正因爲明白她在介意着什麼,江謹芝索性直接挑明瞭說:“筱蔓年紀小,身體又不好,你就不能讓着她一下麼?”
聞聲,姚樂珊突然笑了一下,然後一本正經地看着婆婆道:“她身體不好的事遠風和我提過,我也知道,不過,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她應該和我同歲吧?”
大家都是22歲,大家都是大學剛畢業,陸筱蔓要是小,那她也是小,既然大家都小,憑什麼要她讓着陸筱蔓呀?
而且,昨天的事情要不是陸筱蔓不依不饒,她能氣得摔門麼?怎麼能把錯全都算在她頭上?
嗬!就因爲她是大嫂?她是小姑?
這說得過去麼?
姚樂珊是個直腸子,有什麼說什麼的類型,但她這話說得過於不客氣,以至於江謹芝也變了臉:“看來,你是不想我好好吃這個早飯了……”
想說她沒有這個意思,想說她是真的很想和他們搞好關係,更想說她要是不想讓她好好吃早飯也就不會一大早爬起來給她們買早餐了。
可是,這個時候,她心裡也燥的厲害,那些軟話也就一句也不愛說了。
筷子一話,姚大小姐也拉了張臉,笑問:“媽,女兒和兒媳婦確實是有差別的,對嗎?”
“樂珊,你這是什麼意思?”
字面是的意思,她就是在說江謹芝偏心……
而且,她也明顯是在偏心不是麼?
其實大多人的偏心程度姚樂珊都是可以接受的,手心手背雖然都是肉,但怎麼也有個親厚,所以,她知道自己不能和陸筱蔓比,也從來沒打算跟人家比。
但,就算要她忍,也不能一味的要求吧?
她是做了什麼天理難容的事了?值得她們這樣?
依她以前的脾氣,她其實早該發作的,忍到現在她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但既然都忍了半天了,也不能白白浪費了自己的忍耐力不是麼?
所以,就算一百個一千個不樂意,她還是耐着性子道:“媽,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也想跟您好好聊聊,不知道您願意不願意?”
“說吧!”
“筱蔓對我有成見,是吧?”
雖然是在問着陸夫人,但這個答案其實早就在姚樂珊心裡,她想問的,其實是理由,陸筱蔓對他有成見的那個理由。
但,江謹芝似乎不想說這個,還敷衍道:“你想多了……”
“上一次的時候,我也是這麼安慰自己的,是我想多了,她第一次和我見面應該不會有別的想法,但這一次,我說服不了自己。”
江謹芝:“……”
“我不知道她是怎麼跟您說的,但顯然您是全信了,要不然,這一大早上您也不會用這個臉色對我,不是麼?”
她是真的很想好好跟陸夫人溝通一下這件事,但對方的態度卻讓她越來越心寒。
等了半天,還是聽不到婆婆大人的回答,她一生氣也就不想談了,只點火般問了一句:“媽,您真的覺得筱蔓是對的麼?”
“她身體不好,年紀又小……”
又是這個爛到沒譜的理由,姚樂珊徹底忍不下去了:“身體不好,年紀又小,所以她就可以爲所欲爲,不管別人的想法,也不管事實的真相了嗎?”
“樂珊!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江謹芝真的要發火了,可姚樂珊也沒有退縮,還直言道:“媽,您要真覺得這麼無條件地護着她是爲她好,那我無話可說,以後也會配合着您,縱着她,慣着她,讓她無法無天到最後犯下無可挽回的錯……”
“啪!”
話音未落,臉上突然捱了一巴掌,姚樂珊懵懵地還沒反應過來,卻聽陸夫人用一種極盡心痛的口吻訓斥道:“你做爲一個大嫂,這麼說老公的妹妹合適麼?什麼叫讓她無法無一在到最後犯下無可挽回的錯?你這不是咒她麼?”
那時候,姚樂珊的耳邊只有嗡嗡的聲響,彷彿什麼也聽不到了。她看着嘴脣一開一合的江謹芝,只捂着小臉問了三個字:“您打我?”
不是不知道自己那一巴掌打的不對。
只是,氣極了的時候誰還不會失一下手?
從小到大陸筱蔓的病就是江謹芝心頭的痛,生怕她有個什麼閃失,所以誰也不讓說,誰也不讓提。
可現在,兒媳婦因爲女兒跟自己鬧成了這個樣子,江謹芝也是不想的,但她畢竟是個長輩,所以就算明知道是自己失了手,她也不願在小輩面前太過沒面子。
“我是你媽,還打不得你了?”
聽到這一聲‘媽’,姚樂珊笑了一下,然後用一種很直白的口吻回了一句:“不,您不是我媽,您是陸筱蔓的媽。”
江謹芝:“……”
聞聲,似是終於從過份激動的狀態下平復下來,江謹芝這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
想解釋,但姚樂珊已是委屈不已地捂着臉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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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媳婦過門還沒有一個月,婆媳關係就僵成了這樣。
說不後悔也是假的,但最讓江謹芝擔心的莫過於會影響到陸遠風的仕途。
之前是不知道姚樂珊和紀省長家有那樣的關係,所以就算讓這丫頭受了委屈她也不會太擔心。
但現在,她很擔心姚樂珊一時衝動找省長夫人哭訴。
副市長的事情眼看着就要定下來了,萬一中間因爲自己這一巴掌把兒子的位置給打掉了,江謹芝只怕會自責而死。
但,事情已經發生了,她便只能想着挽救。
只是,任她如何撥打姚樂珊的電話,人家都不肯接,最後,還直接關了機。
她做爲一個婆婆,都主動拉下臉打兒媳婦電話了,她居然這樣對她……
江謹芝也受不了這樣的氣,於是,手機一扔,索性也不打了。
原是想着等姚樂珊心情平復下來後,她再打個電話給姚家忠問一問情況,可沒想到,兒媳婦沒等回來,兒子卻突然回來了。
看着一身風塵僕僕的兒子,江謹芝的心情是複雜的。
正猶豫着該怎麼跟兒子說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女兒已是一陣風地飛了過來,激動地抱着陸遠風又笑又跳:“哥,你回來了?”
站在門口,陸遠風掃了一眼家裡的情況,沒看到自己想看的人,他竟連拖鞋都不打算換:“你嫂子呢?”
哥哥一回家就問這個,陸筱蔓除了不滿,更多的卻是心虛,收回還抱着哥哥的手,她撅着小嘴抱怨:“問她幹嘛呀?”
“她是我太太,不問她我問誰?”
陸遠風口氣不善,這便更加引起了陸筱蔓的反感:“哥,吼我幹嘛?她在不在我管得着麼?”
看着妹妹的樣子,陸遠風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又問了一聲:“你嫂子人呢?”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聞聲,陸筱蔓心頭一刺,正要發作卻被母親扯了一下。
江謹芝伸手到鞋櫃裡幫他拿出拖鞋,示意他換上,結果,陸遠風根本不動,她想了想,便含糊地說了一句:“大約是上課去了吧!早上出去的時候也沒有說要去哪兒……”
“那我去學校找她。”
說着,陸遠風就要走,江謹芝一看兒子這反應不對立馬又叫住了他:“遠風,你這就要走嗎?”
“不是要走,是去接她回來。”
一聽這話,原本就心裡有刺的陸筱蔓頓時又毛了:“哥,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你還接她回來幹嘛呀?”
“你說什麼?”
未看懂哥哥的眼神,陸筱蔓繼續口無遮攔:“我說那種水性楊花的……”
可這一次,不等妹妹說完陸遠風已是雷霆大吼:“你嫂子是水性楊花的女人,那我是什麼?”
陸筱蔓:“……”
從小到大,她都是被哥哥呵護着捧在手心裡的,哪裡被他這樣吼過?
本還覺得委屈,可哥哥的這話聽在她耳裡,她竟也真的沒錢得很刺耳,她是任性,但不是蠢,頓時也意識到自己是真的說錯了。
很委屈,可她不說,只伸手扯了扯哥哥的衣袖,又軟軟地道:“哥,你怎麼能這麼說你呢?”
陸遠風看着妹妹,表情很嚴厲:“不是我這麼說我,是你在這麼說我。”
陸筱蔓不吱聲了,一臉不好意思的樣子。
見她還懂幾分悔改,陸遠風面色微沉,又問她:“這些話你在我面前都敢說,那麼在珊珊的面前怕也是沒少說吧?”
“我明明沒有……”
陸筱蔓是罵了姚樂珊,但這一句還真沒顧上罵,所以,現在被哥哥這麼一數落,她心裡就難受得要死。
而且,哥哥還叫那個女人珊珊……
那麼親密的稱呼足見他對姚樂珊有多重視,想到這裡,陸筱蔓又生氣了,而且氣頭之上她便開始口不擇言:“好,就算是我說了,我也沒說錯啊!你一不在家她就找男同學到家裡,要不是我和媽來了,說不定人家就住下了。她這樣的人,不是水性楊花又是什麼?又是什麼?”
“陸-筱-蔓。”
叫出這三個字,陸遠風眼神都變了。
看出兒子這回是動了真怒,江謹芝趕緊擋在二人中間勸起了架:“好了好了,你們倆兄妹吵什麼?你們以前可從來不這樣……”
“她不說,您說……”
有母親在,陸遠風也真的不想再和妹妹這樣吵,遂又扭頭看向母親,問她:“珊珊在哪裡?”
江謹芝心虛,頭也下意識地低了下去:“剛纔不都說了麼,一大早她就跑出去了,也沒說去哪裡,我哪能知道?”
本只是想問問姚樂珊的下落,可妹妹是這個態度,母親也是這個態度。
再加上昨晚上姚樂珊在電話裡哭成那樣,陸遠風便什麼都明白了,但畢竟面前的是他的母親和妹妹,他也不方便隨便發脾氣,只又繼續問道:“那她爲什麼一大早就跑出去?”
江謹芝:“……”
“爲什麼?”
自己養的兒子自己心裡清楚,江謹芝知道自己這一次是逃不開了,索性也不打算再瞞,直言道:“我打了她一巴掌……”
陸遠風:“……什麼?”
陸筱蔓:“……什麼?”
一雙兒女似乎都被自己這一句話給嚇的不輕,江謹芝心裡其實也不好受。
若說之前自己在氣頭上還不至於太懊悔,可現在……
她說不出報歉的話,只無力地跌坐到沙發裡,長長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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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遠風一陣風似地走了,這一回母親和妹妹誰也沒有攔。
只是,她一離開,陸筱蔓便古古怪怪地湊到了母親的身邊,一臉稀奇地問:“媽,您真打了她呀?”
江謹芝幽幽一嘆,點了頭,但臉色並不好。
想到姚樂珊被打,陸筱蔓原以爲自己會高興的,可這時候她偏偏高興不起來,於是又追問着母親:“爲什麼?”
爲什麼?
她都做到這種程度了,女兒還在問爲什麼。
江謹芝隱隱覺得頭痛,那壓迫感讓她非常不舒服,她看着自己已經22歲的女兒,想着姚樂珊離開前說的那番話,只平平靜靜地說了三個字:“爲了你!”
陸筱蔓不吱聲了,她只是任性,不是真的傻。
所以,她明白母親在說什麼,也明白母親爲什麼這麼看她。
只是,她真的錯了麼?